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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道:“托公子的福,十分顺利。”
樱树林中迷雾一片,只依稀可见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还有他垂落如流云的长发。虽然头发极长极美,衣着却非常轻便贴身,毫不拖沓。若他就只是站在那儿,看到这个身形,很多年轻姑娘恐怕都会浮想翩翩。只是这“公子”声音虽动听,说话却不带感情,语调也无甚起伏:
“下一个门派是玉镖门。”
“玉镖门?应卿为是个老固执,恐怕很难说服。”
“你知道怎么做的。”
黑衣人顿了顿,道:“是。”
“三天内完成。”
“是。”
“我最开始给你说的人,他在今年六月必须死。”
“六月?”黑衣人略有些惊慌,“六月之前,我不知道我的武功能不能……”
“我说的是六月。不能是五月,也不能是七月。”
“是,是。”黑衣人连连应声,过了许久,又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没有人回答。
“公子?”黑衣人往前走了两步,“公子?”
依然没有回答。
黑衣人正待离去,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爹,不,娘,你在做什么?”
“公子刚才来过。”
“然后呢?”
“让我六月杀一个人。”
“谁?”
“这不能告诉你。”
“什么人?连我都不能说?”
“不能。”黑衣人回头看了看那女子,“不过我没什么把握。现在我的内力尚未调整好,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状况。”
“你最好想清楚了,公子会不会是想让你们两败俱伤?他既然可以修改秘籍让原双双和夏轻眉走火入魔再让他们互相残杀,对你也难说。”
“不会,以他的身份来看,他只能暗中操作一切。我若死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况且,到目前为止,我确定我手中的《莲神九式》没有问题。”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从来看不出他想要什么,打算做什么。慢……”黑衣人压低声音,“他叫我六月动手。六月……难道是因为……”
“因为什么?”
黑衣人眯着眼睛:“没事。”
重雪芝和上官透的婚礼被搅合成一团乱。根据原双双的话来看,重火宫里很可能有内贼。俩人步入洞房,甚至连亲密的时间都无,就开始讨论回去该如何套尉迟长老的话。
第二天起,婚礼上发生的事很快传开。
以武当派为首,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弟子在雪燕教搜出了《莲神九式》的经书,大家都在讨论如何处理这本秘籍的时候,丰城提议将之归还于重火宫。原本无人同意,但丰城说,这本秘籍只是副本,重火宫必然有《莲神九式》的原本,所以归还他们对他们其实毫无影响,反而交给任何一个门派保管,都有可能节外生枝,毁之,又是公然与重火宫作对,更可能会激怒他们。
所以,秘籍又回到了雪芝的手中。
雪芝拿到《莲神九式》的时候,刚好当时奉紫也在场。奉紫凑过来,歪头看了看:“这字迹不像是教主写的,也不像夏轻眉写的。”
“那像谁的?”
“不知道。不过他俩写的字都很秀气,没这么入木三分。”
雪芝握紧手中的秘籍。
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知道。唯一的线索是丰城、满非月和尉迟长老。只是丰城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满非月性格诡异不好打探,她什么都不能做。
于是只能找尉迟长老。
雪芝和上官透开始往重火宫赶。
很快,雪燕教被各大门派封锁。在发现所谓的真相以后,人们都认为“莲翼”的风波就此平定,整个江湖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
但是就在雪芝回到重火宫的当日,又听说了玉镖门门主应卿的死讯。查出来是门派里的一个小喽罗下的毒,怎么处理的没有追究。但是很快,玉镖门又换上了新的门主。
原本不是小事,却因为天下动荡后平息人们的懒惰而被忽视。
雪芝回到重火宫,把穆远和四大护法叫到朝雪楼正厅,然后端了一杯热茶,静静等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尉迟长老提着衣角进门:
“不知宫主有何吩咐?”
在这帮老江湖面前,雪芝多少还是会有些底气不足。她将头埋入茶盖下,叹了气,轻到自己都难以察觉:
“长老应该知道我这次叫您来的原因吧。”
“宫主要说的,可是和上官谷主的婚事?”
