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阿衡回到H市的时候,是顾飞白接的机。

他看着她,面色还是平时的平静,但是,眉眼却冷淡了好几分。

他问,去了哪些地方。

阿衡想了想,前六天在旅店看书,最后一天上了坟,实在乏陈可言,简单概括。

随便逛了逛。

顾飞白看见她手边的伞,淡淡开口,北京的雪很大吗。

阿衡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他眯眼,不像你的东西。粉色你不是一向讨厌。

阿衡轻笑,一个爱护野生动物的好心人士拉下的,我正好拾了。

顾飞白淡笑,别人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细菌,怎么能乱捡。扔了吧。

阿衡愣在原地。

他说,我能买千把万把,三百六十五日,一日送你一把,这一把,就丢在垃圾箱,如何。

阿衡皱眉,听着顾飞白的话,似乎带了些挑衅的意味。

怎么,不舍得扔吗。

顾飞白冷冷瞥她。

阿衡把伞递给他,淡笑,扔了吧。随你喜欢,怎么处置都行。

顾飞白打量她,没有感情的声音。你呢,你是不是也随我处置。

阿衡后退一步,眉眼是微笑,却没有丝毫笑意。飞白,这笑话不好笑。你知道,我有血有肉,与你一般平等自由,没理由任你处置。

顾飞白把手插入口袋,低头,半晌,却笑。我想学肥皂剧,抱住你,给你一个无法呼吸,随便你死或者我死都很好的吻,可是,温衡,你真无趣。

阿衡愣,啊,随即,笑开了,飞白,这不是我们的方式,极快节奏的生活才需要用吻点燃热情的速食恋爱。

顾飞白眼中有着的小光明,却一瞬间熄灭,黯淡了——可是,我们之间连热情都没有。

他张口,下定决心,想说什么,阿衡却微笑,低声——飞白,有什么话,你迟些再说,嗯,一月十号零点之前,都可以。现在,我很累。

随着不远处飞机的起飞,轰隆的,盖住了所有的声源。

她看着顾飞白的眼睛,轻咳,脸上浮过红晕,山水的温柔,小小的尴尬和认真。

她说,我真的很适合做妻子,忽略热情,你可不可以再认真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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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pter70

一月九号,H城,迎来二零零三年的第一场雪,游飞如絮,比起春日宴,不差分毫,不知是不是养了太多的才子佳人,整座古城作派也是日复一日地念成诗意。

阿衡早上接水的时候,滑倒,不小心把水壶打碎了,浇了整条裤腿,冒着热气儿。哭笑不得,只得丢了旧的,去买新壶。

路上遇到班长小胖,正吭吭哧哧地吃包子,看见她,揪了小辫子,就问,孩子,复习得怎么样了,你可别再让我在二三四五六班那帮兔崽子面前抬不起头,可怜你哥一张老脸,全毁你手上了。

阿衡= =,小胖,班长啊,你相信我一次不成吗,我以前,真的是好孩子的呀。

小胖冻得脸通红,抽鼻子,塞包子,你拉倒吧,我信你,我疯了。好了,今儿哪儿也别窜了,跟哥一起上自习。

小胖是个笑起来脸能挤成包子还带几个褶儿的孩子,心眼儿好,负责任,很受大家爱戴。不过太霸道,在班里是绝对的一党专政,说一不二的主儿。

他说阿衡要去上自习,咱孩子就非得去,晚一秒,能把你说得没皮没脸今天叛党明天叛国还不给缓刑。

真的,老霸道了= =。

阿衡于是只能哦,提溜着新壶,跟在小胖身后,晃荡到了自习室。

临近期末,自习室人很多,找了半栋楼,都是满满的,最后,在五楼,总算看见一个人少的,刚想进去,小胖指着最后一排角落的俩人——诶,不是顾师兄吗,那个,杜清?

