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我喑哑着声,深吸了口气,“还是把孩子还给他的母亲吧。”
“傻女子,还是那么善良。”
我鼻头一酸,不知道怎么着了,差点很情绪化的哭出来,忙别别扭扭的闷声说:“我心狠着呢,以后你就不会这么夸我了。”
他轻笑,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额头:“今天刘英满周岁,把孩子抱去让许美人瞧瞧就是了。至于抚养问题……容后再议。你先再辛苦几日……”
他似乎铁了心不打算把孩子还给他的母亲,我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若说我一开始不把孩子还给胭脂,是为了打击报复,可到如今我已松口,他却仍是执意要将他们母子骨肉分离,其手段和用心,委实匪夷所思。
刘秀向来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他会这么做,必然有让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我软软的靠在他肩上,眨巴着眼睛,不想再为这些琐事伤脑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你是不是又要出去打仗?”
“嗯……”
“下次带了我去吧,宫里实在太闷了。”见他不吱声,我撅嘴嘟哝,“不带我去也行,你仔细瞅着琥珀和带子鱼两个人,可看得住我……”
唇上一紧,他狠狠吻住我,用力吮吸。在我快透不过气来前才猛地松开我,大口喘粗气的直笑:“我是不是永远都拿你没办法了?”
我定定的望着他,目光贪婪的锁定他的每一个笑容,心动的伸手抚拭他眼角的笑纹,低声感慨:“不是。是我拿你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英被送去许美人那里半天便又被抱回西宫,琥珀回来后突然变得沉默了许多,偶尔我会见她躲在角落暗暗拭泪。她的心思单纯,一如白纸,我不是不明白她为何忧伤落泪,但这个时候却只能选择漠视。
刘英开始学步了,乳母用手抻着他的胳肢窝,他的两条小腿跟蛙腿似的上下弹跳,摇摇晃晃的样子分外可爱。我愈发觉得烦闷,虽然明知道孩子无辜,可我却没法大度到能真的将他视若己出。
随着冬日的来临,我变得异常敏感起来,经常会感觉身体发冷发寒。一向不习惯午睡的我竟然会在晒太阳的时候倚在木榻上昏昏睡去,梦里依稀见到刘英流着口水冲着我甜甜的笑,张开藕节似的小胳膊,喊着我一个劲的嚷嚷:“娘娘,抱抱!娘……娘,抱抱……”
那样的喊声太过真切,以至于我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于是打着寒噤惊醒了。睁眼一看,果然有张圆滚滚、胖乎乎的小脸凑在我面前,乌溜溜的眼珠子不住好奇的打量我。
揉着发木的胳膊,我假意笑问:“二皇子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看顾刘辅的乳母急忙将他抱开去:“二殿下非嚷着说要来看小弟弟……惊扰贵人了。”
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我却没听出有多少歉疚的诚意,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此刻手里抱着的孩子是嫡子,而我,不过是宫里的姬妾罢了。姑且不论皇子的身份有多尊贵,仅以寻常人家作比,嫡出的子嗣乃是主子,而小妻媵妾,地位却和奴仆差不多。
我起身,含笑逗弄刘辅。才不过比刘英大不到半岁的孩子,却明显要比刘英长得结实、壮硕:“弟弟睡了,二殿下等弟弟醒了以后再来找他玩吧。”
乳母抱着二皇子,屈膝对我做了做行礼的样子,便打算离开,这时殿外人影儿一闪,又有个小小的身影晃了进来,后头跟着一大帮子人。
