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衡望着老人,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

幼时,便常有老人说她,面容温厚,身姿清朗,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思莞,我可是听你爷爷说,阿衡年终考了年纪第三,连你也比下去了。”辛老想起了什么,朝着思莞,哈哈大笑。

思莞沉吟,微笑谨慎开口——“阿衡一向聪明讨喜,我这做哥哥的,差些也是应当的。”

辛老皱眉——“你这孩子,自小就是这个个性,说什么话总要先在心里绕几百个弯弯,都是一家人,不累吗?”

辛达夷皱眉时,与辛老如出一辙,只是脾气暴躁,不若老人沉淀人生后的明锐。

思莞听到这话,脸红了,点头,却不为自己辩解。

言希转转大眼睛,笑颜如花——“辛爷爷,我家老头下面的人,前些日子,拜早年时,送了些好茶,现在还没开封。”

“还是,屯溪的珍眉子?”辛老眼睛中微微有些兴味。

“是的,我爷爷的老部下,派人去购的,总共只有三钱,一大半在我家,说是什么贡…”言希噙着笑,指尖在沙发上轻点,装出想不起的模样。

“贡熙!”辛老抚掌,眼睛亮了起来“我前些日子,也差底下的人去寻了,只是说,珍眉缺货,极品贡熙也早已被上头的人买了个八八九九,剩下的,是些雨后的,我不爱喝,想着算了,没想到又被那个老东西抢先一步!”

言希笑——“爷爷一直挂记你的身体,嘱咐我,一定要对您说一句话。”

“什么,你说。”辛老嘴角上翘,皱纹很是柔和。

“老家伙呀,没事儿别装病,奶奶个熊,不就屁大点儿旧伤吗,天天闹着退休,好些了,来家里,老子请你喝茶。”言希轻吟,这语气学得活灵活现。

辛老有些怅然,叹了口气,缓声“那一年,你父亲出生的时候,言老儿乐得拉着我喝了一夜酒,嫂子当时还生气了,可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嫂子不在了,你父亲也出了国。我们这些老家伙,难免寂寞。”

“辛爷爷,您明白的道理,又为何要我们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小辈说给您听?”言希垂头,平淡开口。

“你说说,倒也无妨。”辛老笑,眸中有些苍茫。

“留下的,是注定要留下的。”言希的语气,脱离了情绪,带着雾色弥漫“而离开的,若是不想再见,也是注定要分离的。”

阿衡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半晌,终至平静。

心却,渐渐地,柔软无奈起来。

该有多么不想见到,才走到分离的地步…

这番彻骨的偏激,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对自己,严辞的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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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一天一天的,吃吃喝喝,有事儿没事儿放放炮听听响儿,日子过得水流一般唰唰的。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十四那天傍晚,阿衡在家看书的时候,接到了一个要命的电话。

对方还是个孩子的嗓音,带着哭腔,也不问问接电话的人是谁,语无伦次,张口便说——“思莞哥,你快带人到‘飞翔’来,一堆人,好多人,在打言希哥。”

随即,便是忙音。

阿衡懵了,脚却不停,跑到了思莞房间,普通话飚成海豚音——“思莞,找人,飞翔,救言希!!!”

思莞顿时,脸涨红了,穿上外套就往外没命地跑,边跑边吼——“阿衡,千万别跟大人说!”

阿衡先是掂了棍子然后又扔了转而拿急救箱,心想——我这么忙哪有空跟大人告状!

继而,也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家门。

“飞翔”是一家有名的酒吧,虽然不大,但老板上面有人,开得风生水起的,每到夜晚,寻乐子的人特别多,但是,鱼龙混杂,常常有斗殴的时间发生。

阿衡赶到的时候,酒吧前的巷子里,两帮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她认不出其他人,只看到了粉的白的黑的三个影子活跃彪悍得很。

黑衣的那个,眉毛乱发一齐支棱着,像是气急了,瞪圆眼睛,骂骂咧咧,拿起不知道从哪里拣的玻璃酒瓶,黑着脸就往对方身上摔去,脚死命地揣着,狠厉的模样。

白衣的那个则是眼中充着血,额角的青筋极是明显,不复平日的温文,揪住身旁高大壮硕的男子,握紧拳头,一阵风,打了过去。

“他奶奶的,你们连老子的兄弟都敢碰,不想活了是吧!老子今天成全你们!!”黑衣的,是辛达夷,那厮吼了起来,长腿生风,踢倒一个是一个,踢倒两个凑一双。

“我呸!男不男女不女的小白脸,敢跟我抢马子!我虎霸今天不把他整死,以后就不在道上混了!”一个染了黄发像是带头人的少年,满脸横肉,眼神凶狠阴厉,阴恻恻地笑着。

“那我今天先解决了你!”白衣的,是思莞。解决了身旁的一群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拽住男子的衣领,狠狠地揍了过去。

