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越城,碧萝带着这个桃花伞出现,若非当时有蔓蛇花护体,莲绛早就死的魂飞魄散。
而现在,莲绛体内早没有蔓蛇花。
十五只觉得浑身冰凉,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她又看了看天,竟是艳阳高照。
沐色不曾见过十五如此慌乱,不由走过去,拉住她,才发现她周身冰凉刺骨,双手都在发抖。
“你怎么了?胭脂。”
十五摇摇头。
“你是担心她带走阿初?她带不走的。”
“不是。”十五颤抖,“带走阿初,不过是她的一个手段。她的目的,很可怕。”
身下晃了晃,船开始启动,十五到底放心不下,“你看着阿初,我出去一趟。”
“胭脂……”沐色拉住她,紫眸中有一份沉痛,“你……你要小心。”
有些话他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那把红色的伞透着诡异阴邪的气息,沐色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把伞是用人类鲜血制作,而且并非一般人的鲜血。
这把伞,对常人来说,只是一把普通的伞,但是,对某些人,或者某个伞,却是致命的武器。
不是不问,而是不敢问。
他不敢问:胭脂,你是在为那个人担心吗?
他不敢问:胭脂,你到底多爱那个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卿行君随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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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上神之眼,冷冷的俯瞰着南疆月重宫的圣湖。
圣湖下方的阶梯上,匍匐着十六个身穿白袍的之人,他们匍匐在地,双手交叠放在额头下,成一种虔诚的膜拜状。
空寂的月重宫上方,传来幽幽的词汇,像诵经,一遍又一遍,神秘而晦涩。
而圣湖的四方,又各自跪着年逾百岁的白发老者,他们目光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圣湖。
往昔似镜子般的圣湖,如今却似风雨中的大海,水纹波动楫。
明月当空,可月重宫的上方却乌云满天,圣湖下的恶灵似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声声尖锐刺耳的叫声,时不时的,一张张苍白阴森的面容露出水面,像要挣脱束缚冲出来。
这是百年来,圣湖第一次出现异动。
所谓的三镜异动谄。
圣湖上方,空旷的巍峨的圣殿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黑发黑衣,宛如魅影,无声无息。
他挵着袖子,神色淡然的盯着异动的湖面,那深邃的妖异碧眸并没有因为湖中那些恶灵而起任何波澜。
“大人。”一个老者仓皇的声音传来,“它在靠近,它在靠近南疆!”
所谓的它,就是几日前,镜面所预示的,那股外侵之力。
传言中,将圣湖下方的阀门打开,就能放出恶灵,月重宫结界不攻而破,同时意味着守护大洲的三角,坍塌一方!
其余三个老者一听,顿时惊慌,立时,湖水一个大浪打来,将四个人打翻在地。
那力量太过强大和邪恶,以至于四个老者顿时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而下方的使者闻声,纷纷加紧祷告。
“都下去!”
高处的祭司冷声开口。
几个老者忙站起来,协同着自己的使者消失在圣湖附近。
身着黑色袍子的祭司缓缓走下台阶,立在圣湖旁边,冷眼看着搅动的水面,长袖一挥,不过瞬间,那异动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然而,水面却有一条波纹,依然自南岭方向缓缓逼近月重宫。
年轻的祭司微微眯眼,这是南疆结界感知危险,所出现的预兆。
“什么人,急着攻破月重宫?”
而黑袍祭司所跪着的地方,空中突然闪过一点火星。
一抹惊讶之色掠过他眼底,他伸手接过那点火星,可刚碰触,那火星瞬间燃烧,凌空出现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这是至高灵力之人,用血做成的传音镜,能将讯息传给千里之外人。
传音镜属于极致灵术,不到情不得已,一般不被采用,因为他极耗施术之人的灵力。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长发飞舞,衣阙翻飞,手持一柄长剑,如地狱修罗般满身煞气的走来。
身影瞬间被火吞噬,水镜消失,凌空却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这是占星师滴血占出来的景象,据星象,‘它’已经靠近南疆。”
那声音,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冷厉,“诛杀!”
