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珈珈,”他沉稳而清和,伸出手,缓缓向她靠近,“听我的话,把枪放下。”

她握枪的手紧了又紧,却不动。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珈珈,把枪放下。”

倪珈愣愣看着他,手缓缓下落,在越泽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却突然转身:“我要杀了她!”

“珈珈!”枪响的瞬间,他扑过去将她抱住,子弹朝莫允儿的头射击过去,打进了墙壁,发出剧烈的响声。

莫允儿的脸瞬间被子弹灼烧出深深的血痕,顷刻间血流如注,糊了半边脸颊。她的哭喊愈发惨绝,子弹划入太深,火烧一般的疼,她这半边脸是要彻底毁了。

“你放开我!”倪珈骤然间情绪爆发,挣扎着还要开枪,可双手被越泽死死握住,动弹不得。

拐杖摔在地上,她失了重心,跌进他怀里。

倪珈被他紧紧困着,挣扎无用,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悲怆地大哭起来: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们,我要给妈妈报仇,我要给妈妈报仇!”

“啊!”她哭得撕心裂肺,痛苦而无力地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可虚弱的身体却是怎么都拗不过他的力气;

她的哭声像刀一样刺在他心里。

他死死搂着她,心痛得无以复加,却是半分也不肯松开。

他不能让她杀人,不能让她手上沾了鲜血。

他试过,所以很清楚,亲手杀人不会让她有半分的好过,却只会给她留下更深的梦靥。

杀了人,她原来的心,就会真正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身体终究还是虚弱,情绪爆发之后便不剩太多的力气,没多久便停了挣扎,只是呜呜地痛哭,哭得全身都剧烈颤抖,哭得心都碎了。

他卸下她的枪,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紧紧扣住她的头,抵在自己怀里。

她埋首在他的胸口,仍是伤心欲绝地哭泣着。

“珈珈!”他痛彻心扉,深深低头,狠狠抵着她湿漉漉的颤抖不止的脸颊,“珈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报仇,一定会。”

回去的路上,越泽怀里的倪珈,一直都是哭着的,像是果然水做的,眼泪怎么都流不尽,一点一点把他的衣衫润湿,黏黏濡濡地贴在他的胸口,一如他此刻的心,沉闷,伤痛,却悲哀到无能为力。

究竟怎样,才能让他的珈珈好起来?

这些天他没日没夜地陪着她,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一边,只有她是最重要的。

是啊,之前他以为她就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值得交往,各方面都算与他匹配,看上去很复杂实际一眼就看透了,而他对她有点儿动心,这样很好,比相亲或随便找个女人要好,所以在一起了。

他也知道,虽然两人相处时故作轻松,但到了关键时刻,面具都会瞬间戴起来;他以为他们的相处模式无非就是这种;可在澳门的台风桥上,她在他怀里说觉得被保护也很好的时候,他心里似乎有道防线渐渐地垮塌。

而这段时间,她虽然沉默着一言不发,却总是要揪着他的手才能睡着。他才知道,她虽然不说,可其实是信赖他的。

以为离开了澳门就是安全,得知车祸的一瞬间才知道任何时候都应该守着她,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他,其实是,爱上她了啊!

可是,要怎么才能把悲伤的她救起来?

回去之后,倪珈很快就打上床睡了,还是要他抱着才肯入睡。

和过去的几天不一样,这次的她,睡颜十分不安,即便是梦里也拧着细细的眉,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睫毛始终湿漉漉的,挂着委屈的泪珠。

可怜兮兮,孤苦无依,像是没了妈妈的柔弱小兽。

他一夜无眠,却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经过这一番宣泄后,她的情绪会不会稍微好一点儿。就这样期盼着,一直到了第二天天快亮,他才蒙蒙地睡着。

没想这一睡,居然又是一觉无梦,竟睡到了大中午,他的生物钟一贯很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清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莫名的神清气爽,怀里人还在,还是乖乖缩在他怀里。阳光被白纱帘拦住,室内的光线不明不暗,刚刚好。

倪珈的睡颜较之昨天,安宁了些,虽是脸颊上还有泪痕,眉目间却没了痛苦。他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下一秒,睫毛划过嘴唇的细痒。

她醒了。

他有些歉疚,亲了亲她的脸颊:“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她嘟着嘴,小爪子胡乱地揉了揉有点儿肿的眼睛,揉了半天,才看着他,因为刚醒而有点儿愣头愣脑:

“阿泽,我肚子饿了。”

越泽心中陡然一喜,立刻起身,赶紧叫人把滋补的米粥送进来,几乎是监督式地盯着倪珈一口一口地吃。

倪珈推了一碗到他面前:“你也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吧?”

越泽淡淡一笑:“我不饿。”

“胡说!”她瞪他一眼,拿勺子舀了送到他嘴边,“还要我喂啊,你是小孩子吗?”

越泽稍稍愣住,神情有点儿尴尬地乖乖低头,吞下一口粥,这才把她手中的勺子接过来,自己动手。

他没什么心思地吃着,却听见倪珈突然说:“我昨天晚上梦见我妈妈了。”

他一怔,抬眸看她,见她已经放下勺子,认认真真地说:“妈妈带我上街,给我买了好多漂亮的东西。她还说,希望我成为名编剧后给她写一部电影呢。”

说到这儿,倪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瘪瘪嘴:“还是那么幼稚又虚荣。”

越泽定定看着她没事人儿的样子,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所以,你觉得好些了吗?”