“不是。”雪芝放下茶盏,直视他的眼睛,微笑道,“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不需要我挑明了说。”
尉迟长老看着地面,面不改色:“老朽愚昧,还请宫主明说。”
雪芝放下茶盏,俨然道:“尉迟,你是在装糊涂么。”
尉迟长老迟疑片刻,又道:“老朽真不知。”
“砗磲,”雪芝击掌道,“把东西拿来。”
砗磲应声,将墙角的一个箱子搬来。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尉迟长老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掌。
“四个长老里,您的辈分仅次于宇文。最近听说您日夜操劳宫内事务,还生病了。”雪芝脸上又一次绽开了笑容,站起来,把箱子打开,“这里的衣物,都是我和上官谷主路过洛阳时给您带的。”
尉迟长老愕然抬头,看着雪芝。
这是一张年轻而精致的面孔,意气风发如同年轻时的甄宫主,美丽绝代如同少年时的莲宫主。在经过重火宫三代宫主更替,岁月的洗练,以及武林中无数黑暗纠葛之后,她却像个孝顺的孙女一样同自己说话,尉迟长老顿时百感交集,沧桑的眼变得通红。
“宫主,我对不起你。可是,很多事……”
“什么都不用说。”雪芝微笑着打断他,“我想长老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况且,您在重火宫待了也超过了五十年罢,从我爷爷到我爹,再到我,辅佐了三代人。您对重火宫的感情远远超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见您生病了,原本想给多一些薪水,但未免俗气。所以做了些衣服,希望您身体早日康复,重新成为我们重火宫的中流砥柱。”说罢,将衣服披在他肩上。
尉迟长老扶着衣角,泪眼模糊,只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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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奉紫和丰涉上门拜访重火宫。这一待就待了接近一个月。雪芝知道她不愿意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也暗中暗示过穆远,只不过穆远似乎就是冰雕一个,外形美丽,里外却都是冷飕飕的。所以一个月下来,奉紫和他说话都不超过十次。不过她倒不大介意,因为一来重火宫,就可以看到林宇凰。她叫林宇凰二爹爹比雪芝还热络,还说林宇凰比自己爹爹好玩多了,于是父女俩天天爬山捉麻雀,弄得雪芝还吃了好几次醋逼问林宇凰是要奉紫还是要自己。最惨的是,在场的人,不论是丰涉还是穆远,还是护法们,都是替奉紫说话,除了上官透。尤其是丰涉,他自从上次在玄天鸿灵观外摔跤受伤,鼻梁上的疤就一直没消失,因此一说话显得更加叛逆,更加欠揍。
只是在看到雪芝撒娇赖皮,林宇凰亲昵地揉她的脑袋时,他经常会露出好奇又羡慕的眼神,还私底下问过雪芝,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雪芝一想起他的身世,不忍回答,只好转移话题。
又过了十来天。
初夏。
衣服渐薄,雪芝有身孕的事再瞒不住,只好公诸于世。林宇凰在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激动得热血沸腾,还重重拍了拍上官透的肩,说小子动作真快,而且这才多久就有喜了。说完以后更加激动地补充一句,这才多久,肚子就这么大了,说不定是双胞胎。上官透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扭扭脖子,再清了清嗓子,没了下文。
每次看到林宇凰灿烂天真如孩童的笑容,上官透和雪芝都实在没办法开口告诉他孩子就快出生了。于是,两人借口回洛阳看上官透的外公离开重火宫,顺便把丰涉和奉紫也给撵走。
回洛阳,探望了福景然,老人家果然特别高兴。只不过不少姑娘对上官透发射的目光让雪芝爆发数次,每次都对他又捶又踢又打,还威胁他以后不准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不然戳瞎他的眼睛。上官透被这句暴力的话吓得不轻,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还对着雪芝的肚子抱怨诉苦。
不久以后,雪芝和上官透迎来了新婚后的第一次争吵。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若是女孩,两人都同意叫“唯”。若是男孩,分歧就来了——上官透喜欢“显”,雪芝喜欢“适”。所以经常会有两人对着肚子叫不同名字的情况发生。最让上官透无奈的是,雪芝非要孩子姓重。他说哪有孩子跟娘姓的道理,雪芝说这是我孩子为什么不跟我姓。为这个问题,两人连吃饭都在拌嘴。
虽然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宝宝出生的日子也即将到来,雪芝还是没有忘记很多没解决的事,还把重莲谱写的两本秘籍都带在身上,每天让上官透念给自己听,尽管行动不方便,也要用手比划招式的动作,琢磨其中的奥妙。
可惜琢磨了很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俯仰之间,已是五月。
雪芝在出门逛街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这一滑,孩子出世便提前了。
一个下午,雪芝都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度过。上官透神经紧绷面色苍白,在房门前踱了起码一千个来回。
终于,在听见里面孩子奶声奶气的哭声后,他非常不稳重没形象地抓住家丁的手,使劲摇了几下:“孩子出生了,我当爹爹了,我当爹爹了!”
然后,产婆在里面大声道:“是儿子!”
上官透冲过去:“显儿,爹爹来了!”
怎奈过了一会儿,当雪芝睁开眼,居然还不忘记夺回自己的主权:“适儿呢,我还没看到他……”
“你们俩啊,都别争了。”福月兰抱着孩子,走到床旁边,“显儿适儿都在。”
雪芝愣了愣,看着早已经笑没眼逗着孩子上官透,第一次觉得二爹爹长了一张好看的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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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二爹爹听到自己闺女生了双胞胎的时候,兴奋程度绝对不亚于上官透。他还特地背着重莲的灵牌大老远赶到长安,轮流抱着孩子给重莲看。
同一时间,玄天鸿灵观。
藏书阁。
“你在做什么?”
满非月的声音响起时,正在翻看手中机密文书的丰涉手也抖了一下。
柔软的黄色烛光照映下,满非月幽蓝的脸仿佛悬在空中。丰涉站在黑暗中,将文书揉成一团,背在身后。
“丰涉,你好大的胆子。”
丰涉却毫不惧怕,只微笑道:“原来那么多掌门的暴毙,竟然和圣母还有丰掌门有关。”说罢摇了摇手中的纸张:“这名单我若泄露出去,恐怕这里明天就会被夷为平地。”
“发现了这些秘密,你认为自己还能活下去么。”
“不能。但若是你发现的,我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