“父亲。”
年轻的祭司跪在白玉雕花地板上,仰头望着空中即将燃烧成灰的火苗。
那边似听闻这一声父亲,声音微微一顿,口气却依然威严,“倾尽所有,无比诛杀!”
八个字,这是绝对的权利,绝对的命令。
倾尽所有,这其中,亦是倾尽自身。
这是西岐之人,天生的使命!
年轻的祭司听到这八个字,目光一闪,语气冷漠却坚定,“是!”
“碧瞳……”那边似要在说什么,火苗燃烧殆尽,圣湖上方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祭司侧首,看着那缓慢推进的波纹,沉声,“来人。”
几个黑影落在身后,恭敬的跪在年轻祭司的身后。
祭司起身,挵袖而立,仰头看着头顶明月,“调集长生楼所有人沿月重宫分布而下,但凡有持剑之人,格杀勿论,无论男女。”
话音刚落,几个黑影瞬间消失。
待四周恢复了寂静,年轻的祭司微微眯眼,长叹了一口气,“但愿不会是她!”
应该不会是她。
几次出手,她使用的武器都是那神秘的龙骨拐杖。
此时的她,应该离开南岭了。
那么,欲袭击月重宫的人,该是角丽姬的人吧。
祭司大人绕开圣湖,走到白玉石阶处,俯瞰着夜色中的南疆。
光明圣殿
圣殿内,每一根柱子旁边就点着一根火把,相互照应,将殿内圣座之上的人笼罩在昏黄闪动的光线之中。
那人姿势慵懒的斜卧在圣座之上,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握着一根金色的权杖,一头银丝泄落在那似火张扬的红色袍子上,却衬得一张没有丝毫岁月痕迹的脸,更加完美妖冶。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空中,似乎还陷入方才远在千里之位的一声:父亲。
那是他儿子,唯一的儿子。
那个在他要堕入地狱,用一声哭泣将他唤醒的儿子。
往事纷杂,这一瞬间,他似看到那个躺在他怀里,因为饥饿会吸允他手指的孩子,会因为他不知所措而受冻的哭泣的孩子。
映像中,他的儿子,是一个孤傲跋扈的少年。
比他会敛财,比他长得还好看,成日和他抖嘴抢东西,很不幸的是,他的儿子生来就有魔性。
为了让他能自己学会控制魔性,他和妻子商量,离开他,让那少年自己磨练。
十六年过去了,他的儿子没有让他失望,比以往更孤傲,比他想象的还强大。
只是,方才那一声父亲,竟有他未曾听过的迷茫。
他的儿子,映像中那傲气的少年,十六年后,隔着千里,竟用如此悲凉的语气唤他一声父亲。
柔荑纤细的手指握紧金色的权杖,容颜妖媚的男子腾出另外一只手,有些疲惫的摁住眉心。
一丝不安,缭绕在心头。
这种不安,慢慢汇集,竟让他顿觉焦躁和惶恐。
这种惶恐……他豁然睁开眼,起身,急步走向光明之湖。
这种恐慌,只是在二十多年前出现过。
那是,他儿子出生那日!
“族长。”
门口是使者看着族长急步而来,纷纷跪下恭迎。
颜绯色抬手,示意众人平生,而他目光依然直视前方,最后停止在了光明之湖旁边。
“占星师呢?”
他开口,声音多了平日没有的急切。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女子,女子看起来不过四十岁,是新任的占星师。
女子朝他行了行礼,“族长要看什么?”
颜绯色沉眸,当年离开莲降时,他答应过妻子,不再插手儿子今后的生活,亦不能再通过占星去看那孩子的未来,亦不要根据其改变他的命运。
因为,多年前,他曾违心占卜一次,得到的预言却是:万劫不复。
可是,方才那一声父亲,却让他倍感不安。
“他的未来。”
他张开手指,鲜血从手腕处滴如湖中。
占星师寿命,俯身跪在了湖边,双手覆盖在被鲜血染红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