粉衣少年,身旁躺着好几个喽啰模样的人,拍拍手,清清爽爽,走了过来。

“大姨妈,你磨蹭什么呢,快点儿!”粉衣少年微微露齿,歪头笑骂黑衣少年。

“靠!言希,你他妈太不厚道了,老子为了救你穿着拖鞋跑出来的,你丫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辛达夷喘着粗气,膝盖上钩,狠狠顶了与他缠斗的不良少年,趁那人抱着肚子呼痛,飞起一脚,解决战斗。

阿衡定睛,看到辛达夷脚上的黄色老虎头拖鞋,本来绷着的脸蓦地扭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又没让你救我,是小虾多嘴。”言希瞪了瞪一旁的电线杆。

“言希哥,我也是怕你受伤!”电线杆后走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瘦瘦小小的男孩,撅着小嘴,初中生的模样“哥你不准生我的气,生我气我不跟你玩儿了!”

“切!”言希揉揉男孩戴着帽子的脑袋,一笑,拿他没办法。

阿衡远处打量着,知道是这个孩子打了那通呼救电话。

“咳,阿希,这人你怎么处置?”思莞拽住那自称“虎霸”的横肉少年,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你…你们想干什么?”那少年只是虚张声势,见手下的喽啰被撂了个七零八落,流出虚汗来。

言希晃了晃手腕,半边唇角勾出一抹笑,倾城颜色,走到那横肉少年身旁。

“你说你叫什么?”言希懒洋洋地问他。

“虎霸!老子的名字你也不打听打听,道上混的谁不知道!”那少年挺挺肚子上的肥肉,虚张声势。

“我只听过面霸,没听过虎霸。”言希皮笑肉不笑。

“阿希,你怎么招惹了这种人?”思莞皱了眉。

“你问我我问谁去?”言希翻白眼。

“你你你…抢了我的美美,还说不认识我,太他妈不是玩意儿了!”那少年肉肉的鼻子气愤地抽抽。

“美美?谁?”言希挑眉,一头雾水。

“美美,我对象儿,谈了八年了呀,说跑就跟你跑了!”虎霸腮帮的两团肉颤得泫然欲泣。

“言希,言大美人儿,哟,您还干这事儿呢?美美,哎哟哎哟不行了,笑死老子了…”辛达夷在一旁,晃着大白牙,爆笑起来。

戴帽子的男孩儿也是个喜笑的人来疯,瞅着辛达夷,一会儿就憋不住,被传染了,俩人在一旁笑疯了。

“少爷我多好一孩子呀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吗?!”言希白了傻笑的俩人一眼。

“老实说,少爷你干过。”思莞蓦地想起了什么,抚额开口。

“什么时候?”言希蹙眉,迷茫。

“七中的那个。”思莞很是无力“倒追你的,叫什么什么angelbeauty的。”

“对,就是美美!”横肉少年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言希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那少年被思莞钳住了肩,原地蹦着。

“哦就是,我和她没干什么,只亲过一次,她抹了口红,很恶心,亲完我们就掰了。”言希淡淡开口。

“这还叫没什么?我要杀了你!!”横肉少年哭了。

“言希,差不多得了,别逗他了!”思莞不知怎的,有些心浮气躁,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我亲了,真亲了。”言希定定看着思莞的眼睛,眸子高傲漂亮得丝毫不退缩。

阿衡蓦地,想到了那日傍晚,灯光下暧昧纠缠的身影。

“阿希,你…”思莞苦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明明害怕的,为什么一次次地伤害自己…

"那边的,在干什么呢!”一声吼声。

绿油油的警装。

思莞恍神,松了手。

“我跟你拼了!”虎霸得了机会,操起地上的啤酒瓶,猛地朝言希头上砸去。

“哥!”戴帽子的男孩失控,大喊了一声。

言希转身,猝不及防,酒瓶子砸向自己,身体本能地向左倾,躲了头,却被砸中了肩膀。

玻璃瓶并没有烂,但瓶口的碎玻璃茬子却划破了少年的肩膀。

粉衣上,浸过一片鲜红,花一般的色泽,妖佞而骇人。

言希捂住右肩,痛得蹙起了眉。

辛达夷一个冲步,把虎霸扑倒,膝盖下压,死死钳住虎霸的双手,双手死死地掐住他,恼极了,目眦尽裂——“他妈的,你信不信今天老子有能耐掐死你,还有能耐不蹲班房!”

“哟,好大的口气!”戴着大檐帽的巡警走了过来,看清言希他们,愣了——“怎么又是你们?”

“傅警官,不巧,又是我们。”言希苍白着唇,嬉皮笑脸,暗暗打了个手势,辛达夷松了手,站起身。

“小虾米,你又偷东西了?”那巡警是个魁梧黝黑的汉子,看到满地的“尸体”,抽抽唇,望向戴着帽子的男孩。

“我没有!”小孩子鼓了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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