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番外 结局 两处别离2

席主管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抽空出来上了个厕所,便听见收银小妹叽咕:“看到刚走那一对客人没有。不像学生,也不像老师。”

“咦,我们打开门做饮食生意,不替顾客算命。”

“老板,不是哦,那个男人的眼睛一只蓝一只黑,很稀奇。”

收银小妹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老板的脸色变了:“雷先生?……他吃饭给钱了?你们收他钱了?”

“咦,老板你说我们打开门做饮食生意……”

席主管一跺脚,一把扒掉厨师帽,露出一头乱蓬蓬的灰黑相间的头发——这半年他老了不少;又从柜台下翻出几盒武陵特产——他原是兼卖一些土货的。

他一边叫着“雷先生”一边旋风般卷出门去。冬天夜长,鱼米村的小吃摊已经摆出来,学生停停走走,一条街道人头攒动,十分拥挤。

“雷先生!雷再晖先生!”他在人群里中奋力前进,声音洪亮有力且充满欢乐,“他们说看见顾客是双色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是雷再晖替他作担保,教他申请小额融资。是雷再晖替他分析,替他选址。是雷再晖肯定他的一技之长,营销经验。

“雷先生,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现在转行太晚了!”

他记得雷再晖说的是:“当我到了四十六岁的时候,也可能灵光一闪,去做别的事情。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兴趣和能力。与年龄无关。”

得到资助款项,席主管便开始装潢,采购,运营,扩张——原来做自己的爱好这样有劲,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早在他喊第一嗓子的时候,钟有初就已经听到了。她正想转身,雷再晖已经拉住她:“这边来。”

他们逆着人潮躲进了一个盲角,钟有初从雷再晖的手臂上面望过去,一一向他汇报:“席主管老了很多,不过声音很有元气;他手里拎着好多吃的。”

“雷先生,你回格陵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席主管左突右挤,东张西望,但看不到这边角落里的雷钟二人。

“你不想见到席主管?”

雷再晖的声音有些为难:“我受不了这样热情。”

钟有初心想,以前的席主管总是很苦相,为了紧张的工作,铺张的儿子,哪里还会热情得起来?

“躲在这里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更难堪。”

雷再晖胸腔里笑了一声:“不可能。”

钟有初突发奇想:“难道你做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你经常偷偷去视察那些被你改变的人生,然后洒脱离开?”

雷再晖只笑不语,突然伸指刮了一下钟有初的鼻尖。

那一点亲昵的触感,从鼻尖蔓延开来,荡漾着,荡漾着,荡漾得人心都化掉了。

“爸!爸!别追了!”咦,是席主管的儿子。他已经痛下决心,脚踏实地,从美国退学,回格陵大旁听,准备考试,“人家稀罕你这点腊货啊!走吧!菜都下锅了!”

一次裁员,改变的是一家人的命运。面对生命中的挫折,是你的准备,你的毅力,来选择你是坏下去,还是好下去。

“他们好像回去了。”钟有初悄声道。但雷再晖仍箍着她的腰,她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垂下头去,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气馁与羞怯。

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追问:“你说我是不是冷血的人?嗯?”

哎呀,那玲珑的人儿,猛然自他怀中抬起头来,鹅蛋脸上一对眼睛明亮如星,深深地映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世界。

她突然轻轻拉住他的外套领子,红唇飞来他脸颊上啄了一记,亲自盖印一枚英雄奖章:“不是。”

这种荡漾的感觉是钟有初和闻柏桢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过的。她曾绞尽脑汁,如何卖弄一点点笨拙的风情,调笑戏弄闻柏桢;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自然而然,一气呵成的挑逗,会令人眉梢唇角都在发烧。

她发觉雷再晖的眼睛好像又变成了一对越来越深的黑色,令人又惧又爱。他箍在她腰上的手在慢慢收紧,她的视线自他的眼睛向下移,移到鼻子,移到嘴唇——她不傻,她知道他要来回吻她了。

仿佛手中的一枝烟花,明明知道它美丽,蠢蠢欲动,却点燃后就想扔掉,怕它灼人。

他凑近点,她便下意识地退后点,直至脖颈拉出个僵硬的弧度。

那双色瞳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有点宠溺,又有点轻佻。

“好呀。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他专注地看着她,突然咦一声,“你的项链……”

嗯?项链怎么了?钟有初赶紧摆正脖子去摸那颗琉璃地球。

一排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扫在她的眼皮上,随即掠开。他已经狡猾地吻住了她的嘴。

钟有初的接吻经验十分有限,也没有人曾真真正正地温温柔柔地吻过她。最可怜的是,她的初吻不是闻柏桢,而是在下颚被捏紧的时候,被人强硬地伸进来搅动,那股令人作呕的烟味她迄今都没有忘记。

雷再晖感觉得到她仍想躲闪,于是轻轻松开;钟有初甫一动,他又追上去吻住,如此反复几次,或轻或重,蝶逐蜂戏一般;钟有初浅皱眉头,嘤了一声,便轻轻地放松了身体,贴上去。

电梯里初次见面,她俏皮地反击,说要嫁就嫁一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那么广阔的男人;再次相遇,真实的无脸人亲手将她从腐朽的生活中挖出来;第三次,一起解决“小李飞刀”事件,他主动提出半年之约;半年里,他不断从世界各地寄来不一样的空气,她在约定那晚等到凌晨;他千里奔回,侍奉病危的父亲直至送别,她陪着他淋雨,哭泣,继而发烧。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此刻一并快速地涌上心头。

深深刻在彼此心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反而被这浪潮卷走,只剩下真真切切的碰触和气息。

有初。不要再挣扎。

虽然她也很热,却觉得雷再晖按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更是烫得吓人。她自己的两只手又不知道往哪里放,朝下一甩,正好擦到雷再晖结实的大腿。她想要缩回却来不及,他已经将她彻彻底底地缠住。饭后他喝了一杯普洱,现在那茶香便在钟有初的口中一点点温柔地漾开。她不由自主地去触碰那回甘的来源,却得到更缠绵的索取吮吸。

也不知道亲吻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气息,吐在她的鼻尖。

“有初。”

她轻轻地迷糊地嗯了一声。

雷再晖在国外的时候,很少生病。但只要一生病便来势汹汹,和钟有初一样,十分渴望回家。

但是他一度不知道家在哪里。

他说:“你陪我演了一场戏。”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他又将一句话送入她耳中。

“那你现在要不要我给你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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