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未察觉我的异样,反把目光移开,慢慢转向殿外:“赤眉是么?”他低喃,须臾咧嘴笑了。笑声自喉咙逸出,震颤的感觉透过不算厚的衣料,从他身上很清晰地传达过来,我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缓缓抬起眼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尖瘦的下巴,目光上移,最后停留在那一圈浓密的髭须上,我敛起笑容,目光一点点的变冷。
有吕后之风么?无法得知那位“蛇蝎心肠”的吕雉若是身处我今日的境地,会是何等作为,或许谈笑间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能做到的一些事情,我未必有那份本事做得到,可若要我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亲者痛仇者快而无动于衷,也同样不可能。
一叶落而知秋!
那如果在不知不觉中,落叶已铺满整座长乐宫呢?
西征
自更始二年初起,叛逃洛阳的樊崇等人便回到了濮阳,重整军队,而后赤眉军不断向西转进,势力一度扩大。
等刘玄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这些草莽身上时,赤眉的军队已经发展成了二三十万人之众,主力兵力无数,旁支更是无算,这样的兵力再加上离长安如此近的距离,威胁性的确要比刘秀更让人觉得大出许多倍。
然而即使刘玄察觉出赤眉军的威胁性,也无法要求朝臣们相信他的判断。每每看到刘玄下早朝之后,愤怒到扭曲的脸孔,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富有心机和野心的更始帝,最终会选择泡在后宫与嫔妃耳鬓厮磨,醉生梦死,虚度年华。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的确能把人的锐气随着时间一点点的磨光。刘玄想做个真正大权在握的自主皇帝,可偏偏张卬、申屠建等人不让他如意,掣肘之痛,岂是简单的愤怒二字可以形容?
在长乐宫这座瑰丽的宫殿中,我隐隐嗅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这是个一触即发的危险信号,就如同高压电线一般,只差一个触点,便能在瞬间迸发出几百万伏的火花。
陇西的隗嚣奉诏与叔父隗崔、隗义一同入了帝都长安,他的军师方望却因此离开了他。许是有了樊崇等人投奔后复逃的先例为戒,刘玄对隗嚣等人的来归极为重视,不仅拜隗嚣为右将军,隗崔、隗义仍沿袭旧号,为偏将军,赐府邸,住在未央宫附近,而且为了方便往来,还特许其随时出入殿堂。
转眼到了更始二年冬十二月,蠢蠢欲动的赤眉军主力终于按捺不住,在樊崇等人的率领下,向关中进军。赤眉军进逼的速度极快,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了函谷关,长驱直入,直逼长安。
刘玄急命比阳王王匡、襄邑王成丹与抗威将军刘均等分据河东,丞相李松、大司马朱鲔据弘农,以拒赤眉。然而赤眉军来势汹汹,岂是王匡等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更始三年正月,赤眉军已达弘农,更始汉朝将领苏茂领兵抵抗,被赤眉军杀得大败,赤眉连战告捷,士气大振,各路投奔,人数竟达三十余万。
“陛下!”
“滚——”
站在长秋殿外的复道上,凭栏倚望,远远的看到韩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一干莺燕宫娥尾随其后,俱伏于地。
刘玄已经接连数日未曾早朝,他似乎在堕落地发泄着自己的种种不满,然而更多时候,他会选择窝在长秋殿,一边欣赏赵姬歌舞,一边与我同案对饮拼酒。
刘玄的酒量我是知道的,那是名副其实的千杯不倒,凭我的那点酒量,想要放倒他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原以为他想将我灌醉,意图不轨,谁知恰恰相反,他待我循规蹈矩,并无非礼之举,而且每次最先醉倒的人绝对是他。
每一次临幸长秋殿,他都会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这已经不属于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了,他在使劲地发泄,使劲地愤怒,最后把一切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寄托于酒后的醉生梦死。
醉酒后的他是极其安静的,与清醒的时候不同,清醒的时候他是人前假装昏庸,人后满心算计,醉了,便什么都无所顾忌了,只是安安静静的睡了,像个毫无烦恼的孩子。
但是人,又怎能一直沉醉在糊涂的梦里?
看着楼底哭哭啼啼地上演了一场夫弃妻的薄幸戏码,我不禁涩然冷笑。是啊,世事难料,又怎能让你舒舒服服地沉醉在梦里呢?痛苦的滋味,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陛下!”转眼刘玄已经登楼,我恭恭敬敬地叩拜。
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很快便会让我起来,然后拖着我去找赵姬,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只是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言。
背上两道灼热的视线胶着,我才觉不妥,头顶的声音已冷冷洒下:“听说,你和邓禹颇有些交情?”
