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陷入两难的煎熬境地,脑袋似乎被劈成两半,天使和恶魔在里面激烈的对战——我无法抉择!

“丽华……”轻幽幽的一声呼唤,将我游离的神志拉了回来。倏然抬头,刘秀正面带微笑的向我款步走来,“可以回去了。”

他笑着伸手挽住我的手,长满茧子的掌心是温暖而有力的,他虽然看似弱不禁风,可是那宽宽的肩膀却是我平时最喜爱的倚靠。

“嗯……我们回去吧。”

财富

因为长安未央宫遭大火焚毁,宫殿修葺整理太过费时费力,于是更始帝刘玄决定先定都洛阳,任命刘秀为司隶校尉,先到洛阳去整修宫殿官府。

司隶之位秩比二千石,监察三辅、三河和弘农七郡,上纠百僚,下察郡守,权比九卿。这算是个手握实权的要职,远比徒有虚名没有实权的武信侯要实用得多。

刘秀去洛阳,我被留了下来,虽然明里都说是不便带女眷同去,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把家眷留下,不是为了带在身边不方便,而是为了博取皇帝的信任,迫于无奈留下人质扣于皇帝手中。

直到刘秀离开宛城的前一天,我都没勇气和决心把整件事的实情对他和盘托出,我暗存一种赌博似的心理,希望即使不明说,刘秀也能明白我的立场与苦处,希望他能像我不顾一切救他的心一样,不会因为刘玄抛出的这块大诱饵就把我轻易给丢弃了。

他一定会得到机会趁机摆脱刘玄的监视与束缚,重振旗鼓,大展雄风,但绝不是这一次。

难以描述我是抱着怎样忐忑揪结、百折千回的心情送别丈夫,他就像是只风筝一般终于脱困而出,而我,作为刘玄手里拽紧的那根风筝线到底够不够牢固,还全然是个迷惘的未知数。

刘秀走后,我在武信侯府住了三天,守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感到莫名的空虚和悸怕,于是我让琥珀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重新住回了阴家。

阴识对我超出常规的行为未置一词,阴就却对我又能住回家来感到十分高兴。

出嫁不过三个多月,我却对阴家的生活觉得有点儿陌生,去年这会儿我离家一别经年,回到家后也未有任何不妥的感觉,但是现在心境却像是突然转变,处处都显出一分疏离。

我无法说清心中的感受,是在潜意识里埋怨着阴识曾经对我的利用,造成了现在心理上的一种隔膜?还是……我已经适应了有刘秀陪伴的新生活?没有他的日子,我就像是失去了些什么东西,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却像张蛛网一般牢牢的缠住了我。

住回阴家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可以第一时间取得最新情报,能够抢在刘玄之前了解到刘秀在洛阳的动向。

如预想中的一样,刘秀以他无人能敌的个人魅力,赢得了三辅吏民的一致好评,更有老吏为此感慨垂泪,声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

面对如此高的评价,我固然替他欣喜,同时也担忧刘玄会因此更加对他产生忌惮。不过好在刘玄也并不空闲,他很忙,他的注意力不可能像我这样一直关注着刘秀一个人。

刘玄称帝之后,试图摆脱绿林军那帮人对他的掌控,开始逐渐露出他的本性,不甘心永远做个受控于他人的傀儡皇帝。他开始培养自己的亲信势力,如果说绿林军代表的是农民草莽阶级的利益,那么唯一能和他们对抗的只有士族阶级,更何况刘玄本就姓刘,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刘氏宗亲的血液。

与刘玄关系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堂兄刘赐——刘縯死后,刘赐便继他之后做了大司徒。除此之外,左丞相曹竟也甚得他的器重与信任。

“兴儿,曹竟是否有个儿子名叫曹诩?”

“姐姐也知道曹诩?”阴兴尚未回答,阴就却已经忍不住惊讶的喊了出来,“他们父子眼下可是正得宠啊……”

阴兴在暗地里使劲掐了弟弟一把,阴就蓦然闭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我心知肚明,却假装没有看到。

昨天我去找冯异,见他正与一年轻人相谈甚欢,后来介绍才知此人乃是左丞相之子。当时我总觉得冯异将我介绍给曹诩颇有深意,曹诩听说我是刘秀夫人时的态度也显得相当热络,丝毫没有因为刘秀的关系而对我刻意保持疏离——自刘縯死后,与我夫妻交往如此不避忌讳的人还真是少见。由此,我对曹诩印象分外深刻。

我懒洋洋的歪在榻上,指甲轻轻刮着小木槽内的封泥,余光却把阴兴、阴就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用以捆系竹简的绳索已被拆启,散落一旁,木槽中嵌的封泥斑驳脱落,已经无法瞧清原来封泥上印的字迹。

