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午,天有些干冷,孔嬷嬷刚讲完一段,就有些喉干气燥,于是让几个女孩儿练习给长辈安泰,她自回里屋去用几勺茯苓膏润润肺,华兰看着墨兰娇喘吁吁的坐到锦杌上歇息,心里一阵一阵的憋气,忍不住冷笑:“四妹妹可真卖力,按说用的着这些繁琐的规矩礼数的地方也不多,妹妹今日这般用心,倒似将来一定用的上一样。”
墨兰脸上一红,细声细气的说:“嬷嬷说了,这些虽是虚礼,宁可学着不用,也不能不会被人笑话了去;妹妹愚笨,又怕将来丢了家里的脸,索性多卖些力气。”
华兰到底是大姑娘,稍稍出口气后,也不愿和小孩儿一般见识,独个坐到窗边扭头去看风景;可如兰就不一样了,这些日子她听王氏叨咕,正是一肚子火,当即跳出来,一把接过吵架接力棒,冷声道:“四姐姐既知道自己愚笨,那便要识相些,别一天到晚缠着孔嬷嬷,倒拖累了大姐姐。”
墨兰一脸惶恐,争辩:“我如何缠着孔嬷嬷了,只是父亲吩咐我要好好跟嬷嬷学,回头他要一一考我,我不敢不从,不懂的地方自得问清才是。”
如兰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来,轻蔑的看着墨兰:“你少拿父亲来压我。孔嬷嬷是老太太特意为大姐姐请来的,大姐姐才是她的正经学生,教我们不过是捎带上的,你天天抢在大姐姐头里,碍着大姐姐好好请教孔嬷嬷,难不成还有理了?!哼,真不知跟谁学的下作手段,见着别人的好,就喜欢抢别人的!”
墨兰一下子脸涨红了,泪珠在眼眶里蓄起来,颤声道:“五妹妹说的是什么?我全然不明白。什么下作手段?什么抢别人的?都是一个爹生的,不过欺我是庶出的罢了!好好好,我原是个多余的,何苦留在这世上碍人眼睛,不如死了干净!”说着便伏案大哭起来。
如兰急了,冲到墨兰跟前,大声道:“你又哭!你又哭!回回有事你便掉金豆子来装相,叫孔嬷嬷瞧见了,又说是我欺负你,好叫父亲罚我!你,你,你……”她又气又急,跺着脚又说不出来,华兰看不能不管了,也过来不冷不热的道:“四妹妹快别哭了,我们以后可不敢惹你,一有个什么,便哭的跟死了亲娘一般,我们可怕了你了。”
墨兰听了,哭的更加伤心,越哭越厉害,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身体一抽一抽的;如兰跺脚,华兰冷笑,明兰正在整理刚才笔记,看着旁边一出活剧,很是头痛,可如果此时她置身事外,回头也有苦吃,只得抓抓脑袋,跳下圆墩,来到墨兰身边,轻轻道:“四姐姐,别哭了,让孔嬷嬷瞧见了可不好,她还以为咱们咱么盛家女儿无家教呢。”
墨
兰不理她,继续哭泣,哭的声嘶力竭,好似非把事情弄大一般,明兰学的是法律专业又不是心理,悲凉的在心里叹气,还得继续,于是过去扯着墨兰的袖子,又道:“四姐姐,我且问你一句,孔嬷嬷能在咱家待多久?”
墨兰虽然大哭,但听力无碍,听到明兰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一句,便稍稍缓了哭声,拿眼睛看她,明兰摇晃着脑袋继续说:“我听老太太说,待到一开春,天气暖和些,冰融雪消好上路些,孔嬷嬷就要走了,这算算也没多少日子了;四姐姐,我问你,在剩下的日子里,是让孔嬷嬷多教些好呢,还是少教些好呢?”
墨兰哽咽着,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明兰,气噎声堵的不说话,明兰看她总算抬头,忙劝道:“我知道四姐姐想让孔嬷嬷多指点一二,可是若照着你来教,一则大姐姐受了拖累,二则孔嬷嬷也教不了多少;不如四姐姐委屈些,先囫囵记下孔嬷嬷教的东西,回头得空了慢慢自己琢磨,既不伤了姐妹和气,又能多学些东西,岂不更好?”
说完后,明兰大觉骄傲,以她的口才当法院书记员真是浪费了,应该去当律师才对。
听的明兰如此说,墨兰渐渐不哭了,眼看局势控制住了,没想到如兰又天外飞来一句:“何必这么费力巴脑的呢?大姐姐嫁的是伯爵府,难不成咱们人人都有这个福分不成,我说四姐姐呀,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火上浇油!
