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是个懒蛋,很少做出如此卖力的姿态,所以白琉璃看得饶有兴味,甚至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恨不能在他的脚趾头上狠啄一口。
良久之后,沙发上的两人鸣金收兵。噼里啪啦的互相亲了十几个嘴之后,史丹凤下楼去了,无心则是去洗了个澡。
白琉璃蹲在帽子里打了个盹,清醒之后发现帽子没了,窗外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无心裹着一条毛巾被躺在沙发上,睡得如同挺尸一般。拍着翅膀飞到了无心的胸膛上,他来回踱了两步,最后收拢翅膀,在无心的肚皮上蹲下了。百无聊赖的望着天,他一点一点的往前回忆,一直回忆到了上百年前。
他不是个很有感情的人,理智也匮乏。先前在山里和无心吵架的时候,无心总说他太任性。他不知道无心的评价值不值得相信,无心总是没个正经,谁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准?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也许能让他信上几分,但他又从来不肯听别人说话。
白琉璃难得的做了一次自我检讨,可惜这次检讨并没能触及他的灵魂。他低头啄着毛巾被上的线头,越啄越来劲,最后就把检讨的事情给忘记了。
无心当晚吃了半盘子对虾,把猫崽子捉住又揍了一顿,然后带着白琉璃出了门,专往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走,想要捉些不成气候的小鬼给他吃。
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史高飞打了电话。史高飞刚刚出了酒吧,向儿子讲述了两件事:第一,他发现了一家物美价廉的小吃店,现在正和大蜥蜴在店里喝啤酒吃烤蘑菇;第二,今晚在酒吧里,有个女的想请大蜥蜴出去吃夜宵,大蜥蜴不为美色所动,凛然拒绝了。
他说这话时,大蜥蜴拿着一串烤蘑菇坐在对面,欲言又止的抬起头又低了头,感觉自己这点隐私全被史高飞出卖了。史高飞并不能体谅他对自己这种爱恨交织的心情,只自顾自的仰头灌了半瓶啤酒,然后对着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酒嗝。
吃饱喝足之后,史高飞又打包了几串烤蘑菇,带回家去给佳琪吃。佳琪毫无孕妇的自觉,想方设法的四处寻觅垃圾食品往嘴里塞。史高飞给她什么,她就欢天喜地的吃什么。大蜥蜴又是太自觉了,大半夜的进了厨房,他把明天早餐需要的材料预备齐了,又轻手轻脚的擦亮了客厅地板。史高飞和佳琪全没有睡,一起在地板上打了个滚,然后坐起来对着大蜥蜴笑嘻嘻:“真干净。”
与此同时,远在城郊家中的无心也未入眠。他穿着一条紧绷绷的三角裤衩,蹑手蹑脚的潜入厨房,把晚餐剩下的半盘对虾偷偷吃光了。史丹凤睡得天昏地暗,毫无知觉;白大千在卧室规划着自己的大事业,也没留意到厨房里的动静。
白琉璃睡了,猫崽子今天挨了几顿好打,叫得精疲力竭,也睡了。万籁俱寂的一夜过后,天上飘起了小雨星子,史丹凤开了窗户仰观天象,一边看一边打了个喷嚏:“降温了。”
从这天开始,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夏天连个尾巴都没留,让人一步跨进了秋天。几场秋风吹枯了绿叶,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小雪已经落了地。
这一年的秋冬两季过得波澜不惊,公司的生意全做得顺遂,佳琪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大蜥蜴顶住了史高飞的热情挽留,拼了命的搬了家——也没搬远,他直线下降到了史家所在高楼的地下室里。地下室常年对外出租,租客以商业区内的服务员们为主,租金十分低廉,房源也总是充足,唯一的问题是潮湿,但作为地下室,不潮湿就怪了,所以这一点也不值得挑剔。
