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坤绅士的为小秋拉开椅子,坐在钟静唯旁边。那闺女一直对她摇头,“不像你的风格啊,坤子哥,还是你厉害。”
莫易坤得意一笑。
“怎么不是我风格了?”小秋坐下,整理裙摆。
“高调的不一般。”张启接了话茬,“你看身后,那些人都用什么眼神儿看你。”
“不用看也知道,羡慕嫉妒恨呗。”小秋仰着笑脸,骄傲的说。
李成均也在今天来凑热闹,坐在偏左的位置,自然是看见了小秋,有些意外惊讶。他不想惹到莫易坤,可是如果他们真如今日所见,想必莫易坤一定会帮贺小秋出头,那他就得好好斟酌斟酌这棋到底应该怎么走。
“你的死对头。”李成均身边坐着的,是他的一位朋友老孟,财大气粗的企业家。
“竞争对手。”李成均纠正道。
“她可是跟着莫易坤来的,看来你未来道路很崎岖啊。”
李成均不禁笑了一下,“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老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李成均肚子里那些坏水,向来杀人不见血,不留名,不声不响中就已把他的对手拉下马,阴险狡诈程度不可揣测。
李成均看着不远处不是交头浅谈的那个人,心里开始进一步慎重盘算。
拍卖会开始,一件件古玩艺术品相继拍出。钟静唯拍走一件清代的上水四方瓶,打算回去孝敬爷爷,小秋死乞白赖的非要她告诉爷爷是她俩共同的心意,可人誓死不从,除非对半出钱。
“装什么装,钱也不是你挣的。”小秋不屑。
钟静唯昂起高傲的头颅,“我老公挣得怎样,夫妻本是一体,何必再分你我。”
小秋撇撇嘴,酸的牙疼。倒是梁韶宇很受用,那脸笑的,再不收敛,过两年就得满脸褶子。
最后一件拍品,产自新疆和田的羊脂玉手镯。听见拍卖师的介绍,小秋傻了,扭头看向莫易坤,挂着笑,似是就在等这个。进门时,拿了一份拍卖手册,她却因为顾着和钟静唯说话根本没有看那本册子。心下明白非要她出席的真正原因,他之前一直沉默等的大概就是这个。
没来由的,她有些紧张,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那个羊脂玉手镯和母亲留下的如此相似,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在灯下有粉粉的雾感,隔着不远的距离,恍惚中,仿佛那个碎掉的手镯重新恢复原状。泪水在不经意间,竟已蓄满眼眶。
莫易坤紧紧攒着她的手,给她安慰。
“和田羊脂玉,白玉中质纯色白的极品,底价为500万,每次举牌五十万。”
李成均的那个朋友老孟,一整晚也很安静,就是在等这镯子,如今镯子已出,他必然举牌。莫易坤扭过身子对着他微微一笑,那个笑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不明白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会对他笑。
莫易坤举牌,“800万。”
这一声喊价,让整个拍卖现场徒然升温。小秋的手不禁再握紧,细看他的侧脸,认真严肃。
老孟明白了刚刚笑容的含义,他本是对这个镯子势在必得的,自然不能就此罢休,站起来以增加自己气势,“850万。”
“1000万。”莫易坤依然平静的喊出价格,可是老孟已经有些不淡定了,不带这么狠的,每次叫价这么高,不按理出牌。
列席的各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都明白今晚莫易坤对这个镯子不得到是不会死心的。连钟静唯都忍不住对着他竖起大拇指,了解他的意图,所以无限支持。
老孟一脑门子汗,再喊就超出他的预想范围,可是仍不死心,不甘心。“1100。”
“1500。”
如果这里不是高档场所,如果不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不是碍于面子,这会场大概会炸锅。
老孟扔了牌子,瘫坐在位置上。
拍卖师手里举着锤子,“1500万一次。”
平静无声。莫易坤特深情的对她笑,小秋喜欢这个镯子,但是肉疼。
“1500万两次。”
无风的湖面般,平静无波澜。
“1500万三次。成交,恭喜莫先生。”
全场起立,雷鸣般的掌声。莫易坤有些囧,怎么跟表演节目似地,还有掌声。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报纸,她又上了头条。她不是娱乐圈的人物,还能隔三差五的上个报纸,是不是会气死那些拼了老命也上不去的苦命人?那镯子她没打算收,莫易坤就往她面前一放,爱要不要,不要隔着窗户撩出去,权当投资失策。
本应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一掷千金为搏她一笑,可是她却轴上了,纯粹是不真实的幸福感给逼的。“那镯子是安若摔的,她和你什么关系啊你帮她还?”
