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筱蓉隐瞒了云书岳曾经问过她的话,“要是不去,刘碧云会不会打你?”
这话打死她她都不敢说,只是把云书岳答应来的话又说了一遍。
刘碧云没想到事儿这么简单就办成了,当即喜得无可无不可的,掀了夹被就要下地,却被小蝶给拦住了,“世子妃,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奴婢就是,可千万不能下地着凉啊。”
刘碧云却一把推开了小蝶,跌跌撞撞地坐到了妆台旁,揭开黄铜镜袱,镜中就浮现出一张苍白浮肿的面孔来。
刘碧云“啊”地惊叫一声,失魂落魄地又回到了床沿上坐着。一边就急急地吩咐小蝶:“快让人烧热水来,我要沐浴。”
屋子里顿时忙碌起来,打水的打水,翻衣柜的翻衣柜,找首饰的找首饰……
筱蓉无奈地摇头,望着满屋子忙碌的人,没有她插得上手的,只好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
刘碧云终于知道要笼络男人的心了,只是云书岳不知道会不会敞开心扉接纳她呢?纵使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走不进他的心,还是白搭!
折腾到傍黑时分,上房里才算是安静下来,筱蓉偷偷地伸了脑袋从窗户里往外看,只见小蝶正指挥着几个粗使的丫头往外抬水,显然刘碧云已经梳洗完毕了。
不多时,就见小厨房那里,几个婆子捧着一个个黑漆捧盒,有序地进了院子,鸦雀无声地站在那里候着。
小蝶就带了几个丫头上前接过,亲自捧到屋里去。捧盒盖子还没揭开,筱蓉已经闻到一股股浓郁的饭菜香气了。
她人小饿得快,不觉得肚子就“咕咕”响了几声,捧了肚子就缩了回去。
掌灯时分,云书岳才从外头一摇三摆地进来了,手里摇着一把泥金的扇子,一身竹青的长衫,墨黑的头发只用一根碧玉箍子高高束起,暗黑的夜色里,更显得风流倜傥。
刘碧云已经带着丫头迎在庑廊下,她一袭桃红绸缎的褙子,一头乌黑的浓发梳成了凌云髻,上面带着一副金丝八宝攒珠头面。一对大红赤金耳铛在白生生的耳垂上打着转儿,更显得刘碧云面白如玉,唇若施脂。
看样子,她是下了一番功夫了。只是不知道这身装扮,云书岳会不会放在心上呢。
想着主子们都用膳了,没有自己啥事的筱蓉,无聊地坐在床沿上等着丫头喊吃饭,就听门外一个小丫头喊她:“筱蓉妹子,世子爷让你到上房里伺候。”
筱蓉也不知道这是刘碧云的主意还是云书岳的主意,既然让她过去,她就不得不过去。
忙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筱蓉来到上房。云书岳和刘碧云两个正面对面坐在一张黑漆嵌蚌的八仙桌旁,默默无语地望着满桌子的菜。
筱蓉一进屋就斜睨了一眼云书岳,见他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不由气急起来。莫非这是他答应来这里的条件?
低了头上前行过礼,刘碧云就沉声命道:“世子爷嫌你上次扇子打得不好,特意叫了你来。你再试试吧。”
筱蓉只好拿了把湘妃竹扇,给云书岳扇起来。
不过手劲却很稳,没有了那日的气愤,她只是沮丧地低了头,不想看这两个人的嘴脸。
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历经艰险,到如今也没能报得了父母的大仇,还不知道何时能有机会呢。
想多了,就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脸上似喜似悲的,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云书岳早就默默地注视着她,看她一脸的悲伤,有点儿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其实他来这儿,还是冲着筱蓉的,若是筱蓉不高兴了,他也就索然无味了。
他也就借着这个由头才能把筱蓉叫过来,她不是刘碧云屋里伺候的丫头,他总不好直接把她叫过来吧?
可是看到她一脸的沮丧,他就觉得这满桌子的菜味同嚼蜡,顿时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刘碧云似乎看出了什么异样,忙打圆场:“世子爷,您是不是不喜这个丫头打扇啊?我这屋里还有好多伶俐的丫头,再换一个就是了。”
“不用了,就是她吧。这丫头胆子大,就该磋磨磋磨。”说完,不动声色地吃起来。
本来已经没什么精神的筱蓉一听了这话,顿时在心里恨得牙根痒痒:敢情这些王族贵胄们就是这么折磨人的?