史高飞抱着一床崭新被褥,跟着大蜥蜴下了楼,从楼外的一侧入口里往地下室走。大蜥蜴的新居只有六七平米大,进了门就得上床。史高飞把被褥往床上一扔,然后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只觉得空气都是冷而湿的,让人一秒钟都不能忍受。大蜥蜴却是怡然自得的跳上了床——作为一只常年在岩洞深处生活的蜥蜴,地下室的温度与湿度都让他感觉十分舒适。铺好被褥之后抓过手机看了看,手机信号乃是满格,可见住在地下也不耽误他和地上的史高飞联络。
史高飞,因为是真心实意的拿他当朋友,所以心里有点难受,很直白的说道:“蜥蜴,你还是跟我回家吧。你看你的样子,惨兮兮的。”
大蜥蜴打定了主意,在床上蹲得很稳当,无论如何不肯再回史家。等到史高飞悻悻的离去了,他跳下床去锁好房门,然后脱了衣服恢复蜥蜴原形。很快乐的甩了甩大尾巴,他关闭电灯趴上床去,自自在在的闭眼睛睡着了。
大蜥蜴前脚一走,史家后脚又来了人——史一彪和赵秀芬带着无数礼物前来做客,一盆火炭似的笼络着佳琪和白大千,且给史高飞小两口一人买了一件貂皮大衣。史丹凤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从头看到尾,连根貂毛都没得到。及至他们回火星镇了,史丹凤憋气窝火的回了家,连着对无心唠叨了好几天:“我倒不是眼红佳琪,我是看不惯他们偏心。平时那些小事我就不提了,可是这回——他们明知道小飞根本不喜欢貂皮大衣,还腆着脸非买不可,不要硬给。我知道我不能和小飞比,可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们就不能问我一句吗?”
此刻正是夜晚,无心先钻进被窝里躺下了,陪着笑仰脸哄她:“姐,你别生气,把钱取出来,我给你买。”
钱进了史丹凤的手,向来是有进无出,于是她对着无心一瞪眼睛:“买什么买!房子都还没有呢,也好意思穿貂皮?”
在史丹凤嘀嘀咕咕之时,史高飞也正在家搔首弄姿。穿着他的貂皮大衣站在穿衣镜前,他看了又看,又抬手在肩膀和袖口之处比量了许久。最后他对旁观的佳琪说道:“肩膀改一改,就能给宝宝穿了。”
佳琪愁眉苦脸的捧着大肚皮,不是因为有心事,而是纯粹因为肚皮太大,搞得她坐立不安:“你像大熊。”
史高飞耸了耸肩膀:“毛茸茸的,谁穿都会像熊,你也一样,你那件是白的,穿了会像北极熊。不过宝宝就不一样了,宝宝可爱,穿什么都好看。这件大衣又轻又暖,其实送给蜥蜴也不错。但是我想了想,又有点儿不舍得,还是给宝宝穿吧!”
脱下貂皮大衣放进专用的大皮包里,史高飞是个急性子,立刻就想去找无心量量尺寸。无心白天总不得闲,他晚上又有工作,如果要见面的话,至早也是明天夜里。史高飞踌躇了片刻,越想越是等不得。抄起电话拨通了大蜥蜴的手机,他说自己夜里要出趟门,让大蜥蜴上楼睡一夜,权当是帮自己看家。
大蜥蜴一口答应,然后在三分钟之内敲响了史家房门。把大蜥蜴放进客厅里,史高飞提着大皮包穿了大皮鞋,转身向外就走。佳琪也回房上了床,大蜥蜴则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一条毯子,静悄悄的躺上了沙发。
如此过了许久,大蜥蜴睡得呼呼噜噜,情不自禁的又露了原形。佳琪在卧室里都哭出声音了,他还在一无所知的高卧酣睡。
佳琪是在梦里被疼醒的,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疼法,反正肚子里绞着拧着,连带着腰都不听使唤了。她慌了神,一边哭一边喊爸爸,糊里糊涂的滚到了床下。一路挣扎着往外爬,她先是小声的哭:“爸爸……爸爸救命啊!”
不知爬了多久,她进了客厅。人在地上摸不到电灯开关,她忽然想起沙发上还睡着好心肠的蜥蜴,便一边哆嗦着往前蹭,一边换了叫法:“蜥蜴……蜥蜴救命啊!”
