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去。”钟文基的声音很平静,小秋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拍了拍莫易坤的肩膀,爱莫能助的叹了口气。只能说,你自己惹出的事儿,自个平了吧。
莫易坤如坐针毡的坐在钟文基对面,平时的冷静淡定烟消云散,一手心冷汗。
钟文基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末说:“坤子。”
“是。”
“谢谢你多年对小秋的照顾,她脾气不好,骄傲又倔强,尤其是出国后。”
莫易坤似是想起了曾经,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我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到伤害。”
“那些先不说,”钟文基放下杯子,换了姿势继续说:“我在国内,多少听说一些她在国外的消息,知道她在你的帮助下很快走出了悲伤,过着充实积极的日子。这些本应该由我来承担的事情,你替我完成,坤子,我真的很感谢你。”
莫易坤紧抿着薄唇一语不发。
“小秋从小就是个特别独立要强的孩子,她和唯唯不一样,她的倔强是长到骨子里的,只要是她认定的东西,很难改变。你在她最伤心绝望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她认定你,所以即使你做了错事,她和你分手,可是也没能忘记你,还给你给她找了理由说什么,”钟文基苦涩的想着,“算命先生说的云云。她把那些事儿生生的埋在心底,不告诉我们,努力让全家看到她过的很好,让全家安心。
“我没有资格怨你,”钟文基摇着头重复,“没有。”
莫易坤深埋着头,想到小秋受到的那些伤害,他的眼就酸涩难忍。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也过得不好,你爸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你们俩也算各自吃尽了苦头,从你回来的种种作为我也看的出来,你一心在她身上,死心塌地的对小秋好,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
“钟叔,您……”
“小秋是个认死理儿的孩子,她认为对的事情谁说什么都不管用,得让她自己想通想透,她自己琢磨是错的,才会承认错了。以后如果你们有了分歧,你要包容她忍让她,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不是吗?”
莫易坤重重的点头,双眼红红的,可是写满了笃定,紧咬着牙齿,让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
“我这辈子对小秋有说不尽的亏欠,我会用一辈子对她好,来偿还我曾经犯下的错误,钟叔,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更不会伤害她。”
钟文基欣慰的点头,“我相信你。”
“可是爷爷他……”想起老太爷刚刚瘆人的表情,莫易坤就一阵一阵的冒冷汗。
钟文基想起自己老父亲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他那哪是不愿意啊,明明就是棋局要输,趁机摔了棋子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下,不想在孙辈面前丢面子罢了,不然怎么可能不吭一声的离开?真是个老小孩儿。
“爷爷那儿你放心,女大不中留,小秋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他不会反对什么的,而且,”有看了看莫易坤有些局促的表情,钟文基安慰道:“爷爷年龄大了,拐杖只能用来拄,没力气抡起来打你。”
这回心放肚子里了,莫易坤真心的笑了起来。
“回头选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吧,你和小秋都年龄不小了,连唯唯都结婚一年了,你们俩再不动动,可就真赶不上趟了。”
“诶,谢谢钟叔。”莫易坤蹭的站起来,对着钟文基一个90度鞠躬。后来告诉小秋的时候,她对她的行为呲之以鼻,“你当时就应该跪下,求我爸把我许配给你。他也没打你两下,这太容易了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秋探个头睁着猫一样的眼睛迅速扫了一下屋里的两人,确定没有暴力事件发生之后,才说:“爸,吃饭了。”
钟文基点点头,站起来,从小秋身边经过的时候,揉了揉她扎着马尾的头,眼里满是欣慰和宠爱。
等钟文基下楼,小秋才凑到莫易坤面前,上下打量:“挨打了吗?”
莫易坤抱住她,笑着摇头。
“说了吗?”
“说了。”
“说了也没挨打?”
“你巴不得我挨几板子是吧?”
小秋认真的想了想,当然不想他挨打,只是爸爸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她结婚,就连爷爷也只是摔了棋局,别的什么都没说。她是不是太不重要了?