我不明所以,不敢胡乱接话,只得把头低着,小声答道:“儿时有过些许接触……”
胳膊上一阵剧痛,竟是被他使劲拽着拉了起来,他满眼怒气,脸上却仍在笑着:“邓禹领精兵两万,以韩歆为军师,李文、李春、程虑为祭酒,冯愔为积弩将军……正由箕关进入河东郡。箕关激战十余日失守,邓禹此时正带兵往安邑而来!”
邓禹……西征!
箕关与函谷关隔河相望,谁也意料不到邓禹会在这个时候率兵西征,如今河之南的弘农有赤眉大军包围,河之北的安邑出现了萧王的部下邓禹……这似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难怪刘玄会抓狂,他最最忌讳的两股大势力,居然在同一时刻兵压京都。
“你不是说,萧王是臣,只要朕不施压威逼,他是不会谋反的么?”他用力摇晃我,我只觉得全身骨架都快被他摇散了。
“陛……陛……下……息……怒……”我的声音在颠晃中被震得七零八落,已无法串联成一句整话。
他猛地推开我,巨大的掼力使我重重的撞在栏杆上,后腰上一阵剧痛。我在心里骂了句“混蛋”,面上却只能诚惶诚恐地继续跪下:“陛下息怒!如今赤眉军发兵进逼长安,邓将军率部西征,未必便如陛下认为的那样乃是意图谋反,趁火打劫。陛下!陛下又怎知那不是萧王派来的勤王之师呢?”
“勤王?朕看他想擒王才是真!”
“陛下请三思!”我重重地磕头,额头碰上冰冷的砖面,冷得刺骨。
“用不着朕来三思!”他冷哼,“即便朕愿信他,只怕有些人也早容不下他!刘秀,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刘鲤
邓禹在安邑打了数月,刘玄似乎把他当成了宿敌,居然不惜一切代价,将防备赤眉军的王匡、成丹、刘均等人调往河东,誓要与之决一死战。
渐渐的,刘玄来长秋殿的次数少了,有关外头的那些战事我了解的也少了,赵姬更是个两耳不闻宫外事的典型后宫代表,我再有心打听,也仅知更始汉朝已处于一种焦头烂额的状态之下。
转眼已是四月,夏日炎热的脚步一点点的临近,长秋殿的宫人已经开始忙碌的准备起度夏用品。
起初在宫里无所事事之时,我还会望着殿外的天空静坐发呆,时而遥想着那些故人们此时此刻都在干些什么。然而困守的时间一长,慢慢的连我自己都麻木了,每一日皆是重复着前一日的枯燥生活,毫无新意,也毫无乐趣——这便是后宫女子的生活。头顶的天空永远只有那么一小块,犹如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这一日天下小雨,一大早韩姬便借着宫宴之名将赵姬请走了,长秋殿冷清清地只剩了几个留守的黄门与宫女。我先是坐在回廊下吹风听雨,等确定殿内当真无人之后,便摸到了偏殿。
抻腿——这项以前日常做惯了的动作,如今重新再做,竟有些僵硬,腰板与大腿内侧的肌肉有明显的酸痛感。我微微吸了口气,看来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还得花一番心血重新锻炼才行。
抱着头在室内绕墙做了一小时蛙跳,衣衫被汗水沁湿了粘在身上极不舒服,满头大汗,淋漓洒下。待听到前殿有人声远远传来,我便收工,调整呼吸装作漫不经心的走了出去。
赵姬带着宫人进门便撞见了我,呆了片刻后讶然低呼:“姐姐这是怎么了?”
