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翌日上午,陈大光和朱建红双双出现了。

他们是骑马走的,前半夜就出发了,没经山路,穿了林子,往死里走也只走出了这般的速度。他们在喇嘛山生产队里就听说了山路上发生了大爆炸;及至走到林子中了,他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又看到了山下隐隐的火光。

在无心身边一勒缰绳,陈大光居高临下的质问:“你怎么没死?”

无心依靠山壁坐着,脸上颜色并不好看:“我死了,你怎么活?”

陈大光一听,倒像他死了自己就要守寡一般,不禁鼻孔出气:“除了你们两个,再没别人了?”

无心点了点头:“嗯,没别人了。”

陈大光一瞪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心扶着苏桃起了身:“说来话长。有水吗?”

陈大光没有水,而是把无心和苏桃分别拽到了马上。马蹄子呱嗒呱嗒的敲击路面,他们飞快的继续逃了。

埋在山中的炸弹也许是定时炸弹,昨天依次炸过了,今天再无存货。一路颠颠簸簸的到了妃子岭公社,陈大光恶狠狠的苦笑,心想自己这一趟堪称全军覆没——此仇不报非君子,他饶不了小丁猫。

一封电报发出去,全县的武装民兵全集合到了妃子岭。陈大光从无心口中得知了小丁猫的阴谋诡计,又想起了整整三卡车的人命,不禁怒发冲冠。亲自率兵上了阵,他拉着大炮直奔喇嘛山而去。

无心和苏桃却是不再往前线跑了,他们得了陈大光的许可,两人回文县去了。

陈大光翻山越岭,一进喇嘛山就发现情况不对。再接再厉的杀入黑水洼,形势越发的糟糕了——联指的人马居然已经撤出了黑水洼。

没等他调转人马撤出山区,后方情报十万火急的送到了他面前:联指被中央划为左派革命组织,如今已在保定和文县齐头并进,各自聚集了几千人马。保定比较远,姑且不提;只说文县外围,已经被联指的队伍占据了。

陈大光被人抄了大本营,带着一票人马陷在了山中。而文县内外僵持不下,无心和苏桃躲在革委会的收发室里,因为食堂不再正经开火,革委会也面临瘫痪,所以他们只好自力更生,用砖头搭了个炉灶,架着饭盒煮粥吃,菜只有一道,是咸盐拌黄瓜。两人无处可跑,并且听说联指已经占了上风,就愁得唉声叹气,终日盼着陈大光力挽狂澜、早日归来。

第173章 正义秘书

小丁猫是毫无预兆的进了文县。进入文县之后他直奔县中最高权力机关——县革委会。

革委会食堂的大师傅上街买菜时被流弹打死了,所以食堂已经连着三天完全没开伙。革委会的办公区域也是空空荡荡,红总自顾不暇,人员全都集合去了城外战场,余下的老干部与军代表也是各有心肠。老干部都是被打倒又被拎起的人物,非常的识时务,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大姑娘似的全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军代表的行踪则是无人知晓,大概是看时局失控,也自行遁了。毕竟革命群众天下无敌,打死个把军人不是问题。

人都走了,唯有无心和苏桃无处可去。火车站是被封锁了的,想要离开文县,须得凭着两只脚硬走,并且很可能误入战场吃子弹。于是在小丁猫的敞篷吉普车停在革委会大门前时,无心和苏桃正是并肩站在收发室外吃小黄瓜。猝不及防的和小丁猫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偏于木然,嘴里喀嚓喀嚓的始终没断咀嚼。

小丁猫坐在敞篷吉普车里,车是够野的,还披着零零落落的草木伪装,小丁猫却是斯文,照例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衫。一边手臂搭在车门上,香烟在他指间生出袅袅青烟。扭头望着无心和苏桃,他发现两人都瘦了,也都白了,嫩得像两根刚剥了皮的水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并肩站得很整齐。不知怎么搞的,小丁猫忽然感觉苏桃长的有点儿像无心,无心有一双黑到惊人的大眼珠子,而苏桃的黑眼珠仿佛也有扩大的趋势。无心的黑眼睛里藏着一点儿动物的光,人味不纯;苏桃望着前方,眼珠子也是黑得很深远,看谁都像是立足于千里之外。

风度很好的一挥手,小丁猫跳下吉普车:“开门!”

无心和苏桃一起回了收发室,片刻之后无心一个人走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串钥匙。挑挑拣拣的选出一枚打开了革委会大门,他没问什么,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陈大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当真被小丁猫挤下台了。

小丁猫洋洋得意的进了大院,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顾基。对着无心一招手,他笑眯眯的说道:“来,你给我做个向导。”

无心手里还攥着半根黄瓜:“向导?革委会就这么几排房子,没有什么可看的。”

小丁猫单手插进裤兜里,顺势又吸了一口烟:“陈大光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无心无可奈何,只好迈步走去。把小丁猫领到陈大光的办公室中。陈大光的办公室不怕人瞧,因为他学问有限,万事全从脑子里过,房里不存机密文件。小丁猫绕过写字台,一屁股坐上了陈大光的皮面椅子。很舒适的把两只脚架上写字台沿,他摇头摆尾的扭了几扭,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听说陈大光特别好色?”