莫易坤听了这话,没有生气,他知道她被那1500万的玉镯子给砸晕了,所以不和她计较。“她摔算她的,我只是想买给你一镯子。”说完起身进房间,留她一人在客厅,给她时间让她反思悔过,等她找上门儿给自个道歉。
他乐呵呵的洗了澡,出了浴室就看见小脸蜡色的小秋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地站在床边,手搅在一起,头微微低着。莫易坤故意不理她擦着她的肩膀过去,走到床的另一边打开电脑查收信息。
小秋跟过来站他对面,低声讨好的说:“对不起,我错了。”
莫易坤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紧紧抱住她。这是他悟出的法子,比吵架有效率多了,摸透了她的脾气,不跟她呛,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知道是自己的错总会道歉的。
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天,居然没吵过架。小秋板着指头一天一天的盘算,思来想去也没想起他们吵过架。这让她有些不可思议,以前可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意见不合而暴走,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谁也不肯退让。
谢好拍拍身边这个保持一个动作长时间不变的人,再不动动,估计会变成石头。“想什么呢?”
“啊?”小秋有些茫然,条件反射的把手中的杯子凑到嘴边。谢好赶紧拦着,“凉了,我去给你换一杯。”
午餐时间,小秋和谢好一起吃饭,她的神儿跑到千里之外。
谢好给她端回一杯热果真,“你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别喝咖啡了,伤胃。”
小秋接过杯子,小声向谢好打听。“你和你男朋友吵架吗?”
“吵,怎么可能不吵,你问这个干什么?”忽然她眼睛一亮,“该不会你和莫……”
“嘘。”小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瞎打听。”
“什么瞎打听啊,那天的报纸登的特详细,拉手进拉手出,好不幸福呢。人家一掷千金呐,不对,是千万金。那镯子漂亮吗?报纸上连个照片都没有。”说起这事儿她就倍儿精神,眼里放着光。金盛诸位被各种数据长期压制的研究员身上的八卦因子纷纷揭竿而起,到处议论打听。小秋总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什么也没八出来。不过有一点让谢好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报纸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么像张启?
小秋把空空的手臂杵谢好面前,“看见没,没镯子,别乱想。”
谢好一脸不屑,“谁还会把镯子带出来,要是我,我就给它锁保险箱里,保险箱外头再套一保险柜,双保险,我让它代代相传。”
“我问你正经的呢,如果情侣之前经常吵架,分开一段时间后却几乎不吵架,你说,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吗?”
“这有什么别扭的,感情淡了呗,以前因为亲近,所以才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现在感情淡了,只会把好的一面露出来,所以不吵架。”
谢好说的理所当然,小秋却听的毛骨悚然,心里阵阵的发酸发痛,有些晃神儿的喃喃:“感情淡了……”
“不过也不好说,”谢好托着腮帮子继续说:“也可能是以前不懂事,血气太旺,现在呢是学会了忍让,自然就不吵架了。”说完还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忍让……”
是感情淡了吗?不像。他们依然喜欢腻在一起,喜欢窝在他怀里,喜欢他的拥抱和轻吻。是忍让吗?是因为在离开彼此这么长时间中,学会为彼此着想?他们到底是哪一种,小秋有些分不太清楚,却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种。
chapter 28
上不上报纸,对钟莫两家来说,没什么特别。他们在京城混迹多年,眼线耳目多到数不清,只有不想知道的,绝没有不能得到的。都知道坤子和小秋多年情缘未了,不约而同都采取不干涉不强求的态度,顺其自然,合则皆大欢喜,不合也绝不勉强。因为太重视,所以不敢妄自干预。
莫易坤的母亲宋葶,却和大家抱有相反态度。她以为分开四年,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合好也是徒劳,早晚还是要分开,既然如此又何必重新开始,劳心费力,倒不如各自分开重觅幸福。
莫老爷子是个很开明的人,只要儿女喜欢,他从不强加干涉。更何况是小秋,知根知底的好孩子。他总是劝宋葶说:“分开四年还能和好,那是多深的感情啊?”
“情深干吗还分手?”
“他们不是小孩子,是非轻重分的清,现在这大家伙儿都没异议,你非在中间差一杠子干什么?”