阿衡看了一眼,点头,说是。

小胖纳闷,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

阿衡笑,人生何处不相逢,你吃个包子,我买个壶,都能碰到了。

小胖嘀咕,倒也是。

忽而,转念,合门,义正言辞。不行,这个教室不能进,温衡见不得顾飞白。

阿衡哑然失笑。

温衡见不得顾飞白,这句话,是小胖的名言。含蓄地点出了温衡看见顾天才就要随时扑过去的客观囧态。

小胖拍阿衡肩,你也别黏他黏这么热乎了,到时候,没新鲜感了,心思容易长歪,有你哭的时候。哥是男的,清楚男人怎么想。

阿衡说,你哪只眼看见我黏他了。

小胖拍拍书包上的雪,说,也不是黏,怎么说,应该是你依赖他,你看不见他,你…你就心慌我跟你说。

阿衡= =,真…一针见血。

她一直在定位自己对顾飞白的感情,发现喜欢呀爱呀的离自己似乎都太远,可是,看不见他,会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抱着皮箱子在天桥上饥肠辘辘的感觉,然后,没有着落没有安全感,真的…很难熬。

于是,逆向思维,B城某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员,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真的真的可以确定不是喜欢,却会想起排骨美味的感觉。

小胖说,你想过将来吗,我让你好好学习,跟害你似的。你天天想着怎么多挣一两块钱,少了一两块钱,是能饿死还是怎么的。顾师哥能一样吗,你不努力一把,以后别说追随人脚步,能把你甩出撒哈拉。就为了一点钱,鼠目寸光,庸俗!

阿衡低头,真的,会饿死。少了一毛都能。

瘪下去的肚子,以及瘪下去的…自尊。

到傍晚,小胖才伸了个懒腰,放行。

阿衡匆匆回到宿舍,放下壶,换了衣服,准备去打工的地儿。

杜清已经回来,寝室其他人也都在。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衡纳闷,怎么了。

低头,发现床下一片狼藉,原来放大箱子的地方,空了出来。

阿衡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比划着箱子的大小,我的箱子,你们见了吗。

寝室小三一向心直口快,憋不住,开了口,阿衡,不是说你,这么晦气的东西,放寝室,怎么不和大伙儿商量商量。

阿衡低了头。她没有家,要放在哪里。

小四淡淡开口,阿衡,这事儿你做得不对,箱子的事且不说,二姐和顾飞白的事儿,你怎么不和大家说清楚。她受的委屈不小,你不能仗着大家疼你,就不顾念姐妹情分。

阿衡看着杜清,伸手,面色苍白。箱子呢,我的箱子呢。

杜清低头,阿衡,我想通了,飞白我不跟你争了,顾飞白说我比你坚强,离开他还能幸福,可是你不同。你心里一直有很大的创伤,亲眼看着爸爸心脏病发,从挣扎到死亡…

谁要听你说这些,我比你清楚。

阿衡看着她,冰凉了血液,吸气时,心都是疼的,小刀剜着,一下一凌迟。

大吼了出声。

我的箱子呢。

箱子呢。

茫然地看着寝室四周,书桌,雨伞,水壶,镜子,拖鞋,每一样,都在。

可是,箱子呢。

爸…爸呢。

小五不忍心,闭眼,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阿衡走了过去,一步步,冰凉的把手,狭小的难以忍受的空间。

地上,凌落着她的大箱子。

一张车票,带她到这里来的车票。

一身孝衣,她为别人的父亲哭丧时穿的。

一个木牌子。

慈父温安国之位。

常常,无法忍受时,躲在这里,抱着父亲哭泣。

爸爸,我也很想成为所有人都喜欢的好孩子。可是,要多努力才够。

地板多凉,她们却把你放在地上。

她转身,狠狠地打了杜清一巴掌。

她说,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她曾经说,爸爸,我好像多了五个姐姐,她们对我,可好可好了。

蓦然,看着她们,眼中却早已不是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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