“嗯,”她含着粥,模模糊糊应着,半刻之后,才说,“妈妈说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而且,妈妈现在还在呼吸着,不肯走,就是不放心我啊。我要过得好好的,让妈妈开心,让妈妈放心。”

越泽见她这样认真又坚定地自我打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伸手过去,才覆上她的手,她的小手便给与回应,紧紧握住了他:

“阿泽,”她看着他,眼睛里含着温柔,“谢谢你这十多天一直陪着我。我伤心,你也陪着我难过心痛,我应该早点儿走出来的。”

越泽轻轻摩挲着她消瘦的手,没有接话。

好一会儿,才说:“珈珈,他们的事,放心交给我好吗?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不会让他们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了。”

“嗯,我知道的。”倪珈点点头,加了一句,“谢谢你。”

末了,倪珈忽然又缓了语速,道:“我们的订婚仪式,好像只有两个星期了吧?”

越泽垂眸:“我可以往后延……”

“不要。”她突然固执起来,打断他的话,揪着眉心,“我不要因为那些讨厌的人而影响我们原定要走的路,再也不要因为他们而影响我的生活,一点点都不要。而且,”她不经意低了声音,“妈妈会看着的。”

越泽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再次有种失而复得的侥幸:“我只是怕你需要时间恢复,既然你觉得可以继续,我们就按原定的计划吧。”

“嗯。”她重重地点点头,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起来,像是即将扛着枪上战场的斗士。

吃过饭后,倪珈又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衣服,由越泽开车送去了华氏。

她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当然要去看看倪珞的。

推开他的办公室,就见倪珞正在看资料,这么多天不见,他清瘦了一些,眉宇间有淡淡的哀伤,却仍旧坚强。

听见开门的声音,倪珞抬头。

姐弟俩隔着下午的阳光,彼此望着,一时间,全是心灵相通的淡淡忧伤。

“你好些了吗?”倪珞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几乎是跑着过来,蹲在倪珈的轮椅前边,担忧地望着她。

倪珈还来不及说话,倪珞就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像是要给她传递力量:“倪珈,不要难过了。你要知道,妈妈她救你,是心甘情愿地开心的。你身上还带着妈妈的生命,你要替她好好活下去啊!”

他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鼓励着:“我们两个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漂漂亮亮的,这样妈妈才会开心,是不是?”

倪珈没想到倪珞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的话,感慨这个弟弟真正长大了的同时,更下定决心不能给弟弟拖后腿。

她重重地点点头:“是,我们两个都要成为妈妈的骄傲。”

倪珞见她认真坚强的样子,稍稍放心了一点,又拿手轻轻覆上她腿上的石膏:

“还痛吗?”

“已经好很多了,”倪珈摇摇头,一五一十地回答,“刚才阿泽让医生给我看过,说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拆石膏了。”

倪珞:“那就好。”

“希望疤痕不要太明显,”倪珈微微一笑,“不然订婚宴就不能穿短裙礼服了。”

倪珞稍稍一愣:“订婚宴?”

倪珈点头:“妈妈随时都会走,我要尽快好起来,让妈妈走得安心。”

倪珞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苏叶,清越,洛玖,yoyo,虫子爱吃肉扔的地雷,╭(╯3╰)╮咳咳,抚慰人心的小剧场来了。

小狼越小泽蹲在小刺猬倪珈珈身旁,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她软嘟嘟的小鼻子缩了缩,小刺猬拱了拱。小狼一喜,立马蹲坐好。

很快,小刺猬蒙蒙地醒来,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露出粉粉嫩嫩的软肚皮,灰常可爱。她拿小小短短的爪子揉揉眼睛,看着小狼:“咦?你是谁呀?”

“我是越小泽。”

“我是倪珈珈。”

小刺猬一扭头,看见小哈士奇四脚朝天,在转蚊香眼,奇怪:“他又犯二啦?”

小狼心虚地说:“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后木话了。

小狼想起小哈士奇说的话,于是开始围着小刺猬绕圈圈。

小刺猬奇怪地看着他,结果,没一会儿,就真的给他绕晕了。她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肚皮朝天,咯咯地傻笑:“有一只转圈圈的傻小狼。”

小狼:……

他蹲在旁边,看着小刺猬笑得左滚右滚,总觉得她的肚皮粉嘟嘟的,一定很好摸。他想了想,收起爪子的刺,拿软乎乎的肉垫碰了碰小刺猬的肚皮,又很快缩回来。

小刺猬好像是怕痒,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狼翻过爪子,看看爪子上的肉垫,认真想想,刚才小刺猬的肚皮真是软软呼呼呢,好想再摸一次。

于是,他凑过去,拿肉垫蹭蹭她的肚皮,又揉了揉,小刺猬还是咯咯咯地笑。

小狼再次想了想,这次又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小刺猬的肉香香软软的,尊想啊呜一口哇。

于是,他含住她的肚皮,把她叼了起来,不管,先把她带回狼窝里再说。

65

倪珈坐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的草坪出神。

还是走不出来的吧?妈妈的车祸,莫允儿意外的赖药,都和上辈子一样,这是某种预示?她走不出这个怪圈?

可是只有两个月,戴上面具,再撑两个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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