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通知:
我感冒了。头疼流鼻涕。今晚更新困难。大家不要等。我明天补。特此通知。
拿着儿子用心写就的信,刘病已想了想,唤来明德。
“把这封信给阿蘅姑娘送去。最近天气转寒,再到库房里取些好的锦缎布匹一起带上,注意别越级就行了。数量要多,王家每个人都要照顾到。”刘病已叮咛道,“你亲自去。看看王家是否还缺什么…再看看阿蘅姑娘的心情如何。”
明德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一直贴身伺候刘病已,当然不会像宫里其他人那样有诸多揣测,他非常清楚,阿蘅姑娘圣眷依旧,而且皇帝对于将她远远推拒道宫门外这件事情,似乎抱有异常的愧疚,甚至有些担心阿蘅姑娘会生气的样子。听听,多新鲜,君临天下的皇帝会担心一个小女子生气。
明德领命出了大殿,但是旋即又转了回来。
“陛下,刚才掖庭派人来,说余长御没了。”明德知道此事重大,一得到禀报立刻亲自来回报了。
“什么?”刘病已吃了一惊,脚下不停立刻往余长御的住所赶去,“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提早回报?混账!”这些日子,余长御的身体一直在拉敬拜。他便吩咐照料的人,一旦长御不行,一定要及早回报,让他可以去送她最后一程。
“说是早起想给长御吃药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没了。大约是昨夜睡梦中去的。”明德紧紧跟上。
赶到余长御住所时,发现她安详地躺着,脸上还带着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刘病已有些沉重地将宫人准备的白布覆在她的脸上。过去与余长御相交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转,对于这位多次帮助过自己的长者,他一直非常尊敬。而今,一直受病痛折磨的她能够在睡梦中安然离去,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对着余长御默哀了一会儿,刘病已缓过神来,询问道:“皇后怎么还没来?没人去通知她吗?”因为余长御与霍家的特殊渊源,霍成君入宫以来对于余长御也是格外照顾,最近余长御病重,她更是关心。没道理现在人没了,她却没了人影。
“回陛下,奴婢方才派人去了椒房殿,可是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出宫去了。”负责照顾余长御的宫女清儿连忙回答,生怕被皇帝误会自己做事不仔细。
“出宫?”刘病已略有些惊讶霍成君竟然没和自己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了,他转头看了明德一眼。
明德附到他耳边,低声道:“可能是为了昨天那个私藏砒霜的宫女。奴婢这就让人去查皇后的去向。”
刘病已对于他的消息迟缓略有些不满,不过转念一想他一早被自己叫到跟前交待这个那个,然后又跟着自己奔波,霍成君又在大清早出宫,来不及查探清楚也是可以谅解的。只是,这给他敲响了警钟,明德现在要关注的事情太多,他须得指派个人分担下他的工作才是。尤其是霍成君的行踪与动向,这关系到奭儿和雪儿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马虎。
“陛下。”宫女清儿送上一封书信,“这是从长御枕畔找到的。”
刘病已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霍光亲启,大概是余长御留给霍光的临终遗言。刘病已略一犹豫,便将信封拆开了,一目十行扫过之后,他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长御,现在再说这些已经迟了。如果忏悔和道歉能让死人复生,朕就能原谅。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他自言自语道,“我说过要霍家十倍百倍地偿还。君无戏言。”
“嘶”的一声,信纸被刘病已撕成了碎片,雪白的碎纸片被他轻轻一吹,在半空中飘飘扬扬。
“余长御没有留下这封信,而你们也没有找到这封信。”
“是。陛下。”他这么说了,余人哪敢有其他的话,当然是纷纷点头了。
“派个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大将军余长御去了。”刘病已抿着唇说道。
最近,霍光身体不适,出了长安,往甘泉山养病。从长安过去,颇有一段路程。
…
霍成君赶到自己在甘泉山上的别院时,发现门外挂上了白幡黑布,仆人们也穿上了素白丧服,她不仅心里咯噔了下。
“绛紫,去问问出什么事了?”霍成君知道父亲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便害怕再接到什么噩耗。
绛紫也是心中一紧,她的命运已完全和霍成君联系到了一起,若霍家的顶梁柱倒了,霍成君在宫里只怕举步维艰,她这个贴身宫女就更讨不了好了。
待绛紫下车问过,知道霍光无碍之后,霍成君才放心。她在别院管家的带领下,走到霍光的卧房里。
许久不见的霍光令她大吃了一惊。干练而智慧,永远沉稳可靠得像座高山的父亲,此刻竟然两鬓全白,手持一封书信,神色悲伤而痛苦。
“父亲,你怎么了?”霍成君忧心地靠近他,不禁对于母亲没有跟随父亲来别院修养了一丝丝的抱怨。即使父亲再怎么拒绝,母亲也应该跟随才是。
“成君?”霍光抬起头,脱口而出,随即醒悟过来,便要起身行礼,“臣拜见…”
“爹。”霍成君连忙扶住他,“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二人,再受你的礼,岂不是说女儿不孝吗?”
