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凰重重拍了一下雪芝的肩,一脸燃烧着的斗志道,芝儿,身为重火宫人,就应该精通各大武笈,为门派发扬光大!
雪芝不高兴了,说凰儿自己都没练到这么多。
林宇凰笑嘻嘻地说,我没打算当宫主,我不练。
于是雪芝就开始用最后半年的时间,在重火宫内与长老们、护法们、资深弟子们,还有她近日主要的师父穆远打交道,汲取经验技巧,准备入关。最后,她的好学精神,还得到了林宇凰的大肆赞扬,特地批准她在次年参加兵器谱大会之后再入关。
日子过得却是相当的慢。
夏季一过,至初秋。
火伞高张过后,残留西风斜阳。
重火宫内红莲衰减,积流冷落。
接近山顶的闭关室已打扫干净,接下来的两年,都将只身一人。这个时候,理应心如止水,惟一惟精,但雪芝却焦躁到自己都感到害怕。只是她掩饰得比较好,林宇凰又是根粗线条,便没有过问。
如此坐立不安的状况又持续了三个月,甚至到读秘笈都无法集中精神,雪芝终于告诉林宇凰,自己想去江湖上跟朋友暂别,打算独自行动。林宇凰笑说你这不是逃跑吧。雪芝拼命摇头,说一个月内一定会回来。
林宇凰放她走了。
暮雪纷纷,霜冷风凄。冬季的到来,洗清了凡俗,也带给世间万般萧索。
雪芝披着大红的斗篷,在风雪中骑着白马,一路奔向月上谷。
她只顾着赶路,却不曾想过见了上官透,要说些什么。
谢谢?
抑或是保重?
待她看到天星河的时候,鬓角沾满了雪,发也乱了。年轻的脸不经风霜摧残,鼻尖和双颊都被冻得通红。
然而,顺着河流走,她才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她不知道月上谷的入口在哪里。
一头晕就跑出来,甚至没问清楚目的所在,雪芝气得几乎打死自己。
再往前方走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上山是少林寺。如果上少林,除了跳崖,她找不到别的方法进入;如果入森林,她很有可能迷路。从这里赶回重火宫,又要隔很久很久。
雪芝租了一艘船,顺流而下。
两岸的景色在不断变换,雪芝聚精会神地看着周边的植物,心中越来越没底。
直到落了叶的紫荆进入她的眼帘。
再往前方看,大片的紫荆连在一起,到尽头便是山壁。
应该就是这里!
雪芝告诉船夫在这里停下,船夫非常惊讶地问她是否确定。她扔了银子就跳上岸。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紫荆林里走。
半个时辰以后,天已经开始暗下来。
记得开始有人告诉她,进入紫荆林,只要直走就可以了。然而,她又想起,这里很快会添加机关和暗道。
雪芝心中大喊不妙,又照着原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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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即便穿着厚厚的毛斗篷,雪芝都已经冷到呼吸困难。
而且,越往回走,便越有冻僵的趋势。
空中飘落的小雪,很快就在她皮肤上化开,变成刺骨的雪水。因为有些害怕,雪芝开始小跑,却越跑越冷,眼前事物越来暗。
到最后,四周都只剩下了树影,靴底融入雪水,双足也被冻僵。不过多久,就完全失去知觉。
摸黑往前走,雪芝发现脚底有些硬,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减少。再往前踩几步,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硬。
终于一抹月色从山林中透出。
雪芝终于看清自己的所在。
原来她早已脱离紫荆林。
脚下,是已经结冰的河。
她确定这条河不是来时那一条。而她正站在冰河正中央。
月色下的冰面不是很清晰,但她能看清冰下流动的河水。
四周很黑。冰很薄。
雪芝站在原地不敢动,只大声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深山老林中,只有她一个人。
“有没有人?”雪芝左顾右盼,却越发害怕,“救——命——”
连续叫了很久,依然没有人回答。
雪芝轻轻挪动脚步,尽量做到不加重力量,步步为营。
谁知刚迈出去仅一步,脚下的冰块立刻破碎。她惨叫了一声,跟着碎裂的冰块一起落下,掉入冰河中。
也是同一时间,有人在树林中唤道:“什么人?好像有姑娘掉进去了……快,快去通知谷主。”
冰寒刺骨的河水将雪芝下半身包围,雪芝抓住尚好的冰块,嗓子已经叫到失声。
也是眨眼的刹那,她抓住的冰块也破裂。
冰下,河水湍急。
水草和泥土都凝上了薄冰,擦过她的脸颊。
她手中一滑,人便立刻被水冲走。
河水的温度,让她的皮肤有如被千万尖刀刮伤一般疼痛。加上窒息的痛苦,雪芝几乎认定自己会丧命于此。
但没过多久,上官透的面孔便被薄冰扭曲了,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双手用力上推,拍打冰块,身子却不断被河水往下冲。
上官透快速跑到前方,一拳击碎冰面,然后伸手进去,抓住雪芝的衣领。
接下来,他迅速击碎她周围的冰块,将她捞起来。
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
雪芝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嘴唇变成深紫色,浑身发抖,眼神僵硬。
上官透拍拍她的脸颊:“不要睡,知道么。”
雪芝双唇发抖,点头,眼睛却半闭着。
“芝儿,一定不要睡着!”上官透用力摇晃她的肩,“睡着就醒不来了!听到没有?”
