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Jeep在高速上穿梭,夕阳西下,微弱的晚霞映照在黑色玻璃上留下一抹淡淡的血色。
“爷爷您甭催了,我这路上呢,说话就到,绝对不耽误您饭点儿,真的,我发誓。”小秋好声好气的顺着,生怕惹着老人不开心,车速也不由更快了一点。
这边刚挂电话没一分钟,又一个电话过来。小秋不是很情愿的接电话,“怎么着?”
“一起吃晚饭。”莫易坤的SC在1月1号正式成立,他每天饭局应酬连轴转,知道他回国的人都颠颠儿的排队等着请他吃饭,唯独她,对他回国充耳不闻。自从那次在路上“偶遇”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不行,我这会儿在路上,去看爷爷。”
“那正好,我也过去,回来也该去看看老太爷了。”莫易坤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张嘴就要去。
“你凑什么热闹?”那又不是你爷爷。”
“你说我给老爷子带点儿什么好?他那儿肯定什么都不缺。”莫易坤不顾小秋的不乐意,自顾自的琢磨。
他是去看爷爷,小秋也不能摁着不让他去不是?他爱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她也挡不住。但她还是不死心的说:“爷爷不乐意看见你。”
“开车小心点儿。”
“……”人把她的当耳边风,还是微风,一点儿效力都没有。
在高速上行驶有三十分钟,小秋在一个路口下了高速,七拐八拐的进入一个“山头”。夏天的时候这里绿树成荫,美不胜收;冬天这里到处光秃秃,一眼望到头,用小秋的话说这就是一“鸟不拉屎的山区”。顺着盘山公路走了十几分钟,一扇气势雄伟的雕花大木门横在路旁边,四周是高大的红围墙。门两边笔挺的站着两位解放军叔叔,胸前挎着实弹真枪,面目严肃的示意停车。小秋拿出通行证递给他,解放军叔叔例行公事的检查,然后放行。
之后大概有行驶了十分钟,车子在一个独立的院落门前停下。此时天已经黑了,生怕耽误老太爷的饭点儿,小秋拿起衣服和包匆匆下车一路小跑的进屋。
小秋将衣服和包递给生活秘书,轻声问:“爷爷呢?”
“喏。”生活秘书冲她仰仰头,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老爷子正被小李搀扶着下楼。小秋立马特狗腿的扑过去,特甜的叫了声“爷爷。”
小秋今年28,这一句“爷爷”仿佛让她回到了20年前,旁人听着也觉得这一声听似平常的称呼中包含着无尽的亲情,和崇拜尊敬。
老太爷微微抬眼瞥她一眼,特自然的把手递过去,小秋麻利儿的接着扶他老人家下楼。这栋房子上下两层,只住着爷爷和几个生活秘书,小秋他们不止一次说让他住一楼,这样不用上下楼更安全些,但是老太爷不愿意。老太爷戎马一生,如今已经92岁,身子骨还是挺硬朗,这跟他平时就注重锻炼和饮食不无关系。他坚持住二楼,而且一天之内上上下下好多趟,算是锻炼身体了。
小秋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太爷到餐桌前,扶着老太爷坐下,然后轻轻的坐在旁边。
“最近很忙?”
“嗯,年末,比较忙一点儿。”小秋盛了一碗粥放在老太爷面前,接着盛自己的。
“我看新闻说,莫易坤那小子回来了?”
“爷爷,您随已不再江湖,可是仍然热切的关心着江湖动态,可敬可敬。”
老太爷黑着脸瞪了她一眼,贺小秋对着他嘿嘿的傻乐。
“哦对了爷爷,那谁,就是,”小秋缕缕头发,偷偷的瞄爷爷的眼色,“莫易坤他说要过来,看您……”
老太爷“哼”了一声,意思是他不希望看见莫家这小子。其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要搁在几年前,听见莫易坤要来,老太爷得摩拳擦掌准备拐杖。
“爷爷,您别怪他了,都是我的问题。”
老太爷把筷子放下,黑着脸看小秋,“我说什么了?我连‘哼’一声的权利都没有了?”
小秋反应特快,笑得特别无害的说:“爷爷,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好久没跟你讲过笑话了呢,”拿起爷爷的筷子递给他,“咱们先吃饭,待会儿我陪您散步去,上回您跟我讲到哪儿了?”