“礼不可废。臣光拜见皇后娘娘。”霍光倔强地行完了礼,“方才报丧的人原来是与娘娘一块来的啊?”
“报丧?报谁的丧?”霍成君一头雾水。
“余长御。”霍光眉头微皱,女儿入宫前自己明明嘱咐过要善加照顾余长御,结果现在人去了,霍成君还毫不知情。他不禁有了些许不满。
霍成君惊讶得捂住嘴,这却是她没料到的。果然是什么忙乱的事情都会挤到一块。
“陛下是个有心的。他信上说,余长御的葬礼还是让我们霍家来办。我已让管家准备行囊,一会儿就出发回长安。余长御虽未与你大伯正式完婚,不过你们在她的葬礼上,须得以正经的子侄辈出席才是。包括成君你,切不可以身份自傲,忘了本分。”霍光不自觉教训起了女儿。
霍成君无从辩解,只得苦笑着点头应了。
教训完了女儿,霍光也觉得有些无趣,不禁叹息道:“人老了,真真可怜,眼睁睁看着老朋友辞世,一个又一个。虽然子孙满堂却是欢浓之时愁更浓。现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爹爹,您还不老。”
“不必安慰我。我服老了,原先还想帮衬着当今这位做些事情。结果他成长得比我想像得要快得多,很多地方都已经用不着我这个老头了。这样也好,至少我没什么可忧心的,死后也能安心地去见先帝。”霍光握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成君,你如今是皇后。今后霍家想靠你飞黄腾达的人怕是不少。平日在宫里,有些话爹还不好说,今日你既然单独来了,也就不得不说。霍家如今已是盛极,今后如何就得看子弟是否乖顺了。也是爹的不是,只想着施展自己的抱负,只想着自家人好办事,却忘了韬光养晦的道理。我虽然一尝夙愿,却给子孙种下了祸害。我去后,陛下定是要削弱霍家之权柄,你到时须得约束霍氏子弟,安心接受这种变化才是。”
“爹爹,看你说的,好像明天就要弃我们而去了似的。”霍成君的语气有些涩涩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霍光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说道,“从前没日没夜地勤政,咳咳,早伤了身体。而今是病来如山倒,咳。”一张开手,上面竟有些许血迹,霍光倒是淡然地冲霍成君说了一句,“你看吧。”
霍成君却是心慌意乱,忙拿出手帕擦拭那暗红的血迹。
“回宫之后,我就派少府的御医去给爹治病,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材。爹,你是我们霍家的顶梁柱,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们。”霍成君慌了。她本就抱着满腹的心思,而今父亲又说,无论如何皇帝未来一定会对霍家下手。
“别怕。皇帝并非无情之人,霍家对他有拥立之功,无论如何他总会给霍氏一条活路。为父虽然在立后一事上阻挠过他。不过说到底,也没有什么私心,而且最后也让他如意了。想来,他还是承这份情的。”霍光淡淡地说道。
可是,如果皇帝知道,许皇后是被母亲暗害的,他还会放过霍家吗?
