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要抛下奴婢——”
脑海里猛地响起一声尖厉的惨烈呼喊,我浑身一颤,犹如被人劈面打了两耳光,火辣辣的刺痛。
“姑娘——不要抛下奴婢——不要抛下奴婢——不要——抛下……”
耳蜗内如雷声震动,我呆若木鸡的痴痴念道:“胭脂……胭脂……”琥珀哭声响亮,我冲动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目中充血,“许氏?”
她又惊又惧,哽咽着点了下头,我手指一松,颓然撒手。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胭脂?
“姑娘——不要抛下奴婢——”
“姑娘——不要抛下奴婢——”
对不起,胭脂……我没办法带你走……
你服软屈降吧,以你的身份新军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可是……兴儿,我不能不带他走,以刘縯的叛逆行为,那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兴儿落在官兵手里,必死无疑……
“啊——”仰天嘶吼,满腔的悲愤最终激化成一声悲鸣长啸。我从床上跳起来,疯狂的砸着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
其他侍女闻声而至,纷纷惊恐万状,想阻挡却又不敢靠近我。琥珀伏在地上,哭得完全成了个泪人儿。
我只觉得满心的痛,满心的悲,满心的……创痕累累。
最终,房内的所有物件尽数被我砸光,面对着满室的狼藉,我赤着脚,气喘吁吁的站立在冰冷的地砖上,羞愤的眼泪无声的自脸颊滑落。
爱恨
一身襜褕,宽松七分长袴打扮的我,不伦不类的走到他面前时,那支原本还在他唇边吹响的竖篴失手滑落,他惊愕得从树下冲了出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瞪着虚肿酸涩的眼睛,似哭非笑的咧大嘴:“大老远的听见有篴声,循声而至,果然是你。”
“你……”
“陪我去喝酒。”我抓起他的胳膊,反手将他从树荫下拖了出来。
他踉跄着跟了两步,突然定住脚步:“阴贵人出宫,陛下可知晓?”
我冷笑:“何需让他知晓?”
冯异面色肃然:“贵人可是在说笑?”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我不怒反笑,转身面对他,却在接触到那双忧郁感十足的眼眸时,难以自制的流下伤心的泪水。“我倒是……想把这一切看成是个大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
他怔怔的看着我,缄默不语。
天色逐渐暗下,按照律典,雒阳城内施行宵禁,晚上不许有任何人夜行。
“回去吧。”他轻叹。
我抽噎,泪如泉涌:“每个人都这样……甚至大哥都是一语双关,明示加暗示的要我留下,想来朝中的那些大臣更希望见到我坐上皇后的位置。你们……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却不曾替我想过,我要那个皇后有什么用?如果坐在天子之位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刘文叔,我要这个皇后头衔又有什么用?”
“贵人!请冷静些……”
“我没法冷静!”我摔开他的手,厉声,“现在你只要给我一句话,陪还是不陪?别再说什么劝我回宫的废话,你再说一句,我立即与你割袍绝交!”
他微微蹙起眉,眸光转黯,深邃难懂,眉心间的阴郁之气愈发浓烈。
我凄然一笑,点头:“好!我不难为你!我真傻,怎么忘了,你也早不是当年树下吹篴、逍遥洒脱的冯公孙了——你现在是阳夏侯!”
我绝望的转身。
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
我惊愕的扭头,却见树下冲出一匹脱缰的黑色骏马,飞快的奔向冯异。他站在原地未动,等到黑马从他身侧奔过时,右掌抓住马鬃,倏地腾身跃上马背。黑马驮着他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前奔驰,电光石火般瞬间冲到我面前。
人马交错之际,他俯身搂住我的腰,将我抱上马背。我的泪痕未干,疾风打在脸上,刺得虚肿的眼睛火辣辣的痛。
潸然泪下,由无声的哭泣到最后的放声号啕,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袂,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的一块浮木。
出城的时候,北侧的夏门已经合上,守城的将士正准备下门闩,我把脸埋在冯异胸前,也听不清他与门吏说了什么,闭合的夏门重新开启,他带着我合骑飞奔出城。
从邙山山腰俯瞰雒阳城,星火点点,夜景仍是那般迷人。只是山上夤露浓重,每走一步,身上的衣衫便湿上一重。
“看样子一会儿要下雨。”他高举火把,笑吟吟的在前面领路,“还记得这里么?”