黑暗之中,沙发上高低起伏,正是大蜥蜴仰面朝天,长嘴撅起了多高。佳琪一路哭哭啼啼的往前爬,也不知道怎么就爬得那么累,及至到了沙发一边时,她已经没了哭叫的力气,呼哧呼哧的只剩了喘。一只手颤巍巍的伸向上,她本意是要去推大蜥蜴,可是手伸到半路停住了,她在一阵锐痛之中慌乱一抓,却是抓住了蜥蜴的大尾巴。
这一抓,就放不开了。
五根浮肿的手指拼命的攥紧了,她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惨叫。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她没经历过这个疼法。扯过尾巴往嘴里一填,她不假思索的狠命一咬,咬得大蜥蜴惊吼一声,一跃而起。
愣头愣脑的望了佳琪几秒钟,大蜥蜴立刻反应过来了。从佳琪手中强行夺回了自己的大尾巴,他匆匆忙忙的化出人形,又把衣裤潦草的穿好。展开毛毯包住佳琪,他拦腰抱了她就往门口跑——跑了没有两三步,他猛的停了脚步向后转。把一头热汗一脸泪的佳琪放在沙发上,他抄起电话拨了120。
救护车即刻赶来运走了佳琪,随行上车的大蜥蜴把电话打给了史高飞。史高飞今夜留宿在郊外写字楼里,本来正在幸福的搂着儿子睡大觉。冷不防被手机震醒了,他抄起电话怒问:“谁啊?”
大蜥蜴太慌乱了,虽然是在勉强保持着自己的人形,可是嘴里的舌头已经长长的分了叉,说起话来很不利落:“你快回来,佳琪要生小孩子了!”
史高飞大叫一声,扔了手机跑出卧室,在黑洞洞的客厅里高叫:“快来人啊!佳琪要生小孩子了!”
此言一出,两扇房门同时开了,出来的正是史丹凤和白大千。史高飞望着他们,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佳琪要生小孩子了,已经被蜥蜴送到医院里去了!”
史丹凤和白大千僵在了原地,异口同声的说道:“日子不对啊!”
紧接着他们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早产了!”
话音落下,史丹凤蓬着头发转身往回跑,将衣裤往身上胡乱的套。白大千尽管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然而要比史丹凤热闹得多——他一边穿,一边咧着大嘴开始哭,因为女儿早产了。早产和难产,听着多么的像,吓死他了。
四个人一窝蜂的下了楼,在天寒地冻的夜路上走了足有一里多地,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夜里车少,显得道路特别的宽阔平坦。司机听说他们是往医院赶,很体贴的把车开得快要平地起飞。而白大千哭了一路,及至终于到医院了,他下车之后第一件事却是去了厕所。情绪太激动了,他已经快要尿裤子。
等他系着裤腰带走出卫生间时,史高飞和史丹凤已经全不见了踪影,只有无心站在一架正在上行的电动扶梯上,拼命的向他招手示意。他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心里哀哀的痛骂史高飞,因为史高飞把家安在了繁华地带,导致佳琪把孩子生在了全市最豪华的医院里。豪华医院太大了,他要跑多久才能看到佳琪?
没等他跑出多远,史丹凤扯着史高飞,一阵风似的迎面冲了过来。白大千立刻停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史丹凤头也不回的答道:“你们往前走,我们交钱去!”
白大千平日里能说会道,百般的精明,如今真是事到临头了,却是只会坐在走廊长椅上哭。哭得医生护士纷纷侧目,不知道他一个半老头子,在妇产科嚎的是哪一出戏。无心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也是没了主意。唯有史丹凤风风火火,牵驴似的牵着史高飞东奔西走,该缴费缴费,该签字签字。而大蜥蜴一时没了着落,只好六神无主的在无心身边也坐下了。
凌晨时分,佳琪生了。
生了个三斤多的小男婴,一出娘胎就进了保温箱。佳琪是顺产,睡了几个小时之后也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向外一看,她吓了一跳,发现单人病房里全是人,甚至连前几天来了又走的史一彪夫妇,也重新出现了。
史一彪在清晨时分接到了史丹凤的电话,听闻佳琪给自己生了个三斤多的活孙子,他在狂喜之下抛弃二三四五奶,带着家里的正房黄脸婆直奔了江口市。他和赵秀芬常年不和,唯独在重男轻女四个字上是一对知音。孙子,虽然只有三斤多,但单凭着他是个带把儿的崽子,就足以让史一彪夫妇对其顶礼膜拜了。
白大千什么忙也没帮上,唯一的成绩是哭哑了嗓子,以至于现在望着女儿说不出话。史高飞在病床前弯下了腰,很认真的问道:“佳琪,你不会死吧?”
