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11

庄莹跟安子恩到了家,这还是那天晚上从临湖回来后,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同时待在家里,或者,这个地方根本不能称之为“家”。

他狠狠的坐在沙发上,哆嗦着手点着了烟。十分钟,二十分钟……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相互沉默着。

终是庄莹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她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她是抱着满腔的希望和热情与他结婚,她没有指望他能马上爱她,她允许他的心里有这样一个角落,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而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置她与不顾?结婚前他待她算是疏离、有礼,而今,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他对着她的态度,就好似是她破坏他的幸福,眼神里满满的不耐之色。

距她说:“我没有想要故意在病房里闹什么,我也不想打扰老人家休息。我是老人的主治医生,我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这么些天你连家都不回,整日说着很忙,忙开会,忙应酬,忙各种各样的事情。”

“老人家现在这样,我也不好受,没有一个医生愿意宣布自己的病人时日无多。可是,当着我那么多同事的面,你跟我连个照面都不打,直接风风火火的找你的卡儿,担心你的卡儿……”

“子恩,你想过你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你想过这样对我公平吗?你既然跟我结了婚,我们做了夫妻,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专“把我真真正正的当做你的妻子,很难吗?”

“你那么忙,像抽空找你的卡儿一样,抽空打一个电话给我,有那么难吗?”

“她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医生,我尽力,作为朋友,我关心。仅仅到此为止,难道不行吗?”

庄莹说完这一串,像是多日来的郁结得到了抒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一直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力所能及的去温婉、体贴,她一直期冀着能改变他,能走进他的心底,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子恩,我爱了你这么些年,难道错了吗?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没有爱你,我也不必难过,不必嫉妒,不用管你每天都去哪里,我根本不必在意。”

“你懂什么是爱?”

安子恩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狠狠的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你的爱就是占有,你知道我有多爱她?你知道她多我多重要?你要是懂爱,你六年前何必跟我出国?现在何必跟我结婚?”

他连连冷笑,“你懂什么是爱?”

安子恩的话像是一番炸雷,庄莹被他的大声质问弄的无法消化。她的爱是占有?她不懂什么是爱?

她抬眼看他,短短的几句话在耳中嗡嗡作响。

安子恩温和阳光,谦和有礼,安子恩优雅世故,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如此残忍过。

她所有的自尊,她所有的骄傲,她多年的感情和执着,只一瞬间,只是轻轻飘飘的几句话,通通被他成功瓦解了。

她溃不成军。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又或是在颤抖,哆嗦着手,高高扬起,溃不成军的她狠狠地冲他甩了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她是下了力的,咬紧了牙关,她的手指碰触他的脸颊时,清脆的一声响。她的手麻麻的疼,眼睛热热的疼,心里哆嗦着疼。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疼的。

这个她从小暗恋的阳光少年,从暗恋,到走到他身边,再到结婚。她比柯尼卡少的只是他们年少的那段时光,甚至,她自认,她对他的感情,不会少于柯尼卡。

这个明明是与她同床共枕,却伸手不可及的男人,现在,被她甩了一记耳光。她没有觉得痛快,只是一阵悲哀。浓重的悲哀像是海浪般,层层的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不可理喻!”

他重重揉了揉唇角,嫌恶的盯着她,接着留给她一个背影,还有猛烈关上门的声音。

“砰”。

关上的不仅是门,碎掉的还有她的心。

柯尼卡连日的陪在母亲身边,每每到夜晚,她便不敢闭上眼睛,她害怕自己睁开眼睛时,母亲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母亲是她所有的支柱,她想着,总有一天母亲会醒来,她们要重新开始她们的新的生活。陡然有一天,医生宣布,这个支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离去,会消失,会去到另一个世界里。

她不想听什么生死无常,听天由命的鬼话。她只知道,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只有母亲了,她自私也好,懦弱也罢,母亲若是走了,她要怎么办?

这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问题。

她收起所有的眼泪,平静的给母亲擦着身子,替母亲揉捏着关节,甚至,她弄来一把小木梳,细细的替母亲梳头。

母亲从前是一个多爱干净、漂亮的女人,现在看上去如此老迈憔悴,那满头的白发,她轻轻的梳着,生怕弄疼了母亲。尽管如此,看着那梳子上一撮一撮的发丝,她仍是心惊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亲开始掉头发了……

一小撮,一小撮,白的刺目。

李元有几次打电话给她,他说,柯小姐,老板走之前吩咐了,我该对您寸步不离的,您现在这在哪儿,总是该透个风给我。您知道的,老板很关心您,怕您有个什么事,没人帮忙照应着。

她耐心解释着,她没有去上班的事不要告诉初一,她有些私事要处理,会离开一阵子。她要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会联系他。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初一,不要让他分心……

她不知道她这样说,李元会听几分,但是,初一每次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语气如常,没有丝毫疑问。护工那里,她也打过招呼,初一的人若是问起来,不要将实情告诉他们。

只是,每每到晚上,像往常一样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嗓音低沉,听上去有些疲乏,认真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累不累。

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母亲,觉得喉咙一阵发紧。

她涩着眼睛,问他,她说,初一,你在英国过的好吗?