看着手帕上鲜红的血迹,这个问题,霍成君不敢问出口。父亲病体支离,能受得了这种打击吗?他一生孤高,对家人管束极严,自己的妻子却做下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说不定,听了这个消息,还没想出化解的法子,倒减了几年阳寿。
女儿怔怔地不说话,霍光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吓到小女儿了。
“成君莫急。为父会慢慢想办法的,说不定为父能多撑几年,也可为你们多担待几年。待你和陛下感情渐深,再诞下皇子,也就没事了。陛下爱惜子嗣,必不会对儿子的外家下重手的。”
霍成君僵硬地点了点头,脑海一片混乱。
皇子,一个皇子,无论如何都应该先生下一个皇子。
第九十三章 十靶全中
余长御之后,是许夫人,两场葬礼结束后,又一年的冬天来临了。
本始四年,后宫又多了两位受宠的婕妤,原先的张婕妤则加封为夫人。三个宠妃加上霍皇后让整个后宫陷入了波诡云谲的争斗中,原本一直大度容人的霍皇后竟也开始针对三个妃子处处挑刺。经常借着各种由头阻止她们侍寝,引得三个妃子与她势如水火。
看着一切照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刘病已不觉十分满意,他时而顺着霍成君的意思在椒房殿多留宿几日,时而到三妃处许诺谁能对抗霍皇后便大加奖赏。通过来来回回的挑拨离间,看着霍成君在宫中越发寸步难行,刘病已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意,在处理政事的时候,心情都愉悦不少。
“咦?”刘病已听完大鸿胪韦贤举荐之人的名字后,脸上难掩诧异的神色。
“魏相虽然曾入狱,不过的确精明能干,在河南任上政绩突出。若陛下既往不咎,将其召回,相信他定会感激陛下恩德,勇于任事。”韦贤误以为皇帝不欣赏自己所举荐之人,便开口点出了自己举荐的原因。
霍氏掌权近20年,而今皇帝流露出倒霍之意,为人臣子的自然会按上意而行。举荐魏相固然有他整顿吏治,刚正不阿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魏相是个和霍家不对盘的。相信单单是为了这一点,皇帝也一定会重用此人。
刘病已知道是自己的表情让人误会了,便连忙含笑点头,说道:“大鸿胪乃是邹鲁大儒,你看上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传令下去,河南太守魏相即刻进京,提任大司农。”
如果不是韦贤提起,他几乎都忘了这位离开茂陵之后,转任河南太守的朋友。若是一年前,他自然没可能任用这样一个和霍家有过纠葛的年轻臣子。不过如今,他在朝廷的人事任命上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提拔魏相却是无碍。
“明德,去取玉如意一柄赏赐给韦贤大人。”
韦贤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愉悦和赏赐有些莫名,便连忙推辞道:“老臣举荐人才不过是分内事,当不起陛下重赏。”
“放心,你当得起。”
长期以来,刘病已在朝中一直有些捉襟见肘,左支右绌,霍光柄权多年,朝中几乎全是霍党,他只能以谋算人心的方式,以名利引诱让某些人为自己所用,然后慢慢打开一些局面。但是,在这些人中却没有真正能让他信任的心腹。
韦贤而今推荐的魏相,却让刘病已忽然眼前一亮。与魏相的交往还历历在目,知根知底的魏相比起其他人显然更可信赖。而从地方初回中枢又与霍家结怨的魏相除了提拔任用他的皇帝,显然也不可能找到其他的靠山。
处理完朝政,刘病已看了一眼天色,想起自己答应儿子今天要带他出宫去见阿蘅。他略有些踌躇地起身,若不是被儿子缠得没办法了,他还真是不敢去见她。
这几个月,儿子每日给她写信,自己也派人送了不少礼物过去。可是,除却给儿子的回信外,阿蘅是连个口信都没带给他这个做爹的。显然对于被强行推到未央宫之外这件事,她是生气的,而且是非常生气。
小刘奭一出宫就像出笼的小鸟,小胳膊小腿跑得飞快。刘病已让他骑马或是坐马车,他都不乐意,出了长安城跑了好一段路,实在累了,才不情不愿地爬上马车。
“爹,我还记得这条河,以前娘带我来过。”
“那里,那里,过了桥有棵歪脖树。”