雪芝费力地睁大眼睛,靠在他怀中。
一个时辰后。
上官透的房内,炉火正旺。赤红的焰火几乎灼烧人的双眼。
雪芝裹着厚厚的毛毯,看着跳跃的火星,神色缓和了一些。
“怎么这丫头每次进来都会出点事?”殷赐替雪芝把脉,蹙眉道,“上官公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告诉她进来的方法么。小姑娘身体骨子本来很好,这样折腾下去总要弄出点问题来。”
“是我的错。”上官透又看了雪芝一次,“她……好点了没?”
“还是老样子,没有性命危险,但老了难保没风湿。这两天她会特别冷,让她待在这个房间不要出来。”
殷赐离开了。
上官透坐在床旁,伸手进毛毯,握住雪芝的手:
“怎么还是这么凉?”
他蹲下来,用额头顶住雪芝的,又用双手握住雪芝的双手。炉火像是芍药绽开的红绡,在温暖的空气中摇摆流动。上官透垂着头,睫毛浓密而长,仿佛被火光染了淡淡的光圈,几乎完全盖住琥珀色的双眼。
“这次是我的疏忽。”上官透低声道,“你走的时候,我应该告诉你怎么进来的。但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
雪芝一时间口干舌燥,反手握住上官透的手:
“透,透哥哥……”
“我在。”上官透笑得很温柔。
雪芝头中嗡嗡作响,说话时依然声音发抖:
“我是因为想你……才过来,不可以么。”
上官透略露错愕之色,但很快就垂头笑了:“我又何尝不想芝儿。”
雪芝黑亮的眼睛弯成一条缝,低声道:
“太好了。”
上官透一直守到雪芝沉沉睡去,便握着雪芝的手,伏在床头睡着了。但很到了半夜,却被雪芝微颤的手惊醒。他立刻起来看,发现她还在睡梦中,只是身上冰凉,于是又多给她加了几条被子。但加了被子不但没用,还把雪芝给压得呼吸困难。实在没有办法,上官透只好上床,搂住雪芝。
雪芝整个人就是个大冰块,这样一抱,上官透立刻被冰得精神抖擞。雪芝感受到了热源,下意识往上官透身上靠去。
这一夜,上官透在彻骨寒冷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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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雪芝醒来,一看到上官透的脸,先是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嘴角含笑钻进他的怀中。之后上官透起来给她解释了一下原因,她也只是笑盈盈地点头。然后雪芝在房间里烤了一天火,上官透出去忙了,早早就回来陪她聊天。
原本以为雪芝会好些,但到了半夜,她又一次抖醒了上官透。
于是第二夜照旧。
第三夜,雪芝干脆笑眯眯地往床里面退一些,给上官透留了位置。上官透依然搂着她睡,手放在她腹上防止她着凉。再起来的时候,手臂彻底失去知觉。
到第四日,雪芝的身体好了很多。上官透回来的时候,见她没穿鞋就在地上走,衣服还松垮垮地没穿好,立刻赶她上床。
到了晚上,雪芝又往里面缩了缩,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