墨兰奋力站起,指着如兰和明兰,气的浑身发抖,恨声道:“好好,你们打量我是庶出的,左一个右一个的拿言语来糟践我,不拿我当人看!我何必多余活在世上!”说着又伏在桌子上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明兰仰天长叹,她也是庶出的好不好,干嘛把她也算上呀!
此时,身后听的帘声响动,孔嬷嬷回来了,她让随身的小丫鬟扶着回来,瞧见屋内的情景,正是一脸寒霜。
第15回 孔嬷嬷的审判会
孔嬷嬷脸色十分难看,冷笑连连的扫了四个女孩一边,目光瞬的锐利起来,肃杀寒冬般的视线扫过她们,四个女孩不禁都缩了缩,不自觉的安静起来,老实的恭立一旁,心下都有些惴惴的。
一时间,屋里里只听见墨兰微微的抽泣声,她一边拿帕子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偷眼去看孔嬷嬷,等着嬷嬷来问她的委屈,谁知孔嬷嬷根本没理她,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坐在正座上,叫小丫鬟端来四副笔墨纸砚和四本《女则》,一一摊摆在四个女孩面前。
女孩们惶恐的用手指扭拧着帕子的互相对看,孔嬷嬷一脸冰冻般的寒气,半丝笑容也无,冷冷的道:“每人五十遍,抄不完以后也不用来学了。”
如兰不服,刚想开口辩驳,蓦地被孔嬷嬷威严悍烈的目光一瞪,讪讪的缩了回去,华兰咬了咬嘴唇,提起笔就抄了起来,明兰暗叹着气,也跟着抄了,只有墨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孔嬷嬷,眼泪也不流了,呆呆站在当地。孔嬷嬷看也不看她们几个,自顾自的拿起一卷佛经看了起来,墨兰无奈,也抄写起来。
这一抄,就抄到黄昏西下,眼看到了晚膳时分,孔嬷嬷依旧不动,叫丫鬟点了灯,一言不发的让女孩们继续抄,明兰已抄的手臂发麻,头昏脑胀,抬头看了一圈难友们,个个也都是一副黄连面孔,其中尤以如兰小姑娘为甚,不断伸着脖子朝外头探着看。
外面等了好几个丫鬟婆子,是各处派来接小姐去吃晚饭的,已经轻轻的问了好几声,女孩们又饿又累,都期盼的抬头往上看,谁知孔嬷嬷恍若未闻,只让小丫鬟出去说了一声‘还未下课’,四个女孩齐齐颓然低头,明兰暗中腹诽不已——她是无辜的呀无辜的!又过了一会儿,孔嬷嬷看了看铜漏壶,便对另一个丫鬟吩咐:“去请老爷夫人另林姨娘过来。”
这一下,四个女孩都怕了,心知事情要闹大,华兰尤其不安,墨兰也偷眼去看孔嬷嬷,如兰最怕盛紘,手中的毛笔都抖了起来,明兰手中不停,继续抄写,但也暗暗发慌,这情景有些像她小时候被老师犯错被留了课堂,一脸凶神恶煞班主任等着家长来赎人,没想到重新投了次胎,明兰又享受到了这般待遇,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
过不多久,盛紘夫妇和林姨娘都到了,四个女孩被父亲严厉的眼神扫过,都齐齐缩了脖子,孔嬷嬷起身把上首的正座让给盛紘和王氏,盛紘先辞过,后才与王氏坐下,孔嬷嬷自端坐到旁边的灰鼠靠背大椅上,又给林姨娘端了个矮脚凳放在下首,林姨娘略略欠了欠身,没有坐下,只在一旁站着。自从离了王氏处,明兰许久没见林姨娘,只见她苗条身段,盈盈婉约,一身木兰青双绣梅花锦缎外裳,清雅秀丽,头插一支点翠白玉响铃簪,走动间轻声叮咚作响,甚是好听好看,生生把一旁珠翠环绕的王氏比了下去。
“孽障,自己闯了什么祸,还不说来?!”盛紘一看就知道女儿们惹了事,低沉喝道,一边歉然的去看孔嬷嬷;王氏焦急的看着两个女儿,却也不便多说,林姨娘倒沉得住气,低头站着不动,四个女孩谁也不敢吭声。
孔嬷嬷见众人坐定,挥挥手,她身边四个小丫鬟倒似训练有素,整齐利落的行动起来,两个出去把外头的丫鬟婆子隔出几米远,两个把葳蕤轩正房的门窗都关好,只在屋内留下几个心腹贴身的服侍。
一切布置妥当,孔嬷嬷才朝着盛紘微笑,温道:“今日叨扰大家了,原本这事也无需惊动着这许多人,但既老太太托了我,我也不敢绥委延误,这才惊扰老爷太太,且墨姑娘是养在林姨娘屋里的,便连林姨娘一同扰了。”
盛紘立刻拱手道:“嬷嬷有话请说,定是这几个孽障不省事,惹了嬷嬷生气。”说着又去瞪女儿们,四个女孩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孔嬷嬷和煦的摇了摇头,轻声道:“说不上生气,只是姑娘们大了,有些是非却得辨一辨;烟儿,你过来,把今儿下午的事清楚的回一遍。”说着,孔嬷嬷身后走出个小丫头,走到当中福了福,便把下午的吵架事件清楚的复述了一边。这丫头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声音脆亮,把四个女孩吵架时说的话一一转述,一字未减一字未加,几个兰听见了,都脸红羞愧,不声不响。
听完了,王氏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小姐妹间吵架罢了,可盛紘越听越怒,待到听完,大力拍着案几,怒喝道:“你们几个孽障,还不跪下!”