无心站在门口,忙里偷闲的咬了一口黄瓜:“不知道。”

小丁猫闭了眼睛,心中自觉很亏得慌。陈大光的淫威是很出名的,不用特意打听,种种逸事会自动的往人耳朵里灌。在这一点,他真是比不上陈大光,委屈自己了。

他自怜自怨,一时出了神。无心趁机看了顾基一眼。顾基明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是心虚,不敢去面对他。

与此同时,革委会院门外又来了一辆吉普车。车门一开,下了一名五短三粗的女性。此女名叫丁小甜,正是小丁猫的新秘书。说起来她和小丁猫都姓丁,应该算是亲近的本家。不过小丁猫羞于与她为伍,对她一直尊重得很,半句玩笑都不肯开。丁小甜对于小丁猫的做派十分高看,认定他是一位品行高洁的年轻领袖。

丁小甜知道小丁猫比自己快了一步,所以如今也不犹豫,直接就往大院里走。经过收发室,她隔着玻璃向内扫了一眼,影影绰绰的看里面好像有人,便顺手推开了门,心想这是哪个红总余孽?

然后,她就看见了苏桃。

苏桃已经吃掉了小黄瓜。此刻正是无所事事的坐在小床边上。觅声抬头望向门口,她的辫子乱了,乱发之中,越发显得一张脸是异常白净,几乎给了丁小甜一个惊鸿一瞥的印象。而丁小甜万没想到小小的收发室里藏了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讶异之余立刻起了警惕心:“你是干什么的?”

苏桃站起了身,垂头答道:“看大门的。”

丁小甜又问:“你多大了?”

苏桃盯着地面,感觉自己和前方的陌生人之间隔了一层薄膜:“十五岁。”

丁小甜还要继续盘问,不料无心拎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的走了回来。丁小甜目光如电,立刻转向了他:“你又是干什么的?”

无心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是看大门的。”

丁小甜审视着他:“一扇大门要两个人看吗?”

无心隐约明白了她的心意:“哦,我们两个拿一个人的工资粮票。”

丁小甜看了看无心,又扭头看了看房内的苏桃:“你俩是什么关系?”

无心晃着手里的钥匙串:“我俩是……对象关系。”

丁小甜没想到无心会做出如此不堪入耳的回答。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她不再多说,向前走去寻找小丁猫了。

无论是谁占据了革委会,无心和苏桃的日子总还得过。小丁猫和丁小甜在办公室里开了个小会,及至散会之后他们出了来,发现院内薄烟缭绕,却是无心和苏桃在院子角落里拢了一堆火,正在烤麻雀吃。小丁猫走到苏桃身边,脚步顿了一顿,然而最终没停,还是继续前进了。

丁小甜和小丁猫上了一辆吉普车。在小丁猫身边坐稳了,她有感而发的说道:“丁同志,革委会看大门的人,是一对……”

她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词来形容,但语气是温和的,因为自知站在正义的一方,最清白最纯洁,所以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罪恶:“女的才十五岁,男的我看怎么也得二十多了。他们公然在革委会大院里搞流氓活动,我认为影响很不好。”

小丁猫微微颔首:“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

丁小甜坚定的答道:“我认为男的该负主要责任。他年龄大,很可能是他别有用心,迷惑了女孩子。”

小丁猫慢条斯理的继续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丁小甜想了一想,随即答道:“先把他们隔离开来,再对那个女孩子进行教育,让她迷途知返,重新做人。”

小丁猫轻飘飘的一拍巴掌:“丁小甜,你的思路很对,可以按照你的主意来办。”

因为丁小甜不会伺候人,所以小丁猫看她是可有可无。红总还在县外虎视眈眈的意图反扑,小丁猫忙着布置战线,便把县内事情全交给丁小甜处理。丁小甜带了两名战士回到革委会大院,直接让人把无心绑了。

苏桃登时红了眼睛,先是张开双臂挡在无心身前。及至她被战士一下子搡开了,她转到无心身后,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腰:“你们干什么?我们不是红总的人,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丁小甜平心静气的说道:“这位小妹妹,你不知道你已经被他拐上了岔路吗?”

苏桃厌恶的望着丁小甜:“没人拐我,我是自愿!”