“弟弟,弟弟,母后找你了,赶紧回去!”刘彊甫一冲进门就扯着乳母的衣角,踮着脚尖作势拉她怀中的刘辅,“快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刘辅咧着小嘴,俯冲着脑袋冲哥哥直笑。一干子跟从的奴仆人仰马翻似的,给我行礼的行礼,哄孩子的哄孩子。许是方才醒时惊魇住了,我觉得胸闷气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极是不舒服。换作平时,太子驾临,我怎么着也得客套个几句,可这时却半点笑容也挤不出来,只得摇着手说:“带太子回长秋宫去吧,别吵醒了三皇子。”
一干下人侍从忙慌不迭的把两小主子请了出去,好容易堂上又静了下来,我正想找琥珀倒杯水顺顺气,那头她却急急忙忙的跑了来,说道:“许美人在殿外求见。”
心里愈发添堵,我皱着眉头,一句“不见!”几乎便要脱口,但是触到琥珀哀恳似的眼神,心里不由发软,叹气道:“你让她到侧殿等我,还有,肃清殿中闲人,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靠近。”
琥珀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我轻轻拍着胸口,招来其他宫女给倒了热水。就着点心糕饼吃了五分饱,耗去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后,我才慢吞吞的往侧殿走去。
才进门,就见胭脂直挺挺的跪在门槛后头,与数月前那一面相比,眼前的她变化相当之大,显得既消瘦又憔悴。
我嘘了口气,让琥珀出去守住殿门,然后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胭脂,径直走到榻上坐了,随手翻着自己写的那堆《寻汉记》。
胭脂默默流泪,一脸凄苦之色,我悄悄打量她时与她目光撞了个正着,她身子发颤,掩面放声大哭。
“闭嘴!”我啪的摔简,“你这是想让外人觉得我在欺负你呢?在我面前趁早收了那一套哭闹的把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有什么事只管开门见山的说,说完了事。”
她紧抿嘴,憋着气,一张脸涨得通红,泪水肆意纵横却当真不敢再放声哭喊上半句。好半晌,她颤巍巍的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我奇道:“许美人温顺有礼,侍奉陛下,诞下皇嗣有功,何错之有?”
胭脂的脸红得似能滴出血来:“贵人休要再臊奴婢了。奴婢听从皇后之意,接近陛下,获取宠幸,不过为的是要以此报复贵人。贵人的心思奴婢打小就明白,贵人好强,敢上阵杀敌,胆色堪比男儿,几乎没什么能伤得了贵人的心,除了……陛下。”
我端坐在榻上,身子愈发的感到寒冷,只能冷冷的注视着她,无言以对。
她默默流泪,神情那般的绝烈,看得我胆战心惊:“奴婢苟且偷生,心里除了恨,仍是恨……虽然身为下贱,命如蝼蚁,主子待奴婢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心生怨怼,只能怨天尤人。可是……一想到当日所受□,苟且之余便充满了满心的恨。只有靠着那点恨意,奴婢才有勇气活到今日。郭家的人找到了奴婢,安排进宫,到皇后身边做了侍女,他们不让我问为什么,我也不多问,只要给口饭吃,能供三餐温饱,便胜似我的再生父母。”她抽泣,痛不欲生,“我只是隐约知道他们想让我干什么,当时什么脸面都顾不上了,只要……只要能让贵人痛苦,我比什么都开心。陛下醉了,梦里念着贵人的名字,皇后把我推上了床……”
“够了!”我一掌拍在案面上,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全身如堕冰窖般冻得彻骨。
我仇视的盯住了她。她面颊通红,牙齿紧紧咬着唇:“奴婢本就是没脸没皮的贱人,按贵人所言,既然做得便该敢于认得……”她磕头,额头撞在地砖上砰砰作响,“但奴婢要申辩的是,奴婢没想过会得上天垂怜,赐我麟儿。奴婢绝没想要仰仗这个孩子再攀附什么富贵,只是……他毕竟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母子连心,求贵人开开恩,把孩子还给我吧!”