“那是他们不知道,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莫老爷子的脸色瞬时严肃起来,沉着脸说:“早告诉过你,过去的事情不许再提。”
虽是40年的老夫老妻,莫老爷子生气起来,宋葶还是有些害怕,知趣的不再提起,但是心里总是想不开,也过不去。既然感情深刻,当初为什么还要分手?小秋一转身拍拍屁股走了,把自己的儿子一人丢在美国,这算什么?
Eudora Reed,几乎被小秋从记忆中彻底抹掉的人,又幽灵般的出现在她面前。依然高挑美丽,金发碧眼,风情万种。远远的冲她挥手,Say Hello。
Eudora是Bruce的女儿,美国出生美国长大,财阀三世,娇生惯养不可一世。她喜欢莫易坤,从不掩饰,就算是在小秋面前。曾经明争过,也暗斗过,她始终是小秋的手下败将,用尽心思也没有把莫易坤挖走。
小秋能猜到她来中国的原因,除了莫易坤再无其他。这些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愿去打听。她和莫易坤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从一开始就故意不去想,只要他不说,她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今日见到Eudora,小秋不可能再像鸵鸟一样,被摆在面上的事情,她没有理由继续逃避。小秋一直不敢想,莫易坤口中的Sweety到底是谁。有些事情不在意不代表不存在,不去想不代表不会发生。
Eudora熟络的拉着她问东问西,一会儿故宫一会儿胡同,一会儿哥们儿一会儿姐们儿。可是小秋实在提不起兴趣和她攀谈。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赶紧离开。
“Jocelyn,你结婚了吗?”
“没有,小秋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淡淡的说。
Eudora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其实你和莫本该结婚的,到今天差不多也有四年了。”
小秋脸色变的很难看,放下手中的勺子,拿出钱包放下几张大钞,“对不起我还有事。”
Eudora拦住她,神情无辜,“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只是替你惋惜,那个孩子……”
“够了,”小秋厉声制止她,双手握成拳头,身体生气发抖。眼里能射出刀子,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盯着小秋有些不稳的背影,Eudora的嘴角浮起一丝放肆得意的笑。
她本是来拿袖扣的,LV当季限量,铂金蓝宝石,高贵与智慧并存。可是她却没想到……
小秋有些蹒跚的到停车场,头有些晕眩,趴在方向盘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心想被刀子捅透一样几乎不能呼吸,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响,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车子开回家的,只记得一位满脸横肉的司机骂她不要命,骂她神经病。
用尽全部力气跑回家,咬着牙撑住自己不要倒下,微暗中把卧室翻个底朝天,眼泪一路洒过来,想来也是如此豪迈。她在找一样东西,她发誓再也不去想的东西,要永远忘记的东西。她真的快要把它忘了,今天却被无情的翻出来,像是长了新肉的伤疤再一次被扯开,疼痛远大于曾经。
从床下的角落里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后,身体最后一点儿力气被掏空,她跪坐在地板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响。眼泪滴在那张皱皱的照片,胸口像压了石头一样沉重。
就是四年前的今天。他来到世界一个月,又离她而去。任她如何痛哭哀求也唤不回那决绝的生命。
接到Eudora的电话,莫易坤暴怒。他知道Eudora来中国,却没想到她居然去找小秋,还将她好不容易愈合的旧伤疤重新撕开。
那个孩子是他们两个心中永远的痛,不敢想不敢提,只希望渐渐遗忘,等着疼痛散去。那是他这辈子最懊恼的事情,他想用整个生命来弥补错误,抚平她心底的伤痛。当她提出要分开,任凭自己有万般不舍、离开她会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也没有阻拦,只希望她可以少痛一点儿。
她用了半年时间来忘记。他用半年时间去缅怀。
她用半年时间去适应新生活。他用半年时间去适应没有她的日子。
她用两年时间努力让自己快乐充实,事业有成。他用两年时间也没能让自己不去想她。
她用近一年时间经营新的爱情,他却只能远远望着,希望她幸福。
她的不开心,是他回国的理由,是他回国的借口。他想,将近四年的时间,会让一切过去。她爱他,不曾改变,只是她也有些恨他。他希望她忘记恨意,只记下他们爱情的甜蜜。
他把车子开的飞快,在小秋家楼下,一个急刹车,赛格的好性能使车子瞬时停住。狂敲小秋家的门,却没有一点儿反应。他害怕恐惧,怕她会有什么意外。急促的拍门声慢慢变得无力,他的声音也从急躁的担心变为哀求。
小秋把门拉开的一瞬间,他欣喜若狂。她没事。顾不得别的,上前一步狠狠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小秋想蜡像一样,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放开我。”
“小秋。”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里的痛那么明显。
“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