一百五十一章 策马
不是说她打得好吗?那她就打得再好点儿让他见识见识。
心里暗恨着,筱蓉手里的劲儿不觉得就大了起来。扇子扇出来的风吹得云书岳的墨发飘起来。低了头正夹了一筷子笋片的云书岳,嘴角不由勾起来。看样子,这丫头是个不服输的。
用了膳,丫头端了香茗上来,服侍着主子们漱口喝茶,筱蓉就等着云书岳让她下去,谁知道这家伙慢条斯理的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慢吞吞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碧云说着话,让她顿生无力之感。
夜深了,云书岳才起身告辞,刘碧云也就没有强留,毕竟她目前的身子还不能伺候他,女人这样的身子都是不洁的,男人这时候在别的女人屋里过夜,女人是不能有外话的。
筱蓉也随着云书岳一块儿出去了,待到自己的门口的时候,云书岳忽然就停住了脚步,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外疾驰。
她的手,被他刚劲有力的手攥得有些生疼,想往外拽出来,却纹丝不动,只好由着他办拖拉着往外拽着。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这家伙竟然拽着她来到了庆王府的后花园里。因为夜已深沉,路上没有几个人,除了隔一段时候出来巡视的值夜的下人,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时候竟会有人在后花园里。
黑晶晶的天空,一丝亮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连丝风都没有,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筱蓉先前还有一股子恨意,这时候却恨意全无,不知道云书岳究竟要干什么。虽然她是一个小丫头,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可孤男寡女,半夜三更。乌漆八黑的,他要干什么?
心里隐隐有丝不安,她身子抖着发着颤,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就算是云书岳是个正人君子,可这个时分出来,实在是很不妥当。也不知道这家伙吃错了什么药了。
云书岳却没想这么多,这也许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别了。
他只一味地拉着筱蓉的手,皱着眉头问她:“你是不是心里很不服气?不想给人当奴做婢的?”
没想到他问出这个问题来,真是可笑!谁一生下来就想给人做奴做婢的?要不是家里贫困或者是遭了别的事儿,谁都想好好的过日子啊。
可是面对着这个不知稼穑艰难的世子。她也不能直接这样说。苦笑了一下,她委婉答道:“世子爷这话让我好生难回。我能有什么不服气的?我只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有口安生饭吃。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知足了,怎么会想这么多?”
云书岳哪里会相信她的话?依旧不依不饶:“我知道你的心思,刚才让你打扇,你手上那么大的劲儿。可见是恨我的。刘碧云那副嘴脸,你若是天天在她面前,能讨得了好去吗?”
“世子爷此言差矣。”在云书岳面前,筱蓉不知道为何,没法和他讲究那些尊卑贵贱。他也说了不用在他面前称“奴婢”,所以。她索性大着胆子笑问:“原来世子爷看得这么通透!只是世子妃那脾性,您也不是不知道,您都拿她无法。何况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人呢?”
说罢,低了头,想要抽回手:“世子爷还请自重。虽然我是世子妃屋里的奴婢,可世子爷也不该这么黑灯瞎火地把我拉到这儿。就算是想问几句话,也大可以在有灯的地方。”
云书岳不由叹了口气。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登徒子一样。其实他不过就是想问清楚她的心意。因为每次看到她毕恭毕敬地站在刘碧云屋里给他打扇,他就觉得心像针扎一样疼。
他想给筱蓉自由,想让她像只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飞在蓝天里。可是正如她自己说的,她无父无母的,就算是给了她自由,她又能靠谁呢?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照顾她呢?
想到要照顾她,他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她再大一点儿,自己娶了她,不就成了吗?她有个家,他就更方便照顾她了。
只是这念头烧得他双颊通红,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一想起来就心慌意乱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已经见识过女人的她,在筱蓉面前,还是不能时刻都保持冷静!
甩了甩浆糊一样的脑袋,他兀自拉着筱蓉的手不放,而筱蓉,也在百转千回中,想了一个主意出来。见自己的手依然被他牢牢地握着,索性也不挣脱了,只是似真似假地笑问:“世子爷,您既然这么关心我,能不能为我在世子妃面前说几句好话?”
云书岳想给她自由,可现在还不是她自由的时候,她要是离开了庆王府,那查找杀父杀母凶手的线索可就断了。她只能依附着他!
“你说!”听了筱蓉的话,云书岳很高兴她有事儿能找他。
“世子爷能不能跟世子妃说说,以后准我每隔一天就到我表兄的医馆里坐诊?您也知道的,我懂些医术,要是我不去,表兄那儿怕是开不下去了。他还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活呢。”余扬已经托人给她递了好几次信儿了,可她苦于无门,一直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