我霍然站起,跳到她的面前,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把眼睛紧紧闭上,瑟瑟发抖。
“我本可废了你,逐你出宫……”
她抖得愈发厉害,牙齿咯咯作响,嫣红的血色逐渐从她脸上褪去,变得像纸一样白。
我冷冷一笑,用手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她被动的抖着睫毛,颤颤的望着我,眼中满是惊慌。
“皇后母仪天下,岂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堪?你莫推卸责任,血口喷人……”
“我没有……”她失措的重复强调,“皇后……真定王被诛,宫廷内外人人皆知陛下预立阴贵人为后,郭氏无所依,若是不使些手段让你主动退位,如何能有今日妻妾互换的局面?”
我怒火中烧,一扬手啪的甩了她一耳光:“贱婢!你再无中生有,诽谤皇后,挑唆滋事,我现在便代替皇后置办了你!”
“贵人为何不信奴婢说的话?奴婢句句属实,绝无半句造谣……”
“住嘴!”我扬手恫吓,声色俱厉,“你果然不配做一个母亲,给我滚出去!”
“贵人……”
“来人!”我拔高嗓音唤人进来,“请许美人回宫!”
胭脂失声恸哭,在闻声赶来的侍女黄门的扶持下,踉踉跄跄的被拖出了西宫。她前脚刚走,我便觉得眼前一团漆黑,眼冒金星,头顶起了一股风旋。
“贵人!”正郁闷难抒的琥珀刚进门便看到我摇摇欲坠似的扶着墙晃悠,吓得一把抱住了我,“难道是刚才许美人出言无状,顶撞了你?贵人你别生气,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只想到许美人处境可怜,一时竟忘了贵人比她更苦……”
我深吸一口气,哭笑不得:“我没事,你扶我到床上躺会儿,我保证一会就好。”来到古代,身体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生异常状况,一般情况下只要镇定外加静养,是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
这一躺便是一下午,等到再睁眼时已是晚上,寝宫内燃着数十盏灯烛,把偌大个宫殿照的犹如白日。我挺身欲起,被不料被人按住了肩。
“躺着。”刘秀的声音不高,淡定中却带着一种威仪气魄,我情不自禁的顺应他的话,乖乖躺下。“病了怎么也不召太医?”
“我哪有病,你少咒我。”我翻了个身,伸手搂住他的腰,他坐在床沿上身子微微一僵,任由我抱着,一动不动。我慢慢蹭过去,把头枕上他的膝盖,他微笑着抚摸我的长发,五指成梳,一寸寸的拢着。
良久,我轻声启口:“把刘英还给许美人吧。”他不作声,手停下动作,我仰面朝上,伸手合掌捧着他的脸,大拇指拂拭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薄唇。
“别让人亲你的嘴!”我痴痴的低叹,“它只能属于我……”
他嘬唇在我手指上吻了下,然后张嘴含住,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最后慢慢俯身低头,最终吻住了我的唇。
我勾着他的头颈,沉醉在他的亲吻中,情难自禁。
“秀儿……别恨她,只当我欠她的,刘英替我还了。”
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眸底精芒一闪而逝,我在心底微微欷歔。
他果然还是介意的,所以不打算给胭脂留任何后路。孩子虽然是这场谋算中出现的一个小小意外,但是他却同样可以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权利。在这个时代,一个没有子嗣且又不受宠的妾室,下场会是如何,已经可以预料得清清楚楚。
刘秀在打什么主意,我现在已经摸到了一些门径,虽说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不禁幽幽叹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皇后之位,本来就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不愿被放在火上烤……”
他用脸颊紧紧贴着我的额头,低喃:“该拿你怎么办好呢?我的痴儿……”
喜脉
当太医令与太医丞一起被召到西宫大堂等候问诊时,我正津津有味的陪刘秀享用着晚饭。
睡醒一觉起来后,倍感神清气爽,我的胃口随之大开,一口气吃了两盌粱饭,外带六串犬肝炙。因为惯于和刘秀合案同食,所以食案上摆放的食物不仅丰盛而且量足,我的大快朵颐令刘秀不住的侧目,严重影响到了我的食欲,于是我边嚼肉脯边朝他瞪眼:“是不是觉得没立我当皇后,实在是明智之举?”
