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柯尼卡答应杨初一,说要试一试之后。杨初一每到周末这天便早早的从应酬里抽身,把客人交给下边儿的人应付。
不管多忙,总是要陪她去医院探望她母亲。虽然,她母亲的病情并没有丝毫起色,但是,能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分担苦忧,已让他格外高兴。
自从那天以后,杨初一虽然和柯尼卡的相处模式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心是神采飞扬的。
他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借口,去她那里蹭饭。许是她被他闹的心烦了,干脆准许他在她家随便出入,而且还给了他一把钥匙。
咀杨初一现在只要没有应酬,不出差,他就一股脑儿的往柯尼卡家里跑。她不喜欢去他那里,他自然要来她这里。她不喜欢主动,他要是再不主动点儿,两个人还能有进展嘛?
她的屋子很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整洁。他的身子本就高大,那小小的沙发被他那么一趟,她马上连立的地儿都没,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他可好,半侧着身子,胳膊肘子支在脑袋下边儿,老太爷似地,暧昧的拍拍自己的身子,言外之意让她坐他身上。
旮她自然是不上当,只是瞪他,这还算是轻的。
被气急的时候,他越是无赖,她越是做出冷漠的样子。偏偏他每次都还上当,趁他慌了神,胡乱哄她、认错的时候,她便捞着空儿的去打他。
拳打,脚踢。
还不带手软的。
他也只是挨打的份儿。这花拳绣腿的,他权当是在捶背按摩了,心里舒坦。只是,总被自己的女人这般按摩,也不是个事儿。
趁机收取点儿福利也是应当的。抱一下,亲一下……这都是他的福利。
这样一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比以前自然要多上很多。
有时候杨初一会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带到柯尼卡那里做,她会给他端茶倒水,照顾的很周到。
吃饭再也不随着他,故意往菜里洒香菜,姜葱蒜,样样不落。
这人也是,开始还强烈抗议,恨不得要绝食示威。人不上这当,爱吃不吃,谁稀罕他每天过来这么蹭饭呐。她早就后悔了,因为他,她的生活完全变样了。
都是因为他!
只是,过了段时间,这招显然不奏效了。虽然他对着那盘里一层的葱绿,仍是蹙着双浓眉,却可以淡定的夹一筷子,然后优雅的送到口中。
当然,不管杨初一要在那里磨蹭多久,到时间了,他还是要乖乖回自己的家。柯尼卡倒是不会赶他,但也不会留他。
他只有自己自觉,有点儿进展的就是,每天告辞的时候可以向她索要一个晚安吻。
至于吻多久,吻到什么程度,对不起,他控制不了,她自然更是控制不了。
杨初一觉得现在的这种生活虽然平淡,却让他内心充满喜悦。每一分、每一日,都是他与她之间关系的飞跃。
这天,杨初一与往常一样,准时来了柯尼卡这里。
她正在做饭,听见他开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在剥着葱,对着他微笑:“先坐一会儿吧,我今天回来的晚了些,可能过一会儿才能吃饭。”
他点头,走过去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她笑,这些日子他是这样的,她已经习惯了。
起初的时候还会别扭,会不好意思。现在倒是习惯的很。
习惯这种东西啊,就是另一个人以空降的方式,陡然闯入你的生活。一杯水,一个抬头,一个眼神……一点一滴的,缓慢融入。
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这么腻歪过。她一边切菜,一边笑。
她觉得他腻歪。这要是让他知道了,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杨初一不知何时,高大的身子又猫进了厨房,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不得已,她放下刀,停止切菜。
“再闹下去,今天没得吃了。”
她想要拍开他的爪子,是的,爪子,而且是不安分的爪子。
一本黑色的软皮小簿子陡然出现在她眼前,他的声音平平常常:“喏,给你……”
她诧异,想要看他的表情,他却微微偏头不给她看。
打开一看,竟都是形形色色的卡片,银行卡、信用卡、会员卡、身份证……
“这是做什么?”
心里隐隐像是蹦出个念头,却又觉得不可置信。
“以后,给你保管。”
她偏过头又要来看他,他却趁机堵上她的唇。
“这是我的经济大权。”他笑,眼中柔和,声音低哑,“以后,都给你保管。”
她刚要开口,他又补充说,“不许拒绝。”
“去我那里住好不好?”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儿期待,“半岛别墅,本来是留作以后结婚做新房用的。”
她的身子一僵,呆呆的侧头看着他。
“你是第一个住进去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你过去后,按着你自己喜欢的样式布置,等到过年,我们一起去看望你妈妈,你跟我回家,我们选个日子结婚,好不好?”