佳琪在枕头上摇了摇头,气若游丝的答道:“我好饿啊。”
史高飞又问:“你想吃什么?”
佳琪气息微弱的答道:“我想吃烤鱿鱼……多放辣酱……”
史高飞转身就要出去买烤鱿鱼,在门口被赵秀芬拽住了。伙食从烤鱿鱼变成小米粥,佳琪一喝就是两大碗。看见自己的大肚皮平了,她挺高兴,想要看看自己生了个什么,可是小婴儿躺在保温箱里,而她又不适宜下床行走。
然后,她和史高飞一起吃起了热蛋挞,暂时把孩子忘掉了。
第249章 家人们 无心法师4第四季第四部大结局
佳琪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史一彪夫妇很有一点卸磨杀驴的意思,天天只知道围着保温箱看孙子,对于佳琪是明显的不上心。白大千倒是怀有满腔父爱,可又没法亲自伺候女儿,只能是从早到晚的陪在病房里,一是给佳琪端茶递水;二是严防史高飞作乱——昨天众人一眼没照顾到,史高飞差点勾搭着佳琪走回了家。
到了第四天,佳琪仿佛已经恢复了元气似的,开始有精神对着父亲和史高飞连说带笑。白大千很高兴,不是高兴自己有了外孙,而是高兴女儿平安无事;史高飞也很高兴,因为感觉佳琪鼓着肚子的样子很怪异,现在好了,终于不鼓了。
大家忙着高兴,零七八碎的琐事全压在了史丹凤一人肩上。她也没生过孩子,没有经验没有知识,但是史一彪和赵秀芬把她当成了万事通使唤,导致她终日奔波,又要雇月嫂又要买奶粉尿不湿以及一切婴儿必需的小玩意儿。圣诞将至,天寒地冻,陪伴她的只有无心。史丹凤偶尔得了一时半刻的清闲,必会不动声色的偷偷凝视无心,凝视到了最后,她暗暗的叹了口气,心想旁人对自己都没有真感情,要说好,还得是无心。
第四天的中午,佳琪出院回了家,月嫂也就了位,站在厨房里给佳琪熬鲫鱼汤。佳琪始终是没有奶水,导致赵秀芬和史一彪背地里嚼舌头,认为儿媳妇太不顶用,既没有奶,生的孙子又只有三斤多。赵秀芬跃跃欲试的想要拿出婆婆的派头,甩给佳琪几句闲话听听;然而闲话甩是甩了,佳琪却是乐呵呵的完全没听出言外之意。她很失望,还想继续甩,结果同样没有听懂的史高飞不耐烦了:“行了,妈你吵死了!”
赵秀芬怕儿子,史高飞一发话,她立刻成了属黄花鱼的,贴着墙根溜出了卧室。
佳琪一直没能见到儿子,于是干脆利落的把儿子忘了个一干二净。史高飞对于儿子更是毫无接收的意思——他可不想弄得家里满坑满谷全是地球人!
于是在一个多月后,当他看到赵秀芬从医院抱回了六斤重的小男婴时,气得当众沉了脸:“怎么回事?全弄到我家里来啦?”
史一彪搓了搓手,没敢言语,使了个眼色让赵秀芬说话。赵秀芬捧金子似的捧着个小襁褓,也很打怵。白大千站在一旁,直着眼睛看着孩子,心想要是没有他,自己也不至于要把佳琪嫁给史高飞。
史高飞站在门口,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想要捍卫家园的纯洁。赵秀芬抱着孩子进退两难,月嫂站在厨房门口,也是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迎接。忽然一眼瞄到了史丹凤,赵秀芬立刻有了目标:“小凤,你可真是的,傻站着等什么呢?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儿眼色也没有!”
无心正在隔壁卧室里和佳琪玩电脑,客厅说话,卧室里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史丹凤带着个小丈夫过日子,本来就心虚,如今听她妈说她“三十多岁”,心中登时腾起一股子恼羞成怒的火。一甩手走向卧室,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会抱,要抱也轮不到我。”然后站在卧室门口叫道:“无心,别玩了,我们回家!”
