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号。
当言希的跑车开进园子,楚云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言希,我们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这里不是,不是我上次采访军界要人们的地方吗????
言希说,你上次采访的谁。
楚云啃指甲,辛云良,孙功,越洋电话的言勤,还有,呃,温慕新。
言希哦,我们就是去温慕新家吃饭。
楚云TOT,你千万别告诉我是温慕新的什么人。
言希淡淡摇头,我不是。
楚云拍胸脯压惊。
言希说,我是言勤的孙子。
楚云继续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些狗仔死哪儿去了,平常老娘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黏得比502还2,为毛这么大的一个地雷没本事排查出来…
言希踩刹车,看着眼前的白楼,眯了眼,到了。
楚云很受打击,不用你说,我上次采访来过。言希,我还是走吧,我上次得罪这家的丫头了,这次上门不是找打吗。
言希笑,你对温思尔干什么了。
楚云泪,我就说她长这么凶,和她妈妈一点也不像。
言希关车门,拔钥匙,低头,淡道,有什么可恼的,像了,才有鬼。
他已经有近两年没来过这里,平常回家,宁可绕一大圈,也不从温家经过。
圣诞节那天,温思莞打电话,掐了,又打,继续掐,继续打,最后烦了,接通,问,你他妈想干什么。
温思莞说,言希,我爷爷让你元旦去我家吃饭。
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温思莞沉默了几秒,轻轻开口,不止你,还有陆流,达夷,孙鹏。
那又怎么样。大联欢?抱歉,你找错对象了。
对线,那人顿了顿,也冷漠了语气,那就拿回你忘在温家的东西。如果有可能,带个女人,我不想看见我妈如坐针毡的样子。
忘在…温家的东西?
他怎么不知道。
楚云拽着他的袖口,小声嘀咕,喂,我去,真的没关系吗,妈呀,你让我骗革命先辈,我不敢TOT
言希抽搐,楚云你他妈可以装得再无辜点,chanel,fendi,一二三,站直,气质!
于是,某人扮观音圣女状,笑得如沐春风。
摁门铃,半天,才有人开门,是思莞。
容颜俊美,眉眼清朗,还是以前的样子,无甚大变化。
他看到言希和楚云,手插到裤兜中,颔首,让身。
进来吧。楚小姐是吗,上次见过了,请进。
言希换了鞋,取下围巾,搭在臂上,身后跟着楚云,走了进去。
客厅还是照旧的热闹,老人们下象棋,年轻的打麻将算点数,厨房里,不甚清晰的女性的交谈声,想必是温母和张嫂。
恍惚,什么都没变过。
楚云戳他,喂,你抓围巾抓这么紧干嘛,快破了。
言希低头,向日葵早已经不清晰,明灿灿的色,比回忆还让人难堪。
“言希,来了。”陆流笑,推了牌,走了过来,看到楚云,表情淡了三分——楚小姐,这是?
言希说,哦,忘了跟你们说,我和楚云谈了,趁着大家都在,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孙鹏转牌,似笑非笑,辛达夷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瞪大了一整圈儿。
楚云不说话,得体羞涩地笑。
温老和辛老停了动作,站起身,审视这姑娘。
温老温和问言希,你爷爷知道吗。
言希摇头,得体回答,还没来得及告诉爷爷,先带给温爷爷辛爷爷看看。
辛老点头,是个伶俐的姑娘,很好。
说完,无了话。
一帮小的,各怀鬼胎,也不作声。
登时,气氛有些尴尬。
温母听到言希说话的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言希,眼圈红了。
你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久,没有…
言希拥抱了温母,笑,上了大学,做了一些兼职,时常抽不出时间,来看阿姨。
温母点头,说阿姨都知道,小希长大了,开始懂事儿了,是好事。
转眼,定睛在楚云身上,看这姑娘容颜明媚,活泼跳脱,和…完全不同,只道言希定是放开了,身上的重负也减轻了许多,和蔼地拉着楚云问长问短。
思尔坐在麻将桌旁,冷冷喊了一声,妈。
温母却像没听到,十分欢喜楚云的模样,忙着招待楚云。
思尔站起身,默默,上了楼。
思莞替了思尔,继续和三人打麻将,呼呼啦啦,恢复了热闹的气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言希坐着陪楚云看电视,楚云低声,你和陆流他们一早就认识?
言希嗯,电视上正在播广告,他却聚精会神。
这姑娘觉得屁股咯得慌,起身,原来坐在了一件蓝色披肩上,针脚细腻,干净温柔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身为言希的女友,为了对得起chanel,fendi,必须拍马屁了,堆了笑脸,阿姨,您的披肩真漂亮,在哪儿买的,眼光真好。
温母扫了一眼,轻描淡写,朋友捎的,不值什么钱。
言希眯了眼,指尖僵了,想要去触披风,楚云却转手递给了温母,只余他,抓了满手的空气。
吃饭时,一帮少年郎为了逗老人开心,装傻的装傻,装乖的装乖,什么顺耳说什么,楚云乖觉,顺着老爷子们的意思讲朝鲜越南战场,一段段往事回忆得热血沸腾,二老被灌了不少酒。
温老红了面庞,比平时的威严多了几分和蔼——“甚好,这姑娘比我家姑娘强,说话做事极周到,小希眼光很好。”
言希面无表情,是,很好很好。
思尔却插嘴,打断了言希的话,爷爷我怎么比不上楚主播了。
温母拍拍她,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吃你的饭。
桌上,有一盘红烧排骨,言希咬了一口,微微皱眉,又放下。
他们几个,也喝了不少酒,推杯换盏,少年心性,总要比出个高下。
言希借口逃了出去,透气。
枯伶的树枝旁,那个窗口紧紧闭着。
他曾经仰着头,日复一日地大喊着,似乎,下一秒窗就会打开,探出一个脑袋,趴在窗台上,笑容温暖。
她微笑,你…吃饭…了…吗,言希。
除了他的名字,那个人多强大,从未说出完整的句子。
再仰头,却再也没有,那样的人。
散了酒意,又走了回去,楚云看到他,笑容一瞬间变得安心。
她趴在他的耳边,轻轻开口,你去了哪里。
似乎,借着酒意,一瞬间就亲近了很多很多。
言希笑,就是出去走走,你不要喝太多,等会儿我可不负责把你拖回家。
她挽着他的臂,小小的可爱,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赖着你。
于是,这番情景,又落入了谁的眼中。
思莞说,你的东西,在楼上,张嫂前些天,险些当垃圾扔了。
言希看他,说,我跟你一起去拿。
身后,赖着那个喝醉了亦步亦趋的楚姑娘。
曾经藏在树荫下的那个房间,原来这么干净整齐。
桌上的每一本书,都掖得那么平。窗台上的仙人掌,经年已久,养在室内,正是个颓靡欲滴的姿态。
哪比他,回国时,人去楼空。
思莞从柜子中抱出一个方纸盒,递到他手心。
我也是,打开了,才发现,是…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