女孩们吓的连忙要跪下,却被孔嬷嬷叫住了,道:“天冷地寒,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谁知孔嬷嬷叫丫鬟拿出四个锦缎厚绒的蒲团并排放在地上,然后点点下颚,示意现在可以跪了;女孩们一字排开的跪下;明兰对于下跪是个生手,跪的东倒西歪,孔嬷嬷很好心的帮她纠正姿势。
盛紘把案几拍的啪啪响,吼声几乎震动屋顶,指着下首跪着的女孩道:“孽障,孽障,你们如此不知礼数,胡言乱语,与那粗俗村姑何异,有何脸面做盛家后人,还好你们是姑娘家,这要是儿子,将来免不了要争家夺产的,岂不即刻便是兄弟阋墙之祸,罢罢罢,不如现下打死了了事!”
说着便要去取家法,明兰没见过家法,如兰是无知者无畏,华兰和墨兰却吓的哭起来,王氏原想要求情,看着盛紘极怒,绞着帕子不敢开口,拿眼睛去求孔嬷嬷,孔嬷嬷笑着摆手道:“老爷不必动气,一味处罚也不好,总得让她们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我忝为几个姐儿的教养嬷嬷,托大些说,也算半个师傅,不如让我来问问她们。”
盛紘气急败坏,歉意的对着孔嬷嬷道:“嬷嬷涵养学问都是一流的,当初便是宫中的贵人您也是问得训得,何况这几个孽障,嬷嬷但问无妨。”
孔嬷嬷眼光一溜四个跪着的女孩,道:“你们可知错了?”几个兰立刻都说知错了,孔嬷嬷又问:“那错在哪里?”女孩们脸色变化,咬牙的咬牙,抹泪的抹泪,赌气的赌气,傻眼的傻眼,华兰咬着嘴唇,首先开口道:“女儿错了,不该训斥妹妹,没的惹出事端来,让父亲母亲生气操心了。”
王氏不知如何,去瞧盛紘,盛紘面无表情,孔嬷嬷微微一晒,去看墨兰,墨兰抖的如风中柳絮,显是又害怕又伤心,哽咽道:“女儿也错了,不该与姐姐顶嘴。”
孔嬷嬷嘴角微微挑了下,接着是如兰,她心里不甘,只说:“我不该与姐姐吵架。”
最后轮到明兰,明兰真是欲哭无泪,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憋了半天,憋的小脸通红,怯怯的说:“我,我…我真不知道呀。”
盛紘略略缓了气,刚才听小丫鬟复述事情经过,怎么听明兰都没错,没吵架没挑头没煽风点火,倒是好好劝了几句,却也被连累跪在地上,看那小人儿稚气可怜的样子,心里甚是同情,又扫了墨兰哭的悲戚,想起华兰如兰的冷言冷语,怒气又冒起来;指着华兰骂道:“你是长姐,年岁又比她们大许多,原指着你能照拂幼妹,以正范例,没想你竟如此刻薄,一点也不待见妹妹,将来嫁出去了,也是丢我们盛家的脸!”
华兰心中火烧般的气愤,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倔强的低着头,一句也不分辨,盛紘又指着如兰骂道:“你小小年纪也不学好,什么胡言乱语都敢说出来,什么叫‘跟谁学的下作手段,喜欢抢别人的’?墨姐儿是你姐姐,有做妹妹的这般和姐姐说话的吗?瞧着姐姐哭的厉害,也不知让一让,我没和你们讲过‘孔融让梨’吗?没教养的东西!”