两千年后的信息传播,大量使用电子、网络,现代人为了保护私密信息不受泄露,一般会以密码来防盗。而两千前的古人也不笨,虽然可以书写用的纸张还没有出现,但赖以传递信息的牍简,笨重之余却也并非不能防止被人私自拆看。

像我手中的小木槽便是专为防止信笺被私拆而设,在捆缚牍简的绳端交叉扣上小木槽,槽内捺入粘泥将绳结封住,泥上再盖上专属的印章。收到信笺拆看时,只需先确定封泥完好无损即可。

我用指甲轻轻挑刮着那些残存的粘泥,那两兄弟贼腻腻的表情落在我眼里,不由得让我一阵别扭。我现在所看的资料不外乎是阴识“允许”我看的一部分原件,还有一部分是阴兴手抄誊写的复制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处于被动的。以前或许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起初还颇有些抱怨阴识逼我看这些无聊且难啃的时政,可现在我身处乱世,也已成为这个滔天巨浪中的一滴水珠,在我避无可避、历经艰辛以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够比别人抢先获取这样份详细全面的信息有多重要!

阴家有套完善的情报系统,遍布全国。即便是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之中,阴识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到最全面的信息资源,这就是一种财富,一份价值远大过金钱土地的庞大资产。拥有了它,才能比别人看得更远,料得更准。

然而这些年以来,我享受着这份财富的同时,却没好好思考它的本质,这个系统到底是如何存在的?它的内部结构到底如何?阴识如何操控它们?

目光流转,阴兴已经停止了对阴就的说教,阴就满脸通红的憋着气,在兄长面前局促不安的垂首不语。

阴兴十五岁,阴就才十三……可是我敢断定,阴识不只让阴兴参与了这个情报组织的操作系统,就连阴就,也正在逐步的学习和成长,成为他的左臂右膀。

可是阴识却只是让我享受着这份财富,而从没把这份财富的来源和渠道让我知晓半分。我知道我不能贪心,这财富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我何来的资格去抢夺这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但是……

我闭了闭眼,无力的慢慢向后躺倒。

扪心自问,此时的我,确实像个贪婪之徒,若是非要说我完全没有动了那份心思,那是自欺欺人!

洛阳

更始元年冬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在汝南击杀刘望,并诛严尤、陈茂二人,郡县皆降。

局势果如刘秀当初所料,刘望成了最快完蛋的一个天子,称帝时间不过短短两月。

与此同时刘秀在洛阳一切顺利,置僚属,作文书,全心全意的致力于恢复汉代旧制,整修宫府。他所做的一切既未逾权,也未渎职,完美得让人无法挑剔。

刘玄最终下旨迁都洛阳。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六年,我最远去过的地方是颍川郡的昆阳、定陵、郾县,而且是为了在兵荒马乱中去寻找救兵。大多数的岁月时间我都消磨在了新野,或者顶多也就是在南阳郡内走走亲戚,那时候最让我兴奋的是能得阴识许可去趟宛城。因为南阳郡郡都宛城,在我这个乡巴佬眼里,已然是座规模很大的城市。

是的,我是乡巴佬!没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

所以,当我从軿车中探头,仰头远望洛阳城南高耸的四座城门时,我的整颗心都在激动的颤抖。

洛阳城位于洛水以南,邙山以北,整体东西长六至七里,南北九至十里,略呈长方形。我虽然对地理不是太熟,却也明白这座古城在21世纪已经化作了一堆废墟,埋入地底,不复存在。而两千年后的洛阳市与我现在所见到的洛阳城存在地理偏差,即使没有时空的差异,所占的土地也并不是同一处。

“太棒了!”我不顾刘黄的拉扯,大步跨到了车驾前,立在车夫身边,张开双臂仰天赞叹。

成千上万的车辆鱼贯涌入,洛阳城共有十二道城门,仅南面便有四道。刘玄的车舆走的是平城门,我们则经西侧的津门进入。

秦时吕不韦被秦王嬴政罢免相国之位后,封文信侯,食封河南、洛阳十万户。吕不韦在封地内对洛阳城进行了扩建修复,文信侯府分南北两阙,从平面上看就像是个南北交错的“吕”字。汉时刘邦初都洛阳,修葺南面的宫阙后以此作为行宫。

用四个字来形容叫“目不暇接”,规模雄伟、宏丽壮观的古代建筑群透着一种深沉而有威严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种景仰与崇敬。

“听说长安比洛阳更大,殿宇楼阁更加华丽……”刘黄强行将我拉回车里,笑着摇头,“你这副样子若是去了长安,岂不要连眼珠子都得抠出来?”

我并不以此为耻,指着车外的汉军将士道:“你瞧瞧他们,哪个又比我好了?”