我点点头,三年前,他把我带到这里,对我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宛若兄长。我敬重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刘秀手下的一员猛将,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更主要的是,他是个体贴且又现实到极至的人物,他会在我彷徨的时候,当机立断的喝醒我。有些事情,我明明清楚答案,却没办法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这个时候冯异便会适时出现,残酷而冷静的把我不愿面对的答案□裸的摆放到我的面前。
对他,既敬重,又隐含痛恨。
因为,他就像是刘秀的另一个□。他曾是他的主簿,等同于他的代言人,刘秀说不出口的东西,都会借着冯异之口,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沉默的跟在他后面,凭借昔日的印象,一步步往山顶的那座草庐走去。
三年了,没想到草庐依旧,我有些讶然。山顶的晚风颇强,吹得衣袂飒飒作响,草庐前的冯异,跳跃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肌肤仿佛泛起一层透明之色,他的神情迷离,若有所思的侧首凝望山脚。
衣袂飘飘,态拟神仙,这一刻,冯异竟不像是世间之人,我仿佛又回到了昆阳初见他时的情景,那种惊艳而又不可猥亵的美,令人屏息。
“不必惊讶,我偶尔来此赏月,不然你以为这座破草庐如何能撑过这些岁月?”他洞察般的回眸一笑,轻轻推开木门。
草庐内的空气十分清新,且摆设如新,器具不染尘埃,显然有人时常来此清扫整理。向内走两步,果然不出所料的在案上找到几只陶罐,用力捧起,入手沉重,内里盛装的是酒水。
我一声不响的捧着陶罐,仰头牛饮,一口气灌下半罐子,感觉胃里撑得难受异常,眼泪竟然又不争气的滚落。
冯异坐到我的对面,先是不说话,眼看着我将一罐黍酒消灭干净,正要伸手去取第二罐时,他却抢先将它夺了过去。
我呆呆的望着他,胃里似火在烧,可是这酒度数不高,酒劲不够凶猛,无法立时三刻麻痹我的神经。虽然,我是多么期盼着能够借酒浇愁。
他将酒罐凑近自己的唇,缓缓的,像是电视上播放的慢镜头的分镜动作,一口一口的吞咽酒水。
我呵呵一笑,伸手拍着桌案,大声给他喝倒彩。冯异只是不理,慢条斯理的饮着那罐黍酒,速度不快,可确确实实的一口未停过。
我笑得眼泪直流,伸手捞过仅剩的第三罐酒,叫了声:“痛快!”就着罐口,和着眼泪一起,将酸涩的酒水吞下。
“痛快之后呢?”他将喝空的酒罐倒扣在案面上,一字一顿的说,“如果这样便能使你忘却烦恼,一抒胸臆,那么……我奉陪到底。”
我咯咯一笑,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我是谁?你们别太高估我了,我没你们想的那样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我呸——”我双手用力一拍案面,震得两只空陶罐跳了起来,其中一只倾倒,骨碌碌的滚下地,啪地摔得粉碎。
“值得吗?为了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你的气量便只有那么一点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兄弟、家人多掂量。当不当皇后,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不稀罕!”我毫不客气的伸手指向他,食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说白了,不过是你们想让我坐上那个位置!因为我是新野阴姬,因为我是他布衣落魄时娶的嫡妻,就和你们这班老臣一样,是和他生死与共,祸福同享过的故人!和郭圣通相比,和毫不相干的郭氏家族相比,你们更喜欢把未来的荣华富贵押在我身上,押在同为开国旧臣的阴氏家族身上!”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已经看得如此透彻,为何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傀儡!你们永远也无法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为什么要当这个皇后?为什么还要留在那个到处弥漫阴谋算计的皇宫里?你明不明白,南宫宫墙虽高,若是有一天无法困住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困住我的人!”我喘着气,倔强的摇头,“你们,休想利用我!”
“这并不存在利用不利用,只是……利益共趋。陛下的皇位固然是臣子们捧出来的,然而鸟尽弓藏的道理,自古名言,谁人无忧?远的不说,当年高祖皇帝又是如何对待那帮与他共打天下的兄弟呢?听闻你曾向陛下觐言‘贵易交,富易妻’,陛下回应‘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正是那些浴血奋战,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们要的结果。你——非做这个皇后不可!”