如兰本就性子爆,闻言,立刻顶嘴:“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她吗?去年舅舅托人捎了一块上好籽玉给我做玉锁,可被四姐姐瞧见了,她哭了一顿,说什么自己没亲舅舅,爹爹就把那玉给她了!还有那回爹爹特意给大哥哥带了方田黄石做印章,也是半道被三哥哥截了去!爹爹为什么老是要我们让她?我不服,就是不服!”
盛紘气的手臂不住颤抖,当即就要去打如兰,被王氏拦住,她抱着盛紘胳膊哭着求:“老爷好偏的心,这回孩子们犯了错,孔嬷嬷都是一视同仁,你却只骂我生的那两个,老爷可是厌恨了我,不如我这就求去了吧?”
一时间,屋子闹做一团,林姨娘低着头轻轻抹眼泪,墨兰也哭的伤心,孔嬷嬷看了她们娘俩一眼,目光似有嘲讽,然后放下茶碗,站了起来,笑着朝盛紘道:“老爷请先别气,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只不过我正当着教养差事,分内要理一理,今日让老爷太太这般动气,倒是我的不是了。”
盛紘连连摇手:“嬷嬷,哪里的话,都是我治家不严,叫嬷嬷笑话了,好在嬷嬷与老太太是故交,于我们便如长辈一般,……好,还是请嬷嬷说吧。”
孔嬷嬷站在上首,对着四个女孩朗声道:“这世上的事大多都逃不出个理字,我素不喜欢当面说一套背后说一套,没的把话给传误了,今日当着几个姐儿的面,在你们父母面前一次把话说个明白;适才你们都说知错了,我瞧未必,现下我来问问。”
女孩们都不做声,孔嬷嬷又道:“好,咱们先从因头上说起;四姑娘,你抬起头来,我问你,五姑娘说你处处抢着大姑娘的头,还拖累了大姑娘,你可认?”
墨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哀哀凄凄道:“都是我不懂事,我原想着孔嬷嬷难得来,想要多学些东西,给爹爹争光,给家人长脸面,没想竟惹的姐姐妹妹不快,都是我的错……”
盛紘听了面有不忍,想起王氏往日的抱怨,心有不满的又看了华兰一眼。
华兰心中大恨,几乎忍不住扑上去把这巧舌的妹妹掐上一把,王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孔嬷嬷轻轻短笑了几声,闻言道:“四姑娘,你为人聪明伶俐,说话处事周全,可我今日还是要劝你一句,莫要仗着几分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言一出,墨兰当即停住了哭泣,睁圆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孔嬷嬷,随即又委屈的去看盛紘,盛紘也有些不明。
孔嬷嬷若无其事,继续道:“你有两错,一是言错,你与姊妹拌嘴,不该开口闭口就是庶出嫡出的,我虽来这家不就,可四姑娘摸良心说说看,盛老爷待你如何,你一句不合,便开口要死要活的做撒泼状,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么?”
墨兰轻轻抽泣,林姨娘有些坐不住了,轻轻挪动身体,哀求的看着盛紘,盛紘却不去看她,他似被孔嬷嬷说动了,一直仔细听着。
孔嬷嬷道:“第二是你心里念头不好,你口口声声想学东西,想为家人争光长脸,难道盛府里只有你一个姑娘?难道只有你长脸了,盛府才算有光彩?那你的姐妹们呢,她们就不用学东西长脸?且不说我原就是为着你大姐姐来的,你也不想想,你大姐姐还能和你们一处几日?再几个月她便要出门子了,偏她结的亲事还是个伯爵府,学规矩礼数正当要紧,你就算不念着姐妹间的谦让,也当念着大姐姐的急难之处。我听说林姨娘原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难道她没有教过你,纵算不论长幼嫡庶,可也得分一分轻重缓急?!”
盛紘本是个明白人,但因分外怜惜林姨娘,一颗心也多少偏向墨兰了些,此时听了孔嬷嬷的说道,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此话不错,如此看来,倒是墨兰偏狭自私了;看向墨兰和林姨娘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明兰跪在地上,偷眼看了林姨娘一眼,只看见她一双纤细的手紧紧的抓着帕子,手背上青筋根根浮起。
孔嬷嬷又道:“四姑娘,我知道你素来拔尖,可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今日之事看似大姐儿挑的头,实则你大有干系,这十几日你处处争强好胜,事事抢头,一有不如意,便哭天抹泪怨怪自己是庶出,你这般作为,可念得半点姐妹情分,念的半丝父亲恩情?”
一连串问话听着温和,却处处中了要害,墨兰被说的哑口无言,脸上还挂着眼泪,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半句,转眼看盛紘也不悦的看着自己,目光指责,再转头去看林姨娘,见她也惊怒不已,却不能开口相帮,墨兰心头冰凉,委顿在地上,轻轻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