丁小甜看了她的顽固态度,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对着两名战士做了个手势,她开口说道:“我看你年纪还小,所以对你采取柔和的手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名战士开始押着无心往外走。无心临走前还想对苏桃耳语几句,可是战士们力大无穷,一阵风似的就把他拥出去了。无心暗暗叫苦,又恨白琉璃不务正业,大白天的也跑出去看人打仗。

及至战士把无心押向革委会的办公区了,丁小甜才转向苏桃。无心一走,苏桃就垂了眼皮,木雕泥塑似的在地上一站。丁小甜看出她是铁了心的要往邪路上走,便从身上的军用挎包里掏出一本红宝书,恭恭敬敬的摆在窗前放置信件报纸的小桌子上:“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抄红宝书。我要让毛主席思想的光芒照亮你头脑中的阴暗角落。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纸笔,你等着吧。”

丁小甜对苏桃很感兴趣,甚至生出几分怜惜。派人把纸笔送到收发室了,她转而去审问无心。无心只说要见小丁猫,除此之外一言不发。丁小甜看他软硬不吃,心中十分恼怒。既然自己不能触及他的灵魂,只好退而求其次,触及他的皮肉。拎起皮带走到无心面前,她把对方的小白脸子打成了满脸花。无心没骨气,疼了就叫,叫得荡气回肠,如同春夜闹猫。两名战士忍不住嘻嘻笑,唯有丁小甜怒发冲冠,笑不出来。

她认为无心实在是太罪恶了,罪恶的苗子,就该连根铲除,不留余情!

丁小甜忙着拆散流氓情侣,拆得全神贯注,以至于忘了去干正事。及至到了翌日上午,小丁猫四处找不到她,只好亲自又来了一趟革委会。刚一进院门,就见苏桃坐在窗前桌后,正在低头写字。

小丁猫心中一动,又看四方无人。一推门进了收发室,他轻松的问道:“写什么呢?”

苏桃停了笔,站起身答道:“抄红宝书呢。”

小丁猫笑了:“很要求进步嘛!”

苏桃沉着脸:“丁小甜说我如果不抄书,她就不给无心饭吃。”

小丁猫向苏桃逼近了一步:“她还说什么了?”

苏桃面无表情的答道:“她还说无心是流氓,说我被流氓骗了。”

小丁猫继续逼近:“那你到底有没有被他骗呢?”

苏桃不看他,盯着地面答道:“他不是骗子。”

小丁猫溜了房内一眼,见窗户上方横着一根铁丝,挂了一块白布充当窗帘,白布如今被拨到了窗边。心中忽然躁动了,他上下又把苏桃打量了一番。忽然转身拉拢了窗帘,他一手捂住了苏桃的嘴,另一只手开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苏桃先是一愣,紧接着吓得手舞足蹈,对他又打又踢。而他此时却是下了决心,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得了!

用自己的两排肋骨承受了苏桃的双拳,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苏桃拦腰抱起,扔到床上去了。

第174章 受伤的小丁猫

小丁猫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感觉自己胸前这两扇薄薄的排骨,快要被苏桃的拳头击塌了。

他没想到一个靠稀粥黄瓜麻雀度日的小丫头,竟有如此的神力。他的裤腰带在搏斗中已经解开了,苏桃的衣裳却还是森严壁垒,只有衬衫领口被他扯脱了一枚纽扣。小丁猫把她压在身下,极力的想要将她双手反剪着捆绑住。然而苏桃趴在床上猛然一撅屁股,当场把他拱到了床下。落地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他在刹那间又翻上了床。气喘吁吁的怒道:“叫吧,叫吧!我看你能叫来哪位救兵!”

苏桃没有余力喊叫了,也知道小丁猫所言非虚,世上除了无心之外,当真是再没有人肯救自己。一张小床被两人压迫得吱嘎作响。仰面朝天的看小丁猫压过来了,她亮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齿——好像横亮了一把大刀似的,她对着小丁猫狠狠一抬头,一排好牙当场磕上了小丁猫的下巴。

小丁猫哀鸣一声,抬手去捂痛处。苏桃趁机拼命推他,小丁猫如落浪中,颠颠簸簸的上下乱摆,无论如何不能控制苏桃;想要去撕苏桃的裤子,新的确良又太结实。苏桃感到一只手就在自己的下身乱抓,当即伸手下去,用指甲狠抠小丁猫的手背。小丁猫把手一躲,苏桃摸到了一条热烘烘硬邦邦的东西,这东西不是她的,就必然是小丁猫的,她连想都不想,对着它便挠了一把。在小丁猫的惨叫声中,她的手指触到了一丛乱毛。顺势合拢五指抓住了毛,她大叫一声狠命一揪。小丁猫惨叫未停,痛嚎又起。而苏桃抬手一瞧,就见手上抓了满满一把毛发,黑亮亮的打着卷儿,发根上还染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小丁猫捂着下身翻滚下床,痛苦之余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根本性的大错误——裤子脱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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