她忽然间泪流满面。
边开车,边流泪。
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淌,衬衫敞口,一会儿也就湿了…她抬起手背来抹着下巴。衣袖蹭到嘴唇下巴时火辣辣地痛。
她咬紧牙关,眼泪很快就被她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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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因坦手臂受了伤,在家休养了两天才去事务所上班。
一进办公室,金小葵跟进来,给他把咖啡预备好放在桌上,小声说彭先生这是无咖啡因的,您暂时就凑合喝这个吧…
彭因坦看她小心翼翼的神色,嗯了一声坐到办公桌后。
小葵知道他这两天又犯了脾气,打定主意他不开口、她坚决不多嘴。而且他连风衣都没脱,应该不会在办公室停留很久——彭先生刚在停车场出现,被楼下贸易公司的姑娘看到,拍了他的背影发到微信群里。就那一张照片,让整个恒泰大厦里所有单位的八卦女们都冒出来流口水了…她潜伏在微信群里很久了,几乎天天都看着她们花痴彭先生。当然这些偶尔可以当谈资跟彭先生聊天的时候用,不过那确实得等彭先生心情如阳光灿烂…也难怪她们今天格外疯狂,彭先生今天穿的这件风衣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件风衣本来没样貌没身材的穿上都提升三分气质,别说本来就英俊挺拔的彭先生了…小葵清了清喉咙。
彭因坦头都没抬,问:“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没有。”小葵忙回答。她看看彭先生那手臂,又忘了刚刚的决心,“您伤的严重吗?”
彭先生两天没来上班,就参加了两次电话会议。几处工地的情况都是她在线向他汇报的,其他的事情他都没怎么理会。彭先生手上所有的项目这两天进展都很顺利,照理说是不应该因为公事心情不好的…这低气压来的好没道理。
“不严重。没什么妨碍。”彭因坦说着,继续翻办公桌上的那几份资料。其中有一份特别厚,他最后打开的。一看里面是两间老别墅的资料。调查的非常详尽,连图纸的复印件都有。他可以很容易就了解到别墅的历史和现在的情况。
小葵看他翻起来这份资料,
就说:“这是蒙先生给送来的最新的资料。他游说了这两家的主人,已经差不多可以敲定意向了。他说既然17号的主人那么固执,不妨把这两间推荐给范先生。当然这两间没有17号保护的那么好。而且周边的环境也稍微差一点。价位因为这些因素,相对来说也更便宜。”
小葵没看到彭因坦有反应,只是把资料翻了翻就放到一边去了,她就停了下来。
“我看看的。”彭因坦说。
“是。那我先出去了。”小葵说着,又看他。彭因坦看出她有话要说,示意她尽管说。小葵就道:“您的伤还没好,这段时间,要不要跟索小姐说,让她给您每天做点营养餐?还是…另外专门定?”
彭因坦眉头微皱。
小葵又说:“索锁姐姐做的东西好吃。再普通的东西到她手里都有特别的味道。营养餐不是一般都难吃吗…让索锁姐姐给你做,不好吃也变好吃了。”
彭因坦眉头皱的更紧。
“我给她打过电话问她可以不可以拜托她,怕食堂的午饭不能满足您养伤的营养需要。她说考虑下。您要是同意,我就再跟她说…我觉得得来问问您的意见。”小葵说。
“她说考虑下?”彭因坦问。
“嗯。不过她说她这几天开始忙了。我跟她说就是炖骨头汤、猪爪…这些。她说这些倒是容易的。”小葵说。
彭因坦也就没出声。
小葵又跟他确认了下今天的行程,才出去。
彭因坦坐了一会儿才起来把风衣脱了。
往架子上挂的时候,看了看这件风衣。
寒潮刚过,温度回升了一点。他出门就没穿厚外套,幸好车上有这件风衣。他穿上时还想,索锁开过玩笑,说这件风衣要是给他弄坏了,她又得给他做几个月的饭…那天她生气,也就踹了他的车子几下。
索锁发起脾气来,真是颗被踩到的地雷。
他听到门响,说了声进来,就看到康一山推开了门,“有事?”
“你手怎么样了?”康一山问。
“不怎么疼了。”彭因坦说。
康一山看看他的神色,跟他闲聊两句,要离开时候像是刚刚想起来,跟彭因坦说他给索锁介绍了一份临时工作。
彭因坦看了他。
“游艇会的日餐厅大厨刚被解雇了。说是什么东西用错了,被日籍客人投诉。都好几天了,老孙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说再找不到人就他都得被辞退了。老孙说能找到人去,待遇从优。我就想起索锁来了。”康一山说。
彭因坦哼了一声,问:“你找她了?”