史高飞不想让无心走,所以回头打断了史丹凤的命令:“不行,不许回家!”紧接着向前面对了父母,他义正词严的说道:“小孩子我们不要,送给你们了,你们带走吧!”
赵秀芬和史一彪面面相觑,又求援似的一起望向了白大千。白大千手足无措的做了个深呼吸,忽然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有办法了!”
白大千从卧室里请出了无心,让无心去和史高飞说话。无心对史高飞和佳琪有感情,对于他们的孩子却也是毫无兴趣。当着众人的面,他毫无诚意的劝了史高飞几句,结果被史高飞扯着衣领打了一巴掌,因为他“吃里扒外”了。
史一彪夫妇见儿子真动了怒,立刻识相撤退。孙子太小了,没办法直接带回火星镇。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好跟着白大千赶往城郊,连人带孩子一起去了写字楼上的出租屋。幸而出租屋够宽敞够明亮,设施家具也齐全,供暖尤其是好,暖气永远热得烫手。把大粽子似的襁褓放在沙发上解开了,赵秀芬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捧出了六斤多的孙子。白大千情绪复杂的凑近看了看,先前他不看倒也罢了,如今骤然和婴儿打了照面,他心中一动,竟是猛的生出了一股子爱意。婴儿明显是病怏怏的不健壮,但是眉目五官已经长清楚了,活脱是个小佳琪的模子,唯有细枝末节是随了史高飞。
“哎哟……”他很意外的惊叹了:“睁眼睛啦?”
他的气息扑到了赵秀芬的面颊上,赵秀芬飞快的瞟了他一眼,一颗沉寂了十几年的心灵生出了蠢蠢欲动的春意。毫无预兆的,她不好意思了。
“可不是睁眼睛了?”她仿佛从更年期一步退回了青春期:“瞧瞧,他看你呢。”
史一彪刚撒了泡尿,此刻推了卫生间的门走进客厅,他望着赵秀芬和白大千并肩而立的背影,忽然感觉此情此景有些不大顺眼,但是又挑不出毛病。
因为儿子坚决不允许孙子进门,孙子又弱小得不能出远门,所以别无选择的,史一彪只好让糟糠之妻留在了江口市。完全把孙子交给月嫂伺候,是不能令人放心的,非得有个亲人在旁边照应着才行。史白两家的人口加起来,唯一合适的人选便是赵秀芬了。
史一彪惦念着家里的生意,赶在年前回了火星镇。赵秀芬独自留在写字楼上的出租屋里,单枪匹马精神焕发,把孙子照顾得密不透风。她是得意了,史丹凤却是吃了苦头——赵秀芬如今有了孙子,越发的不拿她当人了。
于是不出一个月的工夫,她也搬了家。在市区边缘的一处小区里,她租下了一套三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也没做天长地久的计划,只想暂时避开他妈的锋芒。
偌大的出租屋里骤然只剩了赵秀芬和白大千两个大人,史一彪在家里得知了消息,依然是挑不出毛病,然而越想越是不对劲。坐拥着他的二三四五奶,他时不时的就感觉自己头上发绿后背发硬,很有当王八的征兆。但是话说回来,凭着亲家公的风采和身份,找小姑娘都能找了,又怎会青睐一个当了奶奶的黄脸婆子?
思及至此,史一彪略略的放宽了心,认为自己还是想多了。转眼之间到了新年,他孤身一人又去了江口市。在出租屋里见到赵秀芬时,他吓了一跳,发现黄脸婆子居然脸也不黄了,嗝也不打了,从头到脚收拾得利利落落,堪称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他留了心眼,转而再去观察白大千。白大千前些日子又受了汇丰的刺激,如今彻底陷在了钱眼里不能自拔。百忙之中见了史一彪一面,他心底无私天地宽,一清二白坦坦然然。史一彪看亲家公神采奕奕,比上次相见时又帅了几分,一颗心便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自己的隐忧到底有没有继续存留的必要。
一个电话打给了史丹凤,他吆喝狗似的,让女儿女婿马上搬回写字楼住。哪知史丹凤立下了造反的主意,不肯听他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史一彪在用得着女儿的时候才发现覆水难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