他笑着摇头,取了帕子替我擦拭唇角:“慢些吧,慢些,别噎着。还以为你病了,瞧这架势,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那就请太医们回去吧,反正我没病。”
“来都来了,便诊一下吧,你上次不也说担心天冷腿疾又犯了么?顺便让他们开些补药也是好的。”
我知道他看似温柔,其实有些事情一旦坚持便会相当固执,而且他现在是皇帝了,怎么说也该给他留几分面子,好歹不能召了太医们来又无缘无故的打发人回去,于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他满意的冲我一笑:“还吃么?可见今天的饭菜对你的味口,下次朕嘱咐他们照原样儿再做。”
“偶尔吃着觉得味道还不错,总不见得让我天天吃同样的菜色?”放下汤匙,我接过琥珀递来的盛装清水的盌,匆匆忙忙的漱了口,“别让太医令丞老等着了,兴许他们还饿着肚子呢。”
不等刘秀应声,我已整了仪容准备去大堂。
“让他们过来便是。”
“我的陛下,这里可是掖庭寝宫,召见外臣还是去堂上说话方便。”我回眸一笑,刘秀正慢腾腾的起身,竟是打算要陪我一同前往。
我脚步走得奇快,他反倒是慢条斯理,慢慢的跟在后面,身后尾随中常侍代卬以及一堆的宫人。我本已一脚跨进大堂,却在那个瞬间触及了心中某根紧绷的弦,忙硬生生的把腿收了回来。
刘秀跟了上来,眉头微微一挑,露出困惑之色。
我微微一笑,敛眉垂肩,恭谨的退至一旁。他深深的瞅了我一眼,忽然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跨步迈进大堂。
笑容慢慢敛去,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心中一阵隐隐抽痛,我一时失了神。身后响起刻意的一声“嗯哼”,代卬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的说:“贵人请。”
是了。在代卬面前,我尊他卑,所以他得让我先行。同理,在刘秀面前,他尊我卑,如果说这个皇宫里还有谁有资格能与他携手并肩,那唯有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是妻,是主母;贵人是妾,是奴婢……我再如何受宠,也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贵人。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着,无奈却又凄凉。
郭家费尽心机的把郭圣通捧上那个后座,为的无非是巩固自己家族的利益。刘扬虽然死了,真定王的实力却仍在,刘秀没办法把那么强大的外戚势力连根拔起,何况现如今战乱迭起,安抚也实在比强压来得更理智,朝中河北豪强出身的官吏也不少,这些人与郭氏的利益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不清楚郭圣通做何想法,但是对我而言,正如阴识所担忧的,如果我真的坐上她那个位置,只怕也不会全然毫无顾虑。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君臣之道,外戚之家,恩宠再大,毕竟有限,一旦过了某种限度,便会遭到帝王的猜忌,终不免落得伤筋动骨的惨淡下场。
刘秀性子虽柔,终究已经是个皇帝了,他的手腕不算刚硬,但该下手的时候却也绝对不会手软,譬如对待李轶,刘扬,乃至邓奉。这就好比武侠小说里面描述的少林绝技和武当太极,一个架势刚猛,一个招式阴柔。虽然后者看似要温柔许多,但杀伤力却是同等的致命,最终效果殊无半点分别。
我和刘秀之间存在的别扭是,他或许是当真在乎我,会处处替我考虑,但是一旦我背后的阴家,甚至河南的豪强士族、官吏有所异动的话,我无法想象他会采用何种手段来压制和打击。阴识毕竟是有远见卓识的人,他或许早就预见到了一旦我登上后位,即使阴家能刻意保持低调,但也难保族中某些人,或者亲族之中的某些人得意忘形,恃宠而骄。这样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更何况阴家本就有个影士谍报网得尽量瞒着掖着,不可示人。
君不可无臣襄辅,臣不可功高盖主。
君臣之道……
“敢问贵人上次癸水何时结束的?”
