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挣扎着,起来了,笑着问他——“你怎么跑过来了,是不是瞒着妈妈,偷跑过来的,不听话!”

他看着她,眉眼依旧干净漂亮,可是,看起来,又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衡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却发现他忘了戴手套,指尖有些冰凉,捂了,放进被窝,开始吓他——“又不戴围巾,不戴手套,冻着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药,要打针,这么粗的针管!”

她比划着针管的粗细,少年的唇角却有了温柔促狭的笑意。

阿衡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却把她抱起,小心翼翼地。

拉开窗,含着雾气的窗,一层冰凌,结着的霜花,美丽盛开。

再抬眼,外面已然是白色的世界。

飘飞的雪花,鹅毛一般,悠悠落下。

那是一年韶华落尽的余音,是白雪皑皑的时光的流淌。

初雪呀。

阿衡笑,在言希怀中,有些不安,抬起头,那人却缓缓低了头,有些凉的半边面庞轻轻贴在她的脸上,缓缓地,泪水濡湿了整张面孔。

他许久未开口,此时,却沙哑着嗓子,干涩着发音。

“阿衡,我回来了。”

阿衡,我回来了。

遵守诺言,第一个,见到了你。

chapter51

阿衡呆了,半晌,反应过来,心跳得极快,有些喘不过气,猛咳起来。

言希把她放下,取了热水,带着十足的笑意递给她。

阿衡迷糊了,掐了掐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不疼,看来是做梦了。”

本来就知道自己感冒得极重,只想着言希入了梦中,看着他,心中莫名地欢喜。

拉住他的手,牵了牵,又抚了抚他的双颊,软软的。

呵呵。

阿衡笑了,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晓得从何开口,只好看着他,不住地笑意温柔。

言希认真地看着她,眉眼有了动容。

阿衡微微叹气——“嗳,可见,我是真的很想你了,言希。”

垂了头,眼眶有些发红。

那少年开口,嗓子荒了许久,声音嘶哑——“阿衡…”

阿衡揉揉眉心,笑了——“言希,你不要喊我的名字,这样…我醒来,会不习惯的。”

虽然真的很想听到,但是,宁愿不要听到。

她一直努力着,想和那个像孩子一样拥有不完整灵魂的言希一辈子平安喜乐,如果此生,再妄想着言希亲口喊她一声阿衡,即使是梦中起了贪念,也是会遭天谴的。

阿衡想了想,推开他的手,闭上眼,淡了表情——“你还是,快些…走吧,以后,不要来我的梦里了。”

唇角有些发苦,是儿时中药的味道,现在记起,实在是难喝。

身旁一直是他淡淡的呼吸,清恬的,带着窗外寒雪的冷薄。

一直未散。

她睁开眼,那个少年,看着她,后退了许多步,站在了远处,眸中沉沉浮浮,像极嫩绿的茶叶在杯中氤氲。

“阿衡,我拼了命,才把皮诺曹打败的…”

这语气,茶叶沉了杯底,沙哑着嗓音,带了悲意。

他这样说着,想起什么,不安地睁大眼睛,带了讨好和刻意装出的镇定——“阿衡,你不喜欢我,我回去,把那个听话的皮诺曹…还给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不要生我的气…”

渐渐微弱的声音…

他垂了头,软软的发没了光泽,沉默起来。

漫漫微弱的哈气,像是电流,瞬间击破她的耳膜。

然后,溃不成军。

她哭了,强忍着,连呼吸都无法顺遂——“言希…"

伸出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渗出血,疼痛回到感冒后迟钝的感官。

原来,不是梦。

她走到他的面前,用力地,把他撞倒在地毯上,呼吸埋进白色的绒毯中,下巴几乎要揉入他的颈间,压抑许久的委屈,躁动起来。

言希手足无措,遭了突然的袭击,后背有些疼痛,可是,听到她的心跳,和他一同跳动着,酥酥麻麻的,终究,无力地垂下双臂,沉默地仰望天花板。

缓缓地,落下的,是泪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胸口有什么东西,滚烫的,不晓得如何对待方好。

“言希,我真的很讨厌你。”阿衡咬牙切齿,嗅到他身上清甜的牛奶香味,含混,几欲落泪。

言希瘦削的身躯微微颤动,可是,终究无话。

“下一次,你要是再敢生病,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找到你。”

他愣了,轻轻闭上大眼睛,嘴角微微上翘,淡淡的心形,认真开口——“我会的。”

“你就不能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阿衡磨牙。

少年伸出修长的双臂,紧紧地抱住她,后背痛得发痒,难以忍受——“好,我再也不生病了。”

那样平淡的语气,谈论天气一般。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了鼻音——“你要是撒谎了,怎么办?”

问完,方觉不妥,这语气太亲昵,太哀怨。

言希笑了——“阿衡,我这个人一般不骗人。”

阿衡点头,囔囔的鼻音——“是,你骗起人来一般不是人。”

她的感冒极重,全身软绵绵的,刚刚竟然能把言希扑到,实在是匪夷所思。

“咳,言希,你的背不疼吧…”她脸红了,理智重归,在心中不好意思地对手指。

言希笑得狡黠——“女儿呀,我可以扑扑你,让你感受一下突如其来的外星风暴。”

阿衡猛咳,严肃道——“我现在生病了,是病人,你要体谅!”

言希大眼睛中映着阿衡,含笑,带了宠溺和揶揄——“我生病时,也像你这样不讲理吗?”

阿衡眯眼,望着他——“你不记得吗,生病时候的样子?”

言希想起什么,白皙的面庞有些发红,含混回答——“除了一些片段,大部分不记得了。”

原来…不记得了呀…

“这样呀。”阿衡站起身,微笑着,拉他起来“不记得也好。”

如若记得,知晓那句白首盟约,不要儿子,不要女儿,不要轮椅,不要全世界,只要一个人,言希又该是怎样的尴尬…

她慎重忐忑说出的婚约,忽而感觉,像是人鱼公主变成的泡沫,美丽而终于虚无。

一切,仿似又回到了一年前。

好吧,或许,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总之,言希呀,欢迎回家。

分割线

言希痊愈了,郑医生下了结论,眼睛很亮很亮。

他笑了,拍拍言希的肩——一定很辛苦吧,摆脱另一个自己。

言希斜眼——那个不辛苦,就觉得你们每次绑着本少扎针很辛苦。

郑医生汗——阿衡不是说你大部分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言希摆手——老子也不知道为毛,这段记得特别清。

郑医生…= =

辛达夷看到言希,就傻笑——美人儿,说句话。

言希抛了白眼——大姨妈。

辛达夷泪奔,扑向言希,痛哭流涕——他娘的,喊得好!再多喊几声!

言希嘴上骂着你丫又疯了都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傻不啦叽的,眸中却是温柔和纵容。

辛达夷只是傻笑,俩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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