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又何尝不是疯子,疯了二十多年。
“流水下去吧,不要辜负祭司大人和长生楼对你的栽培。”
十五开口,声音没有波澜。
流水点点头,恭敬的叩首,十五受了,她才缓缓退下。
不久前,她第一次投诚十五脚下时,曾下跪,却被十五阻止。
如今,是自己失去了站在她身前的资格这个资格。
待流水下去,十五又看向风尽,嘴角勾起一丝笑。
风尽转身,慢慢走到走廊上,常常的走廊在月色下显得无比幽森,像一条漫长的路,他需无尽的走下去。
离开此处么?
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伤口,白色的纱布下,还隐隐有一丝血痕。
不,离开的,不会是他,而是她。
女巫の猫-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清净,十五看着门口,嘴角笑容沉定下来,可思绪却没有如此平复。
风尽的所作所为让她不由警惕和深思,按理说自己和风尽并无太大过节,而对方即便举止怪异,却一般都掩掩藏藏,,哪怕私下里做一些挑拨离间的事情,却未像今日那般鲁莽,甚至做的这么明显。
他针对自己,有些过分的尖锐了!
之前他警告自己,让自己远离莲绛,或许是因为尚秋水的诅咒!
可如今,蔓蛇花已经植入莲绛身体,莲绛也感受不到心悸,为何风尽更加,可以说仇视自己!
“还看?人都走了。”
耳边传来酸溜溜的声音,十五一扭头,莲绛托着她下颚,就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看着他那颠倒众生的脸,十五笑了笑,道,“莲绛,你不觉得,风尽太过亲近你么?”
“亲近我还是亲近你?”
他眨了眨眼睛,眼瞳里有几抹疑惑。
“当然是你。”
“我?”
他想了想,“风尽自小从我身边长大,又是父亲亲授的徒弟。少时,我身体不好,身体调理到一直是有他照看,身份上又是外公的儿子,又几分血缘关系,和安蓝差不多吧。”
十五点点头,没有深问下去,也怕莲绛多想。
却是莲绛一脸高兴,他起身,将十五横抱了起来,上下垫了垫。
十五一慌,以为他要将自己丢出去,忙攀住他脖子,问,“你要做什么?”
“我垫垫你现在有多重,每日掂一次,我便知道它在你肚子里长得多快了。”
十五脸色微微一红,道,“以后,怕你抱不动。”
“怎么会?”他眼眸潋滟闪动,已经掩饰不住的欢喜,“你肚子里有两个,十个我都抱得动。”
“你想得美,等我肚子里的家伙生下来,就有得你忙。”
“忙也值得。”
说完,他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来,可还是有些担忧的问,“十五,你真的不累么?”
“不累,我只是有点饿了。”
某人一听,赶紧站起来,“那我去给你熬鸡汤。”
“别,太腻了。”
这是怀孕初期,她一闻那些油腻的就会反胃,方才来看莲降之前,胃水都差点吐了出来。
“那你等等我…”他转身就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将十五抱起干脆在床上,动作小心又谨慎,“别乱走啊,我很快回来。”
说完,匆匆就跑了出去。
莲绛一离开,十五疲惫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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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越城基本恢复了常态,燕成亦驻兵此处,恐怕明后天莲绛就要离开越城,继续前往回头。
头顶又烟花绽放,一簇有一簇。
风尽长发垂落,身着单衣立在窗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个打开的药瓶和一把华美的短匕首。
“咳咳…”
他低头轻轻的咳嗽起来,睫毛垂落在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十分的苍白。
那一掌,体内淤积的伤,没有七日,哪里能好。
他转身慢慢走向屏风后面,里面的木桶里放满了热水,铺着各种草药,有非常好的化淤功能。
他脱掉衣服,跨了进去,将身体埋入药水中。
细小的动作,却依然牵扯着体内的伤,伤的是肺,可痛的却是心。
他闭上眼睛,难过的抬手捂住胸口。
莲绛…
流水捂住胸口,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找了风尽的住的院子。
她浑身血液在翻腾,周身筋脉开始逆行,像是有火在体内燃烧。
鲜血从口鼻中溢出来,流水一下跪在了风尽的门口,“风尽大人,救救我。”
那冰针果然只能持续三天的时间,此时,针已经融化成水,角丽姬的毒药又开始发作。
而自己的指尖也是烈火焚烧般剧痛,流水看着风尽屋子里透出一丝灯光,再也顾不得太多,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屋子的屏风处点了一盏蜡烛,黄色的光将一个身影投在屏风处,流水似看到救星一样,扑了过去。
“风尽大人,求求你救救我。”
她冲进去,一下跪在那人身前,手亦本能的抓住对方的衣服。
“放手!”