老人年龄大了就得哄着,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就是这样吧。
晚饭后,小秋例行和老太爷到外面散步,两个人全副武装,帽子手套厚棉衣,跟熊似的慢慢挪着。她平时工作很忙,每周六晚上回来看爷爷,住一夜再回市里。老太爷当年跟在朱元帅身边南征北战,解放之后一直留在部队,做到了部队最高级别退休。到现在,当初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老太爷一生辉煌过,也被批判过,但是都挺了过来。如今这是“山头”里,住的全是国家各届领导人物,老太爷在这里的地位说一不二。这里环境好,幽静,适合老人享受生活,但是他身边没有了可以一起话当年的好兄弟,每日也只能依靠着当年的回忆铭记。
老太爷的儿子们个顶个的有出息。老大是副国级,老二在总参,是上将。老三,也就是小秋的父亲是最高检的检察长。他们都想把老爷子接回家住,虽说这里环境很好,但是太僻静。老太爷不愿意走,他说人老了就图个清静。虽说这儿没他的好兄弟,但是也有相识多年的朋友,大家也偶尔一起下下棋做做运动,也不错。
每次散步,老太爷总是给小秋讲当年,讲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讲当年命悬一线的绝后逢生,讲当年的占地浪漫。纵是小秋来来回回听了好多遍,可还是很耐心的听老人话当年,也会在一些峰回路转的地方加上惊讶的语气,然后用期待的眼神和期盼的言语问:“那后来呢?”
散步回来,院子外的路灯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迎风而立,纵是在黑夜里也遮不住他的玉树临风。
听到动静,他转身,笑着迎上去,笑容没有保留的绽放:“爷爷,散步去了?”
老太爷看看他,没吭声,直接进了院子。
莫易坤冲着小秋眨眨眼睛,跟着老太爷后面进了院子。
老太爷直接上了二楼,生活秘书帮他换了轻便的衣服,然后到二楼的客厅坐下。小秋和往常一样,参照着中医穴位给他按摩胳膊和后背。
“爷爷,您老身体还是很硬朗啊。”
“嗯。”老太爷眯着眼睛享受着,从背后传来的阵阵放松感觉。还是觉得自己孙女按得最舒服,其他人都不行,就是老中医也不行。这纯粹是心里因素在作祟,他老人家觉得自己的孙女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只要爷爷您身健康,我们大家全跟着您老沾光享福了。”别看莫易坤出国这么多年,可是中国优良传统溜须、拍马他一样也没忘。
小秋在老太爷身后撇撇嘴巴,正好被莫易坤看见,他满眼意味深浓的笑意看着她,一瞬间她觉得特别不自在。
“哦对了爷爷,小姑让我带话说她特别想您,说过年就回来看您。”
老太爷终于睁开眼瞅他,“回来看我还得挑时候?”
“爷爷您不知道,小姑她特想回来看您,可是姑父那边事情太多,小姑平时也忙着走不开,每天就看着您的照片睹物思人了,她经常跟我讲您对她的好,她都记着呢。”
老太爷轻轻哼了一下,他和莫易坤的爷爷是多年好兄弟,他没有女儿,就把莫家的小女儿当自己女儿一样,当年谁也没拦住她,她执意嫁给那个美国长大留学中国的男子。还好,那人纯种的黄皮肤黑头发。
“小姑经常说您待她跟自己亲闺女一样,她这一辈子就把您当亲爹了。”
“呵……”老太爷终于笑了,莫易坤的心也算有着落了。小秋嘴都快撇到太平洋了。编的真匀实,他说的内容是真的这确定无疑,只是莫梓白不会这么轻易的把这样的话说给他听,她可不像他们这一群北京长大的小屁孩儿,嘴吧个顶个的能说会道。
那晚,莫易坤留在了宅子过夜。
那晚,小秋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不能入睡,介于醒与睡之间的那种状态,这么折腾一整夜。早上起床时浑身酸痛,意识混沌,头痛的要命。
蓬头垢面的走出房间,碰见了衣着光鲜的莫易坤,她有种遁地的冲动。
莫易坤拉住从他面前经过的女人,皱着眉头问:“没睡好?”
“没有,很好。”小秋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莫易坤似笑非笑的说:“是吗?”
小秋挣脱他,快步走进洗手间,不出意料,镜子中的女人没有往常的自信与光彩,只是一个皮肤粗糙没有光泽、黑眼圈重重的女人。
早饭的时候,爷爷要小秋留下来吃午饭,可是她执意要走。他们家的传统是全家每周日上山看老太爷,小秋总是在周六回来周日早上走,几乎不在宅子里吃午饭,老太爷多次试着留她,她总是推三阻四的。胳膊拗不过大腿,爷爷拗不过小秋。这是众人皆知的真理。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小秋走之前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晒太阳。她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享受。
莫易坤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接着干脆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
蓝天白云,枯萎的草地像是铺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地毯。周围有环山,虽不像春夏一样绿荫葱葱,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们像是在画中一般,惬意、安静,让人不忍去打扰这份宁静。
“为什么不肯在家吃饭?”莫易坤懒懒的开口,阳光暖暖,仿佛可以照亮他心底的那丝黑暗、阴郁。
“不想。”
小秋抬起手腕,盯着手表看了半天,可是入眼的是一片绿色,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拎起手边的包,从地上利索的爬起来,踢踢旁边“横尸”的人,“您老先歇着,我走了。”
莫易坤半坐着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可能是晒太阳的缘故,他眼中的她被一团团的光芒围绕。她穿着黑色Burberry风衣,不高也不矮,很健康却有点儿瘦,她走路不摇曳也不生姿,可是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上,一步步,轻轻盈盈,却摄人心魄。
chapter 5
“这可是第三回了,我说小姐,您能不能配合点儿发个脾气?”