“我爸还是太温柔了,不在你们院子里生活,所以受到的暴力影响比较小。不过先说好啊,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放肆的欺负我,告诉你,我爸当年也是练过的,老虎不发威你可千万别以为他是病猫,我爸手脚利索着呢。”小秋仰着脑袋,严肃的说。
莫易坤莞尔,迅速在她嘴角亲了一下,“我哪敢招你啊,就剩被你欺压的份儿。”
“哎呦喂,吃饭呢还没完没了的,回家有的是时间亲热,趁着爷爷没发火赶紧下楼。”门口的钟静唯佯装着捂着眼睛,非礼勿视。
小秋赶紧睁开莫易坤的怀抱,不自然的缕缕头发,离开的时候还瞪了钟静唯一眼,下了她一跳,赶紧跟上小秋的步子,讨好的笑着。
饭桌上莫易坤在小秋旁边,一桌子气氛很好,老太爷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钟文基适时的宣布小秋和莫易坤即将结婚的喜事儿,桌子上的气氛更浓,大家又拍桌子又叫好的,就连三个小家伙也兴奋的直嗷嗷,搞的小秋特别尴尬。看着大家激动的样子,她森森的有种感觉,全家巴不得她嫁人,从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家再无她容身之所,一股子悲凉油然而生。
“坤子,话我撩这了,你要是敢欺负小秋,山半腰校场,我第一个办了你。”
老大首先声援小秋,接着老元老三和钟静唯一人一句,包括三个小家伙也一脸正义的力挺姑妈不受欺负,瞬间让小秋觉得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莫易坤一个劲儿的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紧攒着小秋的手嘿嘿的傻乐。
chapter 56
睡梦中的人,被一股子冷气冻的一个激灵,习惯性的往里拱了拱,却怎么也触不到那个熟悉的怀抱。小秋睁开朦胧的眼睛,本应该盖在身上的被子被蹬到脚边,整个身子露在空气中,难怪会冻醒。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应该在她旁边睡的像死猪的人哪儿去了?
小秋披着睡袍翻身下床,没有开灯,适应了黑暗后,沿着模糊的影像,猫一样行走。打开卧室门,巡视了一圈儿,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小秋心下有些着急,脚步不由快了一点儿。在客厅转了一圈之后,来到另一个房间门前。
站在门外的小秋听见了里面的低沉声银,心才算放下。可是没过几秒又提起来,大半夜不睡觉,跟谁说话呢还这么神秘?
房门留了一条缝隙,好奇心勾引着她趴在夹缝中,看着立在窗边有些模糊的伟岸身影,忍不住的意淫了一把,接着就竖起耳朵听他在对着电话说什么。
莫易坤的声音低沉,小秋很用心的听,也只是听个大概。什么机场、北京、西藏、增派人手之类的。不过让一切明了的是一个名字,Bruce。
小秋几乎忘掉这个人的存在,对莫易坤位置虎视眈眈多年的人。
在半夜接到电话,那肯定是从美国打来的,既然和Bruce有关,又有机场和北京,她判断一定是她的真实身份暴露了,Bruce寻仇来了。可是和西藏有什么关系?莫不是莫易坤为了她的安全,想把Bruce引到西藏?如果是这样,钟静唯这个身份不是在美国,而是早早回来,却被放在西藏?
小秋一个人陷在自己的思维中,门被大力拉开,她才从反应过来。被抓包的后下意识的想跑,但是瞬间又想到,既然被看到,跑也没用,徒劳。
“怎么不睡?”
小秋直起身子,盯着他的薄唇说:“怕你被狼外婆拐跑了,所以出来找找。”
“现在找着了,回去睡觉。”说完,拉起她的手向着卧室的方向走。
替她盖好被子,胳膊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浓密发丝中,缓缓闭上眼睛。
小秋没有问什么,只是紧紧贴在他胸膛,呼吸着属于他的专属味道。
彼此心知肚明,可是谁都不提起。她知道他会用最万全的办法保她平安,所以知道与否,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本想瞒着她,待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告诉她,可是现在她听见了,那就让她知道好了。只是她为什么不问?
“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保我平安,所以无所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反正你最初的打算不就是一直瞒着我吗?”