魂游太虚,我两眼发呆,以至于太医令连问数遍才慢慢回过神来。
太医令苍老的面颊上肌肉颤动,连带他的花白胡须也在微微抖动,翘翘的。我茫然的望着他的脸,心里陡然一惊。
抬头望向刘秀,却发现他面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紧张。我看着他,他盯着太医令,双手下垂,掩在袖管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指骨凸起,泛着白。
“上……上月没来……”最后一次来月经好像还是在八月初,眼下已经是十月了。
太医令笑眯眯的松开我的手,笃定的说:“恭喜陛下,恭喜阴贵人,贵人无恙,此乃喜脉——依臣诊断,胎儿已有两月……”边说边膝行向刘秀叩首,一旁的太医丞也赶忙跪下,一同说恭贺的言辞。
琥珀笑歪了嘴,唯恐自己失态,便用手紧紧握住了嘴,但是她的眼角眉梢却早飞泄出异样的惊喜。
我的心扑腾扑腾的跳着,低头瞪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猛地一酸,竟然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抿着嘴不住偷笑,可眼泪却是越落越多,刚想抬手去擦,身子却蓦然腾空而起,我被人一拦腰抱在了怀里。
“以后别老跪坐着,小心压着肚子。”刘秀旁若无人的抱着我离开大堂。
我瘪着嘴不说话,泪眼模糊,满满的喜悦塞满胸腔。刘秀走得极稳,令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颠晃。耳畔风声呼呼刮过,他越走越疾,竟像是要飞奔起来,我有些害怕的抓紧了他的领口。
“秀儿——”眼看把代卬一帮内侍给甩开了老大一段距离,他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惊惶的失声尖叫。
他突然停下脚步,呼吸粗重的大声喘着气,胸膛急促的鼓动着,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大笑了起来。我从不见他这般畅笑,不禁骇得愣住了,忘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他的眉眼弯着,蝶翅般的长睫沾着晶莹的夜露,仿若泪水一般。他将我放下地,然后扯起自己的貂麾,连同我一起裹在小小的空间里面,鼻端呼出一团团的白雾:“丽华,我们有孩子了,这是不是真的?”
我好笑的看着他,红着脸回答:“我不知道,你去问太医令。”
他把我抱得更紧,哧哧的笑着:“诺。回头的确还得去仔细问问,看都要注意些什么。”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显得有些兴奋过度,“你累不累,回寝宫休息好不好?”
我瞥眼望向他身后,只见代卬知趣把侍女宫人拦在五六丈开外,不由懒洋洋的笑道:“你哄我睡着了,又想去哪儿厮混?”
他吁气,黑暗中虽然瞧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那异样的温柔语气却生生的要将我融化:“我哪都不去,你在哪,我便在哪。”
我心中一动,急忙附和:“好!自此以后,我在哪,你在哪,你在哪,我便也在哪,再不分离。”
刘秀是个精明人,在这种氛围下,或许会被我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搞得一时迷糊,我却不敢打包票等他清醒的时候还能听不出我话里设的套子,于是一讲完,便忙着嚷嚷:“啊!我觉得冷。”
他果然慌了神,没去在意我刚才的说词,重新将我拦腰横抱在怀里,大声叫道:“代卬!”
“诺。”代卬忙找人打着灯在前头领路。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动身子,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你腿上有伤。”
“腿伤早好了,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
“不是尚有宿疾难消么?万一……摔一跤可如何得了。”
我听了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胳肢窝使劲挠痒:“你到底是顾惜我,还是顾惜我的肚子?”
他被我挠得手软发抖,却偏又不敢松手摔着我,柔声哄着:“别闹……你和孩子,我都要。”
我松了手,愣愣的,觉得眼眶湿湿的,情绪失控的直想大哭,忙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以此掩盖自己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