“转个弯,就到蘅姑姑家了。不知道王章哥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能带雪儿妹妹一起出来玩就好了。”
刘奭的记忆力让刘病已有些吃惊,照理说,孩子对于2周岁之前的记忆应该是模糊地,但是刘奭的记忆显然非常清晰。
看到熟悉的篱笆墙出现在眼前,刘奭没等马车停稳,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若不是车夫及时提了他的后襟一把,这位小皇子肯定要摔倒。
“蘅姑姑,蘅姑姑。”推开篱笆门,刘奭一路小跑,闯进了印象中王蘅君的房间。
“奭儿?”正在对着刚买到手的人体穴位图认真研习的王蘅君吓了一跳。
“姑姑,我可想你了。”刘奭冲进王蘅君怀中,满足地蹭着。
“你又一个人跑出来…”王蘅君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站在门外,脸上略有些局促的刘病已。
“奭儿说很想你。所以我就带他来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刘病已轻咳了一声。
王蘅君白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只低头与刘奭说话。
“奭儿在宫里乖不乖啊?”
“乖,很乖很乖。”刘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仰望着王蘅君,像只乞食的小狗,“蘅姑姑真的很忙很忙吗?忙到没时间来宫里看奭儿?十天来一次可不可以?一个月来一次也可以。”
“对不起哦。蘅姑姑接下来争取多去宫里看望奭儿好不好?”王蘅君当然不会向小刘奭告他爹的状,“你跑过来的啊?头上都是汗,头发解下来,姑姑给你擦干,不然你会感冒的。”
刘奭幸福地窝在王蘅君的怀里,头靠在她的腿上,任由她在自己的头发上轻轻地揉着。
“咦,你耳朵脏脏的。该掏耳朵了。”擦完头发,王蘅君发现小家伙的油耳朵该清理了。
“我最喜欢姑姑给我掏耳朵。”刘奭舒服得眯起眼睛,心里暗暗得意自己这些天不肯让宫女给他掏耳朵的决定。
刘病已知道王蘅君一时不会搭理自己,便自己寻了个扶手靠着,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和乐融融的画面,看着王蘅君低着头的样子,因为笑容而变得弯弯的眉眼。刘病已发现,原来不止儿子想见她了。
掏完耳朵,刘奭又缠着王蘅君给他讲童话故事。王蘅君想了想,便开始说《喜羊羊与灰太狼》,显然穿越了两千年,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和灰太狼的魅力依旧。
“…慢羊羊校长拿去毒药一看,发现原来是这种毒药。”王蘅君说着说着低头去看,发现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把刘奭放到一旁,抬头去看刘病已,发现他也靠着扶手正用一种极端别扭的姿势睡着。
王蘅君叹了一口气,走到旁边的房间里,取了两件薄被回来。先给刘奭盖上,待轮到刘病已的时候,被子还没覆上他的身子,刘病已的双眼忽然睁开,反手抓住王蘅君的手。
王蘅君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上传来的痛楚感让她有一种骨头被碾碎的错觉。但是,更让她害怕的是刘病已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
“是我。”因为怕吵醒刘奭,王蘅君不敢高声。
刘病已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松手。“对不起。”
王蘅君看了眼手腕,一片紫红,估计会淤青得厉害。
“对不起。药酒在哪里?我去给你拿。”刘病已看到那片淤青,心痛极了。
“左边的柜子里。”
刘病已打开药酒瓶盖,倒了一点在自己手心,轻轻地为王蘅君的手腕揉着。
“对不起。我以为是旁的什么人。”刘病已一边揉,还一边道歉。
王蘅君看着他,有些无奈。“你在宫里睡觉的时候,都是带着这么高的警惕性的吗?”
“因为怕那些女人趁我睡觉的时候乱来…”刘病已顺口一说,然后赶紧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