“嗯。”闷哼声中,莫易坤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SC风险投资,在整个风投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创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Bruce继承之后,SC开始走下坡路。03年,不堪重负的Bruce将手中35%的SC股份出售给当时经营私募的莫易坤,从此莫易坤成了SC的最大股东,坐上董事局主席的位置。
虽然当时看来,SC资金短缺,研究员目光短浅,已经没什么前途,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Bruce太容易相信别人,而且太容易动摇,人云亦云,SC走上末路完全是因为Bruce没有主心骨导致经营不善。
莫易坤以超低价格收购SC,打心眼儿里,他是有点儿感激Bruce的,如果不是他的经营不善,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在风投界崭露头角。也因为感激,他答应了Bruce的要求,那就是永远不会持股超过50%。但是如果有一天,Bruce打算独吞公司,他不会再讲任何情面,一定会让Bruce倾家荡产。
像这样的风投公司,旗下有多个的风投基金,一般不会上市融资,它们有特定的融资渠道,特定的融资对象。持股永远不超过50%,大多数人觉得很荒唐。无法做到控股,那就意味着,也许将来某一天,将会被扫地出门,瞬间一无所有。
莫易坤不是傻子,做了万全的准备防范Bruce的贪婪。Charles作为总公司CEO,持股达7%。一个神秘的女人持股达到10%,这些股份是从一些小股东手中购得的,没有人见过她的样子,每次股东大会,都由她的律师全权代表,外人对她的了解也只是一个美籍华人,她的名字叫做钟静言。
钟静言持股的主意是Charles想出来的,小秋听完之后马上拍板接受。她明白,如果想让此时成功,必须先瞒着莫易坤。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毕竟这事儿有风险,指不定哪天败露了,那估计就是杀身之祸。更何况,小秋早晚有一天要改回名字的,以钟静言的名义持有股份一天,那就意味着小秋一天不能做回钟静言。
而这两种局面是莫易坤最不想看到的。可是事情已成,他已经没有办法逆转。小秋不止一次的安慰他说:“Bruce生性贪婪,让他一辈子安于现状根本不可能,动手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Bruce有动作,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走这些股份,到时候我还可以做回曾经的钟静言。”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03年到现在,事情一拖就是8年。小秋回国后,莫易坤多次想把她的身份迁回国内,他不想让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了他做出牺牲。可是那时候,小秋还没有完全放下心结,还没有彻底原谅钟文基,她不想那么快改回名字。况且,做了钟静言,那就意味着她多年的奋斗烟消云散,没有学历,没有经验,一切都是空白,所有都要重新开始,她放不下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Bruce不是没有怀疑过,钟静言是莫易坤找来的枪手,他派人到中国打探和钟静言有关的事情,得到的却是一场空白。而在美国的南部,有她的出生证明和生活圈子、经营的公司,一应俱全。
只是Bruce不知道,以他们钟家的实力,隐瞒一个人是何等的轻而易举。而在美国南部扎根,对莫易坤的小姑父来说又是何等的信手拈来。
这一夜,相拥的两个人,睡的都不好,各自盯着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对视了10秒之后,对着彼此放肆大笑。
小秋给配好衣服,准备早餐。莫易坤收拾利落后,拉着她的手商量道:“跟我去会公司,我把一个基金交给你。”
小秋帮他整理领带,好笑的说:“我去了,之前的经理怎么办?”
“让他滚蛋。”
“小伙子,冲动是魔鬼。放心,大不了我不出门就是了。”
莫易坤握住她的手,棱角分明的脸,一双写满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从今天开始,出门不要开车,我派了司机和保镖。”
小秋皱着鼻子,莫易坤以为她不高兴,抱着她低声说:“只有这几天,事情解决了我就撤人。”
“他不是去了西藏吗?”
“Bruce也不是傻子,比起在茫茫人海中找那10%,直接绑了我的女人要挟我交出35%,那个更划算?”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儿。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只能说,Bruce,一路走好!!!
“问一个深奥的问题,Bruce知道我就是钟静言吗?”
莫易坤宠溺的刮了一下小秋的鼻头,“我不是他肚子里蛔虫,谁知到呢。不过,不管他知道什么,有什么阴谋,都得安安生生的曝光在您的眼皮儿地下。
”
小秋嬉笑的推了他一下,“贫。”
飞机进入了中国的领空,一位中年美国男子坐在窗边,隔着窗户俯视,云层遮在眼前,一片朦胧。Bruce的手边放着一份文件,远远的看见几个字眼。
贺小秋就是钟静言,就是持有SC十分之一股份的神秘女子。
这个消息让Bruce怒不可遏,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戏耍了8年。莫易坤在他眼皮底下耍这些伎俩,也怪自己没看出来。
曾经白纸黑字签下的任何人都不能妄想独霸公司的合同,Bruce认为莫易坤让钟静言持股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独霸公司。多年按兵不动,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如此一来,违约的是莫易坤,而他只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和多个股东银行联手的。这倒是给他的所作所为找了一个绝好的借口。
Bruce手下的黑衣人来到他旁边,欠身鞠躬,恭敬的说:“先生,飞机马上就要降落。”
“按原计划,隐姓入境。”
“是。”
Bruce看着窗外的云层,幽幽的说:“下了飞机就和Ken联系一下,是时候动手了。”
chapter 57
“董事长,Bruce的飞机到了,以普通商人的名字入境,没有用真实姓名。”黄超然将刚从机场传来的消息如实汇报。
“嗯。”面对着玻璃窗而站的莫易坤冷冷的看着窗外。他果然是知道了。
“Bruce申请了去拉萨的航线,明天一早出发,飞拉萨的名单中也有他的名字。”
莫易坤回身,冰冷的俊脸像用刀刻般凌厉,眼神探究,“你的意思是,他偷偷潜入,却没有打算留在北京,而是飞去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