汉军士卒多数为绿林农民出身,他们惯常是跟土地打交道,一辈子摆弄农耕稼穑,因为吃不饱才扛起锄具变武器造了反,如今入了这种大都市,想不被迷花眼实在需要极大的克制力。

他们这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心情很快便由内在体现到外在,许多像马武那般不通文墨、不拘小节的粗汉早大叫着冲进城去。欢呼声,马嘶声,尖叫声……乱作一团。

刘黄让车夫把軿车赶到道旁,尽量给疯狂的人群让出道来。我有些担心身后那两辆负载书简的辎车会被冲散,不时的探头往后张望。

狰狞的贪恋之色毫无意外的显现在那些肆虐抢夺的士兵脸上,我心有余悸的瞪大眼,他们这些人,原是受剥削的底层百姓,被逼无奈才造反,为的是有口饭吃。可在他们不愁温饱之后,却早忘了当年揭竿的初衷,人性中的贪婪自私显露无遗。他们只知道抢夺财物,完全不顾虑洛阳城百姓的死活利益,只知道抢得一点是一点,抢到手的才是自己的,抢不到的永远是别人的。

刘黄也被眼前的疯狂吓住了:“我们还是赶紧找文叔安置吧。”

我望着街道上疯狂奔蹿的人流木然的点了点头,洛阳百姓无辜的哭泣声犹如一道道的鞭子抽打在我心上。

“哗啦!”身后的巨大声响惊动了我,我从车上爬了出来,果然看见两辆辎车中的一辆由于驾车的牛受惊,失控的撞上了驰道旁的一座望楼底座。

辎车倾斜,一只轮子高高翘起的离了地面,车轮兀自打着转儿,而车上装载的一匝匝简牍却像雪山崩塌似的纷纷从车板上滑落。

我来不及细想,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后跑。青牛有点焦躁,车夫不住的拿鞭子抽着,我急道:“赶紧把这些书简拾起来是正经。”

汉代读书识字的文人并不多,能武者未必能识文断字,能文者却大多能舞刀弄剑。但能文能武的儒生毕竟少见,所以也难怪当年邓禹为自己乃是太学生而自得不已。古典文籍、五经兵法等等文字典籍都记载在笨拙原始的简牍上,这些东西并非是家家户户都有,拥有这些简牍在某种程度上还代表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试想当年吕不韦为修撰《吕氏春秋》,许诺一字千金,可见典籍之宝贵。

不过……这两牛车拉的,却并非是古人的五经、兵法,而是我自己写的《寻汉记》,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写下了两车子书简。别看这些书简占地挺多,其实满打满算,我的《寻汉记》也不过才写了万把来字。

我蹲在路边把竹简一份份的捡起来,刘黄也过来帮忙,从我手里接了竹简重新码放回车上。这时突然背上一股冲力撞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撞得趴在了竹简堆上。

撞倒我的人是位妙龄少女,紧跟着我之后摔在地上,长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透过如瀑般的发丝,隐约可辨那皙透如雪的肌肤。

刘黄一边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埋怨那名少女走路不长眼。少女跪倒在地上,瘦削的肩膀微微发颤,叫人见之不忍。我让琥珀去扶她起来,她瑟瑟的带着颤音,犹如蚊子般吐气:“对不起。”

若非我紧挨着她,见到她嘴唇在动,还真不容易能听出她说了些什么。

正想对她说些什么,街道拐角涌出来一大群人,叫嚷着:“在这里了!”而后径直走来。

少女抖得愈发厉害,一双手不自觉的拉住了我的袖子,躲到了我身后。我回眸一望,只见来的人皆是二三十岁的壮丁,手上虽然没拿兵器,可一个个肌肉纠结,一看便知都是些练家子。

“姑娘!”我原以为来者非善,可没想那些人到了跟前,却一反常态,客客气气的对我身后作揖,“姑娘回去吧,莫让小人们难做。”

刘黄比我会瞧眼色,见此情景不露声色的将我拉到一旁,那少女无处可藏,楚楚可怜的退后一步:“我不……”

“姑娘请回!”

“不……”她无计可施,突然别过脸,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我,“我不要回去!”

我一头雾水,虽然弄不明白这算演的是哪一出,但那少女一脸凄楚的样子却着实让人心生恻隐之心。我脑子一热,正欲豁出去不管三十二十七的替她出头,身旁的刘黄突然使劲掐了把我的胳膊。

我疼得咝气,只这么一停顿,少女便被那群人连逼带吓的给带走了,走时还回眸瞥了我一眼,眼中含着泪水。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

“弟妹,闲事莫管!”

“可是……”

“你知道那女子是谁么?”