“出去走了走。”
“下着雨呢,姐姐也不叫人跟着,你看都淋湿了。”赵姬娇嗔不已。
“没事,雨下漫步,别有情趣。”我撒谎不打草稿,面不改色,“一会儿去泡个澡,把衣裙换了也就是了。”
赵姬回身吩咐宫人:“赶紧烧水伺候阴姐姐沐浴。”
“诺。”
四月的天,阴雨不断,天气似热还凉,身体抵抗力差一些的人很容易着凉。那一次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倒是出殿赴宴的赵姬却感染了风寒,病倒了。
期间刘玄来探望过两次,每次总是来去匆匆。原以为赵姬不过是生场小病,可是没过几天,她半夜突然大叫肚子疼,在床上不住打滚,脸色煞白。等把太医请到宫里来时,床上已满是鲜血……
太医最后诊断为小产。
这是赵姬的第一胎,许是以前年纪小的缘故,入宫以来她一直未有得胎的迹象。然而无论是赵姬,还是我,都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以至于得胎两月竟是浑然未觉,最后竟使得好好的胎儿流掉了。
赵姬小产后翌日,刘玄命人将我带离长秋殿,送入长信宫居住。
长信宫乃是长乐宫主体建筑,自从惠帝迁居未央宫后,长乐宫便成了皇太后居住之地,其中长信宫乃是太后寝宫。
刘玄父母皆已不在,唯一的亲弟也被人杀害,但是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刘求、次子刘歆、么子刘鲤。
长信宫久未住人,我贸然入住后,宫里因此新添了许多宫人。没过几天,有个十多岁的少年领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在侍中的陪同下走进了长信宫。
少年华衣锦服,长相端正,容貌酷似刘玄,所以不等他自我介绍,我也早猜出他是谁。他走到我跟前,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我,我正犹豫着该不该向一个小屁孩磕头行礼时,他已将手中牵着的小男孩往我身边微微一引:“父皇让我把弟弟领来长信宫住,以后他便由你照顾。”他的口气不算凌厉,但也并不客气。
在我愣忡间,一只柔软的小手已经放入我的手中,那是个匀脸柔肤,乌眉灵目的男孩儿,长得十分漂亮,跟个瓷娃娃似的。
他微扁着红嘟嘟的小嘴,瞟了眼哥哥,又怯生生的瞟了眼我。我蹲下身,笑吟吟地喊了声:“是小鲤鱼么?以后跟姑姑一块住好么?”
孩子怯怯地瞅了我一眼,眼神灵动中带着一股怕生的腼腆:“我叫刘鲤,不是鲤鱼。”声音小小的,很软很娇,同时还带着一点小小的抗议。
我哈哈大笑,蹲下身子,捧着他的小脸用力亲了一口:“以后就叫你小鲤鱼,真是可爱的小鲤鱼!”
刘鲤不安的扭动着身子,试图脱离我的魔爪,我和他闹着玩的时候,刘求蹙着眉,满脸忧色:“你好好照顾他。”
我抿了抿唇:“陛下将三殿下送到长信宫来,自有送来的道理,大殿下不必太担忧了。”
他闷闷不乐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怀里的刘鲤突然喊了声:“大哥——”他的小嘴瘪着,一副想哭却又不太敢的可怜表情,“娘真的不要鲤儿了吗?”
刘求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鲤儿,以后你留在长信宫,跟这位夫人一起住……”
“哥——”哀声更悲,刘鲤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在我怀里不断挣扎,“鲤儿会乖,会听娘的话,我要娘……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找娘……”
刘求的身影终于消失于宫门口,刘鲤的眼泪哗的滚了下来,小小的唇哆嗦着,却出乎意料的很快安静下来,不再吵闹。看着那张被眼泪糊成一团的雪白小脸,我心里一软,忍不住将他小小的身躯搂紧。
傍晚时分刘玄莅临长信宫,用晚膳的时候,刘鲤安静又懂事的坐在末席,在宫女的侍奉下自己吃着饭菜。
刘玄看起来与平时好像并无两样,可是我跪坐于席上,却是如坐针毡,饭菜送入口中,如嚼石蜡。一顿饭吃完,月已挂上树梢,刘玄命人将昏昏欲睡的刘鲤送入寝室歇息,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赵夫人小产,陛下也该多往长秋殿探望才是。”
言下的逐客之意昭然若揭,他不可能不明白我要说什么。
他用巾帕擦了擦嘴,眼睑低垂,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朕把刘鲤送到长信宫来,你可明白为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我听他的口气,知道自己想完全假装不无所知已是不能,于是叹气道:“可是因为鲤儿的母亲——韩夫人?!”
这种涉及后宫的钩心斗角我委实不感兴趣,后宫的女子为了争宠,总喜欢干一些损人利己的事,这些我就算没有亲身经历,影视剧也看得多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后宫有三千人……
他把刘鲤送到长信宫与我同住,从某种程度上确实保护了我——用他自己的儿子当人质,来达到震慑韩姬的目的。
“韩姬么?”刘玄笑着摇头,“她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凭她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朕只是想让她认清楚事实罢了,到底她该站在哪一边才是最正确,最明智的。你认为呢?”
我心里一凛,紧抿着唇没敢接话。
“怎么?阴丽华便只这点眼力么?”
“陛下这是在考贱妾呢。”我举袖虚掩唇角,一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大会作假的情绪。
“别在朕面前跟朕装傻!”他笑着起身,长长的宽袖拂动,高大的身形慢慢靠近我。
当阴影笼罩于我头顶的时候,我伏下上身,恭恭敬敬的磕头道:“贱妾愚昧,请陛下指点迷津。陛下将贱妾送至长信宫,自然不希望贱妾有朝一日如同赵夫人腹中的胎儿一般……”
“哼。”他冷哼一声,“你当真看不透么?阴丽华,你若看不透这些,朕救你也是枉然。你记住,能在这个世上苟活下来的,永远不能指望别人的怜悯与援手,要想活只能靠自己!”