全身血液冻成冰块,我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心蹿到头顶,冯异果然不愧是冯异,阴识不肯挑明的话,他却什么都敢对我说。也似乎当真吃定了我对刘秀没辙,怎么也逃不出那个禁锢住我自由的深宫牢笼。
“呵呵……君臣之道!”双手紧紧攥拳,我打着冷战。
“今天这番话,已经僭越了……论起身份,你我的立场不只是朋友,也属君臣。”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他自哂而笑,“看来酒当真不能多饮。”
我欲哭无泪,痛苦的闭上眼,只觉得万念俱灰。
原来,一个人的身份改变,竟会带来如此可怕的扭转。什么都变了,以前的种种,果然一去不返。
“回去吧,你明知这是他人用心设下的一个套子,何故揣着明白还硬要糊涂的往套子里钻?若真如此,岂非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他不紧不慢的说,“天亮之后便回去,只当今晚的事从未发生,你从来没有离过宫。封后大典定在了下个月……”
“是套子又如何?我在乎的……只是他的人,他的心,和他是不是皇帝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套子,毕竟是他先入了那个套,然后又套上了我,他在套中,我无法不在意,无法不入套。”我凄然一笑,“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个傻瓜,是个冥顽不灵、不知变通的傻瓜,但是……他伤了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果然是个傻瓜,为何始终纠缠在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之上?他待你不够迁就么?他现在贵为皇帝,天子一聘九女,诸侯一娶三女,更何况是那女人刻意投怀送抱……”
“别他妈的跟我炫耀你们男人能娶多少多少女人的滥事!”我恼羞成怒,被激得跳了起来,“这分明便是滥情,偏偏还要替自己找寻千百样的理由来脱罪,滥人做的滥事,偏要把错怪在女人身上。投怀送抱又如何?投怀送抱便理所应当要纳入怀中吗?你们这些恶心自私的男人……”
“阴丽华!”冯异也跳了起来,一脸的羞愤与惊骇,“你怎的如此偏激?你现在这样只是把陛下往别人怀中推,于事无补!你该好好想想,怎么……”
我气得再也听不进他的任何话,伸手去抓他的衣襟,他被迫往后退开。我呵斥一声,猱身欺上,直接跳过食案扑向他。
“阴丽华——”他伸手格挡。
我顺势扭住他的胳膊,脚尖一绊,原拟将他绊倒,却不料他身手也极为敏捷,竟然并未摔倒,反与我扭缠在一起,一路打到了墙角。
我的胳膊缠住了他的上身,他的双腿压住了我的膝盖。我呼呼的喘着粗气,他背靠着墙壁,俊颜就在我眼皮底下,不足十公分的距离,我甚至能闻到他衣衫上沾染的淡淡汗水味。
“投怀送抱便拒绝不了?嗯?”
他气息透着紊乱,却仍是十分镇定的回答:“这是事实。一个千方百计想爬上男人床的女人,无可抵挡,防不胜防……唔。”
我凑上去,狠狠的吻上他的唇,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感。冯异双唇紧抿,唇下的触感透着清凉,在那个瞬间,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子猛然一颤,僵硬得像根木头。
我哈哈大笑,疯狂般吻着他的额头,鼻尖,脸颊:“不是说拒绝不了吗?那你倒是试试啊?不是讲求什么君臣之道么?你试试……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唇印一点点的落在他的脸上,最后滑到他的颈项,他的喉结滑动,我一口咬了上去,用舌尖舔着他的肌肤,牙齿轻轻磨噬他的喉结。
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经受不住挑逗反扑向我,只是静默的任我发泄,任我施为,一动不动。
我不甘心的抬起头,他的目光深邃,白皙的双靥透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绯色,绝艳凄美。我心中充满了羞愤,他的无动于衷令我的愤怒攀升到了顶点,借着酒劲,我猛地伸手去扯他的衣襟。
“兹啦!”我自己都料想不到手劲会有如此之大,一扯之下竟然能将他的衣襟扯裂。
夏日衣着单薄,他在外袍之内竟未再穿内衣,白瓷般的肌肤□裸的袒露在我眼前,我重重吸了口气,混乱的脑子只在那一刻稍稍停顿了一秒,随后我俯下头,在他胸口印上唇印。
“你……疯了!”终于,喉咙里压抑的爆出一声怒吼,他用双手紧紧的握住我的肩膀,将我推离一定距离,“我是个男人!你看清楚了!”