隐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流水这才发现一双赤足踩在地上的白色纱衣上,她艰难的抬起头,看到风尽长发披肩,一张脸苍白,双眼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旁边的木桶里水依然冒着水烟,浓浓的药味传来,而前面站着的人,周身也冒着热气。
流水惊得一僵,不由自主的起身后腿,可手却没有下意识的放开,就在瞬间,那件白色的袍子从风尽身上滑落。
可目光在触及对方身体的瞬间,流水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她的皮面被切掉,此时看不到神情,可那双眼睛,却像看到了怪物一样,眼里充满了惊骇和恐惧。
她张开了嘴,抬起手,颤抖的指着身前不着一物,全身赤-裸风尽。
“你…你是…女人!”
身前的人,身体虽然高瘦,然而,身材纤长,上身虽然不似正常女子那般丰盈,可腰身以下,却…是一个女人。
流水震惊的看着风尽,对方双眸冷厉,手一撩,扯过旁边的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手隔着屏风一扫,那被流水撞开的门轰然合上。
三月的天,依然寒冷,地板冰凉刺骨。
风尽赤脚从流水身边走过,然后来到窗台边的小榻上,坐了上去。
流水再次一次抖如筛糠,完全没有从刚刚那一幕中反应过来。
风尽,风尽怎么可能是女人!
此时的她浑身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远比体内毒法更恐怖,她像瞬间被人丢入了冰窖,骨子里都是惧怕之意!
这个秘密!
她发现了一个可以算得上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敢想下去,只后悔,自己怎么就冲了进来。
“你不是怕死吗?”
冰冷阴沉的声音从窗前传来。
流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绕过屏风,看到风尽靠在窗台的软榻上。
长发披肩,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轮廓温和,虽然没有莲绛那种倾国倾城,也没有十五那种傲骨气质,可原来的风尽算得上隽秀。
如今,沐浴后的她脸色没有了方才被解开秘密的愤怒,而是很快恢复了常态,也因为热气的熏蒸,脸上有一抹酡红。
“风尽大人…”流水深吸了一口气,“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呵…”
风尽轻笑起来,她本就长着一双桃花眼,这一笑,倒生出几分妩媚来。
流水被她这一笑,吓得当即跪在地上,再加上药性发作,疼痛难忍。
风尽长袖排开,那桌子上,放着一盒冰针,泛着白色的寒气。
“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我是女人。”风尽垂眸,看着那排冰针,“一个十三年前已经死了,而另外一个…”她目光扫过流水,笑意带着几分讥讽,“也快要死了。”
“大人,流水什么都不知道。”
流水痛苦的闭上眼睛。心中却是清楚,她口中说的第二个人,是自己。
“当然。”她顿了顿,拾起一枚冰针,“若你真想要活,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流水一怔,恍然抬头看着窗前的人。
此时的她,仍旧无法将眼前面容她都熟识的人,当成女人。
虽然被识破身份,可风尽没有丝毫惧怕之意,语气和笑容和往昔一样高深莫测,看不出丝毫变化。
“有用之人。”她取出一枚泛着寒气的冰针递给了流水。
“我知道你一直钦慕莲绛,但是这世界上只要有十五的存在,莲绛就不会看你一眼。”
不,是不会看任何一眼。
流水去接冰针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