“什么?那个烂人又勾搭谁了?还是那女的?奶奶的,今儿就是他的大限。”
“……”
“……”
“太假了,真没意思。”
“呵,你运气太壮,他每回都是被你‘捉奸’的。”小秋挂着蓝牙耳机,手里拎着拖布,正在忙于家庭大清扫,辛勤的小蜜蜂一枚。
沈乔说:“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不是怕你受骗伤心吗?也是,你都不激动,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秋呼哧呼哧的从一头拖到另一头,直起腰,郑重的说:“我真的很感动,真的。”
“说点儿别的吧。”
“我们俩给彼此足够的私人空间,他做什么事见什么人没必要向我汇报,我也一样,这样挺好,要不整天跟秘书一样叭叭的汇报几点做什么什么事儿,几点见什么什么人,累不累?姐们儿马上到3张了,没那个精力。他要是真的想劈腿另寻幸福,我也不拦着,我气度大着呢。”
“你就在这白话儿吧,反正我是看透了,感情基础啊太重要。要不再换个得了,换个你喜欢的,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受到了爱情的关怀。”
“我有你呢还要什么爱情关怀。”客厅终于完毕,换下一个阵地。小秋一边说话一边拖地,现在是吭吭哧哧的直喘气。
“你干嘛呢?”
“干活,打扫卫生,建设美好家园。沈乔,说真的,我觉得我这一辈有没有男人无所谓了,有你们就成,比男人还能让我窝心。”
“……”沈乔听着这句话,觉得无比的心酸,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接下一句。
“哈哈,当真了?姐儿,你可真单纯。”
“滚蛋。”心酸瞬时烟消云散……
沈乔是小秋从小玩到大的姐们儿,两个人一个院子长大,同班同学从幼儿园到高中,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地。特别操心小秋的终身大事,生怕她不小心变成剩女。楚天是很好,他们的感情也貌似很稳定,可是她觉得他俩稳定的有点儿过头了。
她已经碰见最少三回楚天和一挺漂亮的女的吃饭,有说有笑,转脸给小秋打小报告,可是小秋一点儿都不在意,像是事不关己的路人甲。恋爱中的人,完全不在意爱人跟异性一起吃饭,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完全的信任,要么是完全不在意。显而易见,他们属于后一种。她忍不住想扯着小秋的头发喊:“你能不能用心好好谈场恋爱?你心哪儿去了?”但是啊可是,她说不出口。
杨乾总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是,没错,她就是操心,操不完的心。可是人小秋完全不领情的样子,总说这样挺好挺好,简简单单,不操心,不烦心,回头找个时间戳一盖婚一结,这辈子的大事算了了。沈乔真是没辙了。
小秋住的公寓不大,80平,一室一厅,里里外外全部收拾干净已经是下午十分,抱了大桶的冰激凌窝在沙发里看广告插播电视剧。
一个热门的电视剧,周末大放送,她看的还挺津津有味儿。忽然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她继续看她的电视,完全不在意门外的是谁。
进来的人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有点儿站不稳的换鞋。,“快点儿帮我拎东西。”
“你怎么来了?”这时,这位佛爷才动了动身板,扭头看着。
“我怎么不能来?”
小秋走过去看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这都什么啊?”
“什么都有,放厨房去,让我歇会儿。”钟静唯扔下东西飘到沙发上,特自然的抱着小秋吃剩下的冰激凌继续吃。“我今儿晚上在这吃了,给我做点儿好吃的。”
小秋费力的把东西搬到厨房,有青菜、水果和肉类,还有一保温盒,里面是莲子百合红豆沙,热气腾腾的,闻着倍儿香甜。
“保温盒里是我从宅子带出来的,专门炖给你的。”
小秋特开心的盛了一碗,端着到了客厅,踢踢沙发上的人示意让位置。“你男人呢?”
“忙!姐,我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
“咳咳……”估计是吃的急,呛着了。“感情你是拿这东西贿赂我给你做饭啊?”
“别人做不出你的味道,真的,吃一顿就天天想,那不,材料我都给你备齐了。”钟静唯特狗腿的圈着小秋的胳膊商量。
“我什么味儿啊?还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