“贱妾……惶恐!贱妾愚昧……”我跪伏在席上微微颤抖。
头顶一声蔑然嗤笑:“看来你尚欠调教,倒是朕太高看你了。等你有一天想明白了……”声音停顿了下,突然转了口气,“如若想不明白,倒还不如现在便死去痛快!”
冰冷的话语,透着绝然的冷酷与无情。
额头抵着蒲席,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一丝不好的动静后,我才慢腾腾的直起发麻的脊背。
以我的性格,真的很难掩藏自己的内心,我向来是冲动的,直爽的,毫不掩饰的。我开心是因为我真的开心,愤怒是因为我真的愤怒。曾几何时,我已逐渐改变这样的心性,也学会刘秀那套装傻充愣的本事了呢?
是为了活命吗?人类的求生本能果然无穷大。
双手撑着席面,我慢腾腾的爬起身,慢腾腾的往寝室走。
纱帐内的刘鲤,睡容憨态可掬,那是个纯洁无瑕的孩子,还是无忧无虑的懵懂时期。这样的孩子又怎能明白在阴暗皇宫中,他已成为他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
以赵姬那样单纯的性子,或许,腹中的胎儿掉了,未曾祸及她自身安危,乃是一种幸运。
我在床沿坐下,伸手撩开纱帐,近距离的瞧着刘鲤的睡颜,思绪不禁缥缈起来。
自古后宫与政治密不可分,后宫代表的是外戚势力,也就等于是朝廷的党派势力。刘玄说的自然是对的,在后宫之中凭韩姬一个小小的夫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真正兴风作浪的只怕是朝廷内的那帮大臣。
会是什么样的人,有胆子敢和堂堂更始帝作对,而更始帝似乎却拿对方没辙呢?
放下纱帐,悄然退出寝室,长信宫冷清而又萧索,上百盏宫灯将我的身影映照得支离破碎,无数残影拖在我的身后。
篡改历史的下场,是否便是再也无法回到现代重新做回管丽华呢?
蓦然回首,望着地上的那些个或长或短,不住摇曳的残影,我不禁黯然神伤。
坠崖
更始三年夏四月,在蜀中自立为王的公孙述不甘心只称王,终于按捺不住自称天子,国号“成家”,改更始三年为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弟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
又一个国家在西汉末年的土地上横空出世,公孙帝命将军侯丹进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扦关,筑宫南郑,招兵买马,以谋天下。
公孙述称帝,按理说刘玄应该非常生气才是,可是我见到他时他却满脸欢笑,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这点虽然让我颇觉诧异,但刘玄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他笑的时候未必代表着高兴,不笑的时候也未必一定代表着心情恶劣。
“你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快一年了。”去年我被掳来长安是在六月,时光易过,岁月如梭,转眼已近一年了。
他笑了,显得心情十分之好:“等满一年,朕带你去上林苑狩猎游玩。”
上林苑乃是皇家苑林,据说南到秦岭,北至池阳,东过露水,西越横山,广袤三百余里,长安诸水尽括其中。说起上林苑,我忽然想起巨无霸来,当年昆阳之战,他所统率的猛兽,便是出自上林苑。
“在想什么?”
“噢,没……”我回过神,有些儿失落,往事如昨,历历在目,然后却已时过境迁,人面全非。“陛下今日似乎心情甚好?”
“是啊。”他也不否认,只是眼神中闪烁的某种诡异的光泽令人有丝寒意,“你能猜出朕在高兴些什么吗?”
我差点翻白眼,若能猜得出,我便是他肚中的蛔虫。
“请恕贱妾鲁钝。”
眼底的寒意愈深,他靠近我,脸孔逐渐放大,那双乌黑的瞳仁有种吸人精髓般的邪气:“朕昨儿个才收到的消息……”他舔着唇,笑容阴冷,“萧王北徇燕赵之地,在顺水北岸追击乱军……”
他的语速刻意放得极慢,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颗心莫名狂跳:“然……然后呢?”能让他这么高兴的,总不见得是刘秀又打了胜仗。
“萧王亲征,只可惜战况激烈,途中遭伏兵追击,萧王——坠崖身亡!”
轰隆!瞬息间如遭雷击,我脑中一片空白,过得片刻,僵硬的身躯突然难以抑制的颤栗起来:“你……呵呵,是骗人的吧?”抬起头,刘玄脸上的笑意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我拔高声音,“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