那天,是柯尼卡记忆中,杨初一最多话的一次。
他鲜少会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轻轻的,异常温柔。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一下一下的扫着她的脸颊,还有颈子。
柯尼卡想起,很久以前,她想着,她会跟安子恩有一个家。她等着,盼着,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跟安子恩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每一日都过得没有安全感,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离开,她一直让自己做好了分开的准备。每一天,都像是在等待着死刑的宣判。
她是真的,想要好好接受杨初一,想要将自己全部交付出去。
从前,无论她如何企盼,安子恩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他所做的每一个承诺,关于未来,关于责任,他总是保持缄默。
可是,今天,这个一再被他伤害、拒绝的这个男人,没有说“我爱你”,也没有闪亮的戒指,只是用了最原始也最简单的方法,他将婚姻摆到了她的面前,供她选择,请她接受。
她不是他的情人之一,她是他的唯一。
这是他传递给她的讯息。
她猛地转过身,他松了松手臂,她穿着棉拖,本就比他矮一截,这会儿显得他更加高大。她仰了头看他,他的眼眸黑漆漆的,里面,有两个小小的自己。
他就这样任她看着,也不催促。他愿意陪她在这小房子里过每一日,有她的地方,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可是,尽管他等了又等,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仍是做到了这一步。
天晓得,他的心里有多忐忑,怕她拒绝,怕她生气,怕她赶自己走,怕功亏一篑。
因为紧张,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干干的,像是要冒烟似地。灼灼的视线停在她脸上,紧张,也期待。
接着,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他看见她点头。重重的,眼中雾气氤氲。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惊又喜,面上却又竭力维持着平静,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圈着她细细的腰肢,生怕自己一大力,就会将她折断了似地。
只是下一秒,她却踮起了脚尖。她的手上仍沾着些葱末,有些湿意,轻轻的吊住他的脖颈。
他大抵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抱他,先是一愣,接着似是很感慨,低低的叹着气,大掌拂在她的发丝上,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满足意味:“胶卷儿,谢谢。”
“谢谢你……”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尽可能用力的去抱住她,她全部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
这便是幸福的重量,不多,也不少。只是恰恰,让他抱了个满怀,再也容不得其他。
当自己的身子被拥进他宽大的怀抱里,他身上的温暖包裹着她,柯尼卡忽然从心里涌出一股酸痛,眨了眨眼睛,一些水汽便很快涌出,然后迅速的没入他的衣衫,只留下浅浅的水印。
她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如何,只是轻轻的哭出了声音。
这些年,但凡日子苦些,难熬些,不是没有哭过。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躲在被中抽泣,出门后,便是认真工作,为了生活奔波的另一人。
然后,她又遇见了他。对着那双有着太多相似的眼眸,她醉了……
他突然弥补了这些年,她的孤苦无依。
即便是哭,她也告诉自己,她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只要一会儿,让她小小的放肆一下自己。
而这次,是她第一次在杨初一跟前哭。是杨初一,不是与安子恩有着相似眼眸的陌生人。
突然的心疼他,这样一个男人,拼了命的,只是爱她,只是对她好。他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怎么偏生是她。
也只是一瞬间,她似乎突然对他生出了些许依恋的感觉。这样暖心的拥抱,他表现明显的激动和喜欢,让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独自无依,想起了安子恩一次又一次的背弃,想起了自杀狱中的父亲,想起了仍在病床上忍受病痛折磨的母亲……
她仿佛是一条在海浪中漂浮已久的船只,突然有了可以靠岸的感觉。杨初一,才是那个可以依靠,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他那样高兴,喜悦的心情传达给她,她又是心酸又是内疚又是心疼,这个傻子,跟她说什么谢谢。
明明,是她谢谢他才对。
谢谢他的不离不弃,谢谢他给予的温暖,谢谢他一直守护者她,谢谢他肯等她疗伤,谢谢他肯给她一个港湾……
谢谢他,这样爱着一个并不完美的她。
杨初一与柯尼卡同居了,两个人住在那个有价无市的豪华别墅里。这次,他们自然没有大肆宣扬,却也没有刻意隐瞒。
虽然从前也有住在一起的时候,却是谁都没有跟旁人提及过。也许,那时候彼此心中是明白的,这只是暂时的一段情缘,没有未来。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庄莹会得知这个消息,还是从Jimmy那里。她跟安子恩到了这个地步,Jimmy是唯一一个还能让她倾吐心事的对象。
她会给Jimmy说,安子恩对她如何如何好,他们如何如何幸福。夸张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了。
每当这时候,他的双手便横搭在椅子两边,懒散的听着。
只是,她确实是满意现状的。安子恩的表现让她觉得,他的确是在改变的。
她相信Jimmy是一个很聪明并且敏感的人,他能感受到他现在幸福、满足的心态。如同,他曾经能感受到她困扰、颓然的心情。
他常常说,Yolanda,你高兴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别人看着都开心。
也只有一次,Jimmy变得跟往常不太一样,似乎特别的一本正经,他问她:“Yolanda,你信不信所有的女人其实都在怀疑自己老公的忠诚?”
她心中一顿,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整个人陡然有些慌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她下意识的反问他:“你前妻也这样?”
这话一出口,Jimmy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才惊觉,她竟已在问他的**。
她们那一届的学生,是Jimmy唯一任教过的一届。
Jimmy对他们而言就是个传奇,所有人都看好他,他是导师的得意门生,做手术时利落漂亮。若是肯继续专攻,从事医学研究,必有一番作为。
可是,他放弃了一切,选择了结婚,与一个来自Hongkong的女华侨。
Jimmy耸耸肩,似是并不在意的模样:“成家后会出现许多问题,缺少交流,发现彼此并不了解,或者,无法融入对方的家庭,各式各样的问题。接着,出轨、离婚……”
他说的这样认真,似乎是经验之谈。她想都没想,便问他,“Jimmy老师,你后悔吗?结婚,你后悔吗?”
其实,她是想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想从他这里寻求答案。
Jimmy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却是没有回答她。他只是说:“Yolanda,有没有后悔,这个答案都在这里。”
他拍了拍心口,眉目眼梢里都透着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