他的脸绯色明艳,眼眸中迸射出一种令人惊悸的光芒,我微微惧怕的瑟缩了下,但随即理智重新被魔鬼般的冲动吞噬:“没错!你是个男人!你放心,我没把你当女人,我对女人没兴趣!”
“你还清醒着吗?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以为我喝醉了?不!我没醉!”我笑着摇头,双手掌心撑在他袒露的胸前,无意识的摸索着,“我很想知道,你所说的无可抵挡,防不胜防究竟是怎样的情有可原?你要我原谅他,那便用事实说话,我相信事实……”我邪气的勾起一抹冷笑,“是不是欲望真能让人抛却一切顾忌,是不是欲望能够让人不畏生死,不顾一切后果,丧失理智,忘了自己是谁……”
“你就那么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眯起眼,舔着干涸的唇角,感觉他的脸部轮廓变得有点模糊:“是……”
“那我告诉你答案。”他猛地用力推开我,我猝不及防的仰面摔倒,后腰撞上了食案,疼得我险些闭过气去。
正当我咬牙伸手去揉痛处时,突然身体凌空而起,冯异拦腰横抱起我,大步走向草庐内唯一一张草褥席地铺就的简易床。
他把我丢到草席上,身下冰冷僵硬的感觉令我不禁打了冷颤,但只须臾之间,头顶已覆上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他微眯起眼线:“确定想知道答案?”
我微微愣怔,心里宛若生拉硬拽般的揪结,不等我给出答复,他的唇倏然覆下,吻住我的嘴角。温润的触感令我心房震颤,我抖抖索索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舌灵巧的挑启我的唇,滑入口中,深深吸吮。
滚烫的掌心拂过我的胸口,脑海里一片混沌,我几次想推开他,最终却又忍住,倔强的硬撑着。他的唇一路下滑,胸前陡然感觉一片凉意,襜褕尽褪,湿濡的唇瓣噙住我的一侧□,我闷哼一声,背脊弓起,浑身颤栗。
冯异趁势抱起我,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滑下扯开我的袴子。我紧张的伸手去抓他的手,却被他挥开。
“嗯……”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要喷火,我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他重新摁倒在席子上。他的身体随即覆盖上来,膝盖强硬的顶开我的双腿。
□的肌肤相触,滚烫如火,我的汗毛不由自主的凛立起来,身上滚了一层又一层的细小疙瘩。
“看着我。”他用手扳正我的脸,居高临下的睥睨,脸颊绯红,气息微喘,“最后问你一遍,继续还是放弃?”
我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声音:“信我!丽华,你信我……”
我闭上眼,那个声音在我脑海里不断的盘旋,挥之不去,我紧紧的咬着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骗子!骗子……说的都是谎话!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你加诸给我的痛苦,我要加倍还给你!统统还给你——
我麻木的展开双臂,紧紧搂住冯异,凄迷绝望的主动献上朱唇,吻住他。冯异的发冠摘落,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发丝如云般覆盖在我的脸上,遮蔽住我的双眼。
下身略微一紧,我猛烈一震,他强压着我,不让我再有退缩的机会。随着缓慢律动带起的莫名颤栗,那种略带肿胀的刺痛感,像是一柄尖锐的利刃,反复的捅进我的心房,受伤的心被飞溅的鲜血浸满。
刘秀……刘秀……
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刘秀……刘秀……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的名字,始终是他,始终只有他!无论我怎么做,这一辈子都无法将他从我心里抹去。
爱上他,然后任由自己堕入地狱!
我抽泣,用手背捂着眼睛,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该哭,至少不该在这种时候,为了那个伤我至深的男人而哭,明知道不值得,可心里却是那么的无助、彷徨、忧伤,乃至绝望。
我爱着他,自始至终都无法忘掉他!除非……等到我停止呼吸,不会想念的那一刻。
手被移开,冯异喘着气,温柔的替我拭去泪水,泪光婆娑中,他眼中的忧伤一览无遗的展现在我眼前。
“别哭了!”他亲吻着我的眼睫,缓缓退出,最后右手在席上用力一撑,起身弹开。他背对着我,动作迅速的穿上衣裳,重重的吐气,“回去吧……回去好好当你的皇后。”
我平躺在床上,只觉得身心皆化齑粉,随时随地都将被风吹散,化为虚无。
冯异没再回头,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他穿戴好衣物,打开木门,径直离去。
我将□的身体蜷缩起来,手臂蒙着头失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