他说,不好。

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里有着隐隐的笑意,她想,她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没有她,所以不好。

她也笑,问他,工作累不累?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说,有一点。

两个人沉默,她想问他,初一,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那里的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她想说,我快撑不下去了。

她想哭。

她想说,初一,我想你了,真的想了。

只是,所有的话仍是哽在了喉咙里,眼前一点一点的模糊。

初一像是哄着孩童般,轻声说,早点休息,工作太多,咱就不做了。等我回去,一定要找筱米说道说道,你好歹以后是她嫂子,不带这么剥削的。

他絮絮叨叨的劲儿不下去,她笑,叮嘱他,应酬的时候少喝些酒。真的推不开了,一定要吃些东西垫垫胃。

过了很久,她也记不清自己叮嘱了些什么事情,才听到他的声音,说不清的意味,只是一个字,好。

最后挂电话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问她,说,胶卷儿,你想以后都这么跟我过吗?

他补充说,一辈子的。

她怔忡了一下,他问的虽让人摸不着头脑,语气却是郑重其事的,她抿了抿唇,点头,一个字,嗯。

跟他过一辈子,光是想想,也足够美好。她甚至不用多想,脑海中就冒出这个念头,她愿意。

电话挂了以后,柯尼卡也睡不着了,索性在母亲床边坐下。

夜晚的病房更为安静,心电仪一下一下的响着,她伸手替母亲掖好被子,轻轻将母亲额前散落的头发捋好。

她的手顿在母亲的额上,心尖儿有些发颤,哆嗦着手去抚平那里的皱纹。母亲还年轻,才五十岁罢了,可是,现在这副样子,说出去谁信?躺在这里的母亲怎么看,都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

柯尼卡轻轻的趴在床边,小心的伸出手,搭在母亲的腹上,亲昵的一个环抱的姿势。

她记得那段时间她在医院,好几次醒来,初一都是用这种姿势拥着她,小心翼翼的,仿若她是一个稀世珍宝。

当时她觉得他很好笑,现在换做自己,轻轻揽着自己的母亲,她唯一的亲人。感觉像是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只是,现在换做她抱母亲,心中暖暖的踏实且安心。

她不禁想着,初一每晚这么揽着她睡去,是不是也是如此踏实和安心?迷迷糊糊的,挨着母亲的身子,沉沉的睡去。

这个晚上,是初一走后,她睡的最踏实的一晚。若不是被清晨查房的护工一声惊呼唤醒,她怕是还要继续睡下去。

“柯小姐,你不能这么压着病人,很容易造成的窒息的。”

护工显得格外严肃,柯尼卡被她说得有些后怕,悻悻的收回手。不一会儿,几个医生过来做一些例行检查。几个人面色有些严肃,最后庄莹将柯尼卡唤到一旁。

“柯尼卡,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阿姨她微弱并急促,血压低于正常指标,除了各种并发症,现在还有各脏器均出现衰竭,估计就是这一两天了……”

庄莹说话的时候,双手习惯性的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沈秀玲现在这种情形,她们能做的就是实施如吸氧、鼻饲,使用升压药、抗感染药等治疗措施。

柯尼卡的脑中瞬间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手心里湿湿的,竟都是汗水。每一个感官在此刻,都被瞬间放大。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喘气,每一次眨眼,都仿佛要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庄莹,艰难的开口:“庄,庄……”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下意识的又朝病床上看去,护工又掀开母亲脖子上那块胶布,那处洞口显得格外刺目,像是一把利刃,戳中了心口。

“就这一两天了么……”她喃喃着。

庄莹拍拍她的肩,轻叹一口气:“对不起。”

做医生的最怕说这三个字,对不起,紧接着便是,我们已经尽力了。

柯尼卡使劲摇头,抿紧了唇,她不相信,她不接受。母亲虽然没能醒过来,却好好的躺在那里,怎么可能就这一两天了呢?

她用手扶着墙,整个人却是直往下溜。她不想的,可是她此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的一般。

她蹲在地上,双手环膝,眼眶热的厉害。像是想到什么般,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1号键,初一的电话,她要打电话给初一……这个时候,她突然的想念他,她不知道,除了他,她还可以向谁诉说心中的恐慌和无助。

她不知拨通了没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跟着蹲下来,握紧了她的手,接着,脚下一空,她被凌空抱起。

恩,写的不在状态,及时收住。

星期一了,又到了工作学习日,大家打起精神吧,期待下一个周末,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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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发布章节太匆忙,一些错字漏字一时没有检查出来,大家谅解哈,我以后会多多注意的,嘿嘿。)

感谢大家对小文的包容和支持。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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