“她这两天手机老关机,我找不着她。”康一山说。
彭因坦眉一展。
康一山坐在那里转了转椅子,说:“我起先让小葵找她。当时小葵也说联系不到。本来我想找不到可能也是这工作跟她没缘分。谁晓得也巧了…那天我们下班之后在古堡餐厅吃完饭出来,就在Q大医院门口碰上她和一老太太。”
“老太太?”彭因坦皱起眉头。
“是啊。好像老太太生病了。我问她说没什么。还说起你来,我说手伤了没上班呢。老太太还问严重么。我说挺严重的。然后我跟索锁说了,跟她讲就当江湖救急,去干两天看看行不行。她说可以试试,但不会长期做。不过她现在不是没有工作嘛,倒是可以做个过渡。”康一山说。
彭因坦看了他,没出声。
康一山说完了,见彭因坦没反应,咦了一声,问:“怎么了?你不乐意?”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彭因坦反问。
“你这不废话嘛,我跟她熟还不是因为你…哎,你这不对啊。怎么准你跟人家套近乎,不准我欣赏人家厨艺啊?”康一山说着就笑起来。他拉开门,指了指彭因坦,“你让我跟工商那边打个招呼,我打了。你那不也是想给她帮忙吗?她又不着急开餐馆了,那么这生计怎么解决?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想想这小姑娘多不容易。你好歹也冒充过人家老公,吃过人家做的饭。还有,不管怎么说,吃人家的嘴短,别那么白眼儿狼…”
康一山笑着看他,彭因坦哼了出来。
小姑娘…白眼儿狼…
一山出去了,他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
这两天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几乎都没有想起过索锁。索锁肯定也是不想见他的,连他的车也是悄悄地给他还回来停在大门外,短信通知他一声。
他下去拿车钥匙的时候她都已经走了,面也没朝。
不过索锁答应了小葵应该是不会食言的。只是她应了给他送餐,或许是因为康一山给她介绍了应急的工作,面子上总要顾一时的,又或许是姥姥让她这么做的…反正肯定不是她自愿自发的。
到中午的时候他的饭送到了。小葵很高兴地进来告诉他,除了他的“病号饭”,索锁还给他们
准备了几样特别的菜。
但是来送饭的是小虎。
小葵问小虎,索锁姐姐怎么没有一起来。
小虎眨着他无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说:“索锁姐姐说了,这阵子她很忙,都得我来送饭。”
【第四章·完】
第五章 可不可以不勇敢 (一)
【第五章·可不可以不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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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医生护士就差没给写在本儿上了,嘱咐说别让我摄入盐分过量,你这是要把我腌一腌拿出去卖咸鱼啊?”吴建国尝了一口索锁做的鱼,怪叫道。
罗大禹和修任远笑起来。
索锁瞪了他们一眼,说:“这话说的这个反,哪儿咸了?摹”
“不咸。吴叔成心的。你半天不说话嘛。”大禹笑道。
索锁这几天火气非常大,也不知道在哪儿受过什么委屈、还是单单就心情不好。大禹和老吴都避免点着炮仗的芯子。背着她两人说忍忍、忍忍就过了这几天了…今天看着索锁是火气没那么大了,可又改不说话了。早上他们去接老吴出院,回了老吴家里她还下厨做好了午饭,竟然就没说几句话才。
索锁又去把一只大汤碗端出来放在桌子中央,说:“嫌东嫌西的不准吃。”
老吴眨巴眨巴眼,大禹和修任远早就拿起勺子来等着了。
一桌子人吃饭吃的乐呵呵的。老吴出院是喜事,索锁就是笑不出来,却也觉得这样挺好。
走的时候她跟老吴说有什么事就打电话,他们会每天轮流过来看他的。
老吴看她的黑眼圈很重,跟她说要她好好休息几天,“我好的很。”
索锁点头。
昨天她提前来老吴家替他收拾了下,从老吴家出去就去了游艇会找餐饮部经理孙宝国面试。
这位孙经理面试她显得有点儿业余,但是对她很和气。不过这位对和食颇为业余的孙经理却请了几位很内行的食客。面试的题目就是几道最常见的和食,对她交上的答卷食客们给了高分,孙经理也就举了通过的牌子。
不管过程怎样,总而言之她从游艇会出来时,就已经有了一份日薪相当可观的工作。工作的时间还不长,晚餐时间段而已。孙经理还答应她扛过这段时间,等他们能请到合适的人,她随时可以辞工——孙经理还开玩笑说请她千万不要把这里的日料水准提的太高。不然客人们嘴刁了,换了人照样干不下去,惨的还是他…说好了今天晚上正式开始上班。
索锁站在老吴家楼下和大禹聊了一会儿。
大禹给她点了烟,她却抽不下去,拿在手里燃着。
修任远走的早点儿。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看着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大禹说老修可能去找他的朋友了。
“他有个朋友在附近大学里教书。”大禹说的时候,有点儿神气。好像那个在大学里教书的不是老修的朋友,是他的。
索锁点点头。她虽然有点儿好奇,老修怎么会有个这样的朋友。不过她没兴趣去打听,要是大禹都说不利索内情的话。皇帝还有草鞋亲呢…反之也一样。当然这个概率比较小。
“你那天晚上怎么没来?害我们俩等到半夜。”大禹问。
索锁捶了他一拳,说:“对不起了。能另安排时间吧?我这回不会爽约了。”
“时间是没有问题。就是场地不知道行不行。我再去问问老板。”大禹看她一副不想再提那晚事情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索锁说好。
大禹抬头看了看老吴家的窗户,说:“他出院回来静养就好了。等过阵子他身体恢复了,铺子也能开了,就…”
“那些等以后再说。这阵子有人想租他的铺子,就先租出去,好歹能拿到租金,他生活有保障。”索锁说。
“好。”大禹看看索锁,知道再说钱的事儿索锁也不乐意听了,就说自己要回去上班先走。
索锁等他走了,把手里燃的只剩下一点的烟蒂捻灭扔进了垃圾桶。
刚刚过午,她离晚上去游艇会上班还有大段时间。
她在街上没走几步,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她懒得走过去,就坐在街边的长凳上了。
刮了两天大风之后的天空澄净的很,没有雾也没有可怕的霾。
她从清早起来开始忙碌,到这会儿才有空坐下来,身上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她这样看着澄净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心里忽然觉得安宁。好像被榨干的力气又恢复了一点…公交车呼噜噜地开过来,正是她要乘坐的,可是她不想动。
于是放过一辆,又放过一辆。
直到她想上车了。
今天她回家有点磨蹭…因为姥姥说,小彭既然受伤了,锁锁你该关心他一下。小彭是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