我摇头。

“你都不清楚她是谁,如何敢随便招惹那些人?”她叹了口气,“你得多替文叔想想。”

我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默默的低下头。这时候琥珀与车夫已将书简都拾回车上,刘黄见我闷闷不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闷着了,你若知道她是谁,便不会如此不快了。”

“姐姐认得她?”

她笑道:“自然认得,不然如何敢阻你。我的心又非铁石生成,难道当真会冷漠至此,见人危难而故意不施援手?”这番话半是自嘲,半是玩笑,说得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那些人是赵家的奴仆,那女子是赵姬。”

“赵姬?”

“诺。你若未曾听说过她,也当听说过她的父亲赵萌!”

赵萌?!我眼睛一亮,赵萌乃是刘玄培植的亲信之一,就是他和申屠建一起冲进长乐宫,诛杀了王宪。

刘黄笑吟吟的问:“弟妹觉得赵姬相貌如何?”

我仔细回忆方才情景,虽只匆匆一瞥,感觉那少女年纪尚幼,身量偏瘦之外,对她的长相倒是印象十分清晰。赵姬的美貌绝对在刘伯姬之上,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韵味十足的大美人。

我虽未正面回答,想必刘黄也已料到我的答案,她颇有深意瞥了我一眼:“陛下要的人,你我如何敢拦阻?”

我心里别的一跳:“你是说,赵姬是陛下选中的人?”

“呵呵,韩夫人这回可是要大大失宠了……”

我在后宫争宠之事上的敏感程度显然不及刘黄,我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跟刘秀有关的政治活动上面,分析整个局势和走向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我哪还有心思再去管这些后宫争宠的狗血戏码?

“弟妹,赵姬对你的印象应该不错,你往后得空便多往宫里走动走动……我们女人虽然不能对朝廷政务多干预,但在后宫那种地方却总能插上些话的。你若能和赵姬攀上交情,获取她的好感,对你、对文叔都有好处!”

分手

刘秀憔悴了许多,以前朝夕相对,虽也感觉到他日渐消瘦,却总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受深刻。重逢再见的那一刻,他站在树下微笑以对,笑意朦胧。

风吹树动,落叶缤纷,刘秀站在树下,笑容一如初见时那般灿烂纯真,美好得让人不敢眨眼。一时间我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同样站在他对面,冲他傻笑。

刘黄推了我一把,掩唇含笑带着琥珀等人离去,把这份相对安静的空间留给我们夫妻。

都说小别胜新婚,然而我们的新婚充满了无限的忧伤与无奈,此刻的重逢同样带着尴尬与歉疚。我虽未真正做过些什么有害于他的事情,但是因为我的私心,我的的确确对他产生了某种不信任的质疑,否则便不会有他任司隶校尉到洛阳整修宫府这一出。

“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好。”

“你瘦多了……”

“还行。”

“公孙没有做好吃的给你吃么?”

他愣了下,随即伸手拂开我额前的散发,笑:“他乃我主簿,可不是咱家庖厨!”顿了顿,右手环住我的腰,将我轻轻带入怀中,“还说我呢,自己不也瘦了?”

“瘦了吗?我没觉得。”

“嗯……”

我鼻头一酸,心里愈发歉疚起来,索性紧紧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右侧肩膀上,闷闷的说:“我们以后都别再分开了,好么?”

细微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过了片刻,他终于吐出一个字:“诺。”

更始帝刘玄定都洛阳,入主南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广招后宫佳丽。

《礼记?昏义》中记载:“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故外和而国理。”

刘玄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他手底下有专门管礼仪的人能指导他该怎么做,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刘秀。

按说刘秀能够指点的关于礼仪方面的事多了去了,比方说衣着——汉军进驻洛阳城时,上至公侯,下至士卒,皆是一身短打襜褕装扮。襜褕算是便服,男女皆可,我有时为了行动方便也喜欢穿这类衣服,只是这毕竟算不得是正式服饰。在绿林军那些平民眼中或许这副打扮还不怎么样,可是落在三辅那些士大夫们眼中,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汉军进城虽不久,流言蜚语便已四处传播,有人甚至形容汉军是一群穿着妇人衣衫的乡下人!

然而刘玄对手下这些乌龙笑话都未曾放在心上,他唯一重视的礼仪之道,竟然只是后宫制度。

按照汉代早期的后宫制度,后宫分为八品,到汉武帝时又对后宫品级做了进一步的扩充,增加了婕妤、娙娥、傛华、充依四等,到汉元帝再次添加了昭仪。随着时间的推移,汉代的后宫如此有增无减的一再扩充,到了西汉末,后宫妃妾已经变成了十四品,除皇后以外,下设等级有昭仪、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最末的第十四等又分为无涓、共和、娱灵、保林、百石、良使、夜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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