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友谊简直不可理喻。”咖啡神色平静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金灿灿地邀请函,清咳了两声后屈起了手臂,示意程潇和夏至挽住他。
程潇与夏至因他傲娇的样子相视一笑,并同声赞美:“干得漂亮。”
“左右逢源”的咖啡得意地一昂头:“稳定发挥而已。”
顾南亭的保时捷停在了江畔酒店门口。与他同来的,还有对芝士松饼情有独衷的萧语珩。
像是担心小妹乱跑闯祸似的,顾南亭在下车后扣住了她手腕:“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萧语珩有点无奈:“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难道会跑丢吗?还是你担心我被拐卖?”
顾南亭不吝打击:“你的智商和个头一样十年没长进,拐了也卖不掉。”
“你够了啊!”萧语珩生气了:“我可是你妹妹!”
顾南亭笑得平和:“如果我说你是萧姨捡来的,怕你自卑才没告诉,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萧语珩不吃他这一套,“你们男人真幼稚。”
签到过后,幼稚的顾南亭驳回了萧语珩想去看套房看商语的请求,把她领到餐台前,“她今天未必多漂亮风光,你不要往她身边凑,保持安全距离。”
萧语珩年纪尚少,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你的意思是说她结婚那天才最美最风光?”
顾南亭说:“嫁得出去再说。”
萧语珩听不懂了。
程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顾南亭的视线之内。
月光皎洁,衣香鬓影,她在微风徐徐的江畔,身穿一袭黑色镂空礼服,气质清冷地站在角落的吧台前,用莹白如玉的手,执一杯红酒,独酌。
接到商亿电话得知商语一意孤行要举行这场订婚宴时,他就有预感程潇可能会到场。果然,不仅来了,还是盛装出席。只是,就她那点酒量——顾南亭眉心微聚。
程潇是被他的视线惊扰的。她看向餐台尽头,就见顾南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然后,她在悠扬的音乐里,穿过如茵绿草和用繁花装扮的路引,走到他面前。
在此之前,顾南亭把萧语珩支去餐台另一侧了。
程潇的嗓音里有后知后觉的懊恼:“你认识商语。”
顾南亭坦言:“我和她哥哥是旧识。”
商语的哥哥,代表的是商氏。
程潇像是洞察了此刻他所想:“那你猜到我出现在这儿的用意了?”
顾南亭幽深漆黑的眼晴里,有让她适可而止的情绪,程潇以为他会劝阻她不要冲动,或是提醒她不要当众打商家的脸,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反驳的台词,却听他说:“不要太过就行。”
不要太过,就行——竟像是纵容。
程潇问:“是警告还是规劝?”
顾南亭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判断。”
程潇环视浪漫的花海现场,忽然没了兴致。
何必像个怨妇一样,降低自己的格调?
程潇无意继续下去,她在夏至跟过来时说:“我们走吧。”
“走?”夏至脑中一片乱码,反应了几秒才缓过劲来,却是问顾南亭:“你怎么在这儿?”
顾南亭见到她也是一怔,随即想到商亿,笑着答非所问了两个字:“天意。”
夏至没听懂顾南亭的话外之音,但她顾不上再问什么,去追先走一步的程潇:“白被她欺负啦?就这么算了?那怎么可以?!”
程潇眉目淡淡:“愚蠢一次就够了,不想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再跌份。”
夏至还想再说什么,被尾随而来的咖啡制止了,他说:“那我先去处理u盘。”
夏至给他递了个眼色。
咖啡有一瞬的犹豫,最终点头。
夏至这才跟上程潇:“行,就当是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教训。”
“铭记一生太抬举他了。我程潇是任性,但更有记性。”程潇把手执的红酒仰头干了:“和他斐耀,再见陌路。”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明天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会被这场完美而盛大的订婚宴占据,商语幸福依人,斐耀风光无限。却没想到在临走前遇见一位陌生的熟人,令事情反转。
祁玉没想到会遇见那个在飞机上帮忙劝阻乘客的女子,她小跑着追上来,把走到路引尽头的程潇拦下:“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认错人呢。”
程潇对她还有印象,目光在她身上的白色礼服上掠过,心下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判断,她语气略淡:“没认错可未必是好事。”
她语气那么怪,身上又是一袭黑礼服,祁玉心下隐有不满,“你是斐耀的朋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样子,”她看看面色不善的夏至,问完整句:“是要走吗?”
“我是斐耀的前女友。”程潇站在树影下,反问:“不该先走一步吗?”
谁能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祁玉瞬间石化。
程潇从她身旁走过,眼看着就要离开,却听反应过来的祁玉以主人之姿表示:“不如留下来观礼,当面说声恭喜,相信小语不会介意多备一份礼物给她未婚夫的……前任。”
她刻意把“前任”两个字咬得极重,傻子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讥讽和不屑。
夏至忍不住了,反击道:“身为别人感情的破坏者,她当然不会介意屈屈一份薄礼。可惜,我们不稀罕。”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冷冷传来:“我凭什么那么崇高,要给一个不识时务的前任准备礼物!”视线在程潇黑色的礼服上掠过,疾步而来的商语气焰嚣张:“给你妈扫墓吗,穿得这么隆重?”
斐耀拉她胳膊:“小语!”
“你闭嘴!”商语搡他一下,盯着程潇的眼睛:“不甘心是吗?可是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这么死缠烂地追过来,你说你是不是贱?”
作为宴会的主角,商语在仪式开始前突然出现,已经引人侧目,现下她又言语刻薄地与人争执,惹得全场宾客驻足观望。
萧语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小丫头皱眉:“商语姐姐在说什么啊,也太难听了吧?”
顾南亭皱眉:“以她的攻击力,不可能轻易算了。”
“谁?”萧语珩仰头看他:“刚刚和你说话的漂亮姐姐吗?她穿黑色真帅。”
顾南亭语气严厉地警告她:“站这儿别动。”然后直奔程潇而去。
程潇却已经忍无可忍,她倏地上前一步,扬手给了商语一记耳光,动作又快又狠。
商语被打得侧过脸去,连斐耀都怔了,反应慢了半拍。
程潇看着商语,眼眸凌厉如刀:“这一巴掌是替我健在的妈教训你。”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商语和祁玉几乎同时朝程潇扑过来。
场面眼看就要不受控制。
夏至第一反应是冲上去迎战。顾南亭却抢在她动手前,一把把程潇拉至身后护得稳妥,同时展手拦住她,“这种场合大动干戈,商语,让你哥怎么收场?!”
他目光沉凉如水,最后一句话又说得犀利冰冷,姿态如同阻止晚辈胡闹,让人不敢造次。
斐耀适时把商语抱住,“冷静点小语。”
祁玉则在见到顾南亭时堪堪站住。
这时,仪式台后的大屏幕骤然亮了起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是——考究的西装,简洁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头发,以及神色郑重严肃的男人,不是此场订婚宴的男主角斐耀,还会是谁?
“我斐耀对天发誓,会爱程潇一辈子,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永远待她眉眼如初,岁月如故。如违此誓,将来的伴侣必定身如天使,貌若……”
这是去年她生日时,他在国内给她录制的视频。程潇还记得,身在大洋彼岸的自己收到他的邮件和礼物时,意外的心情。
眉眼如初,岁月如故——承诺犹言在而,现实已是物是人非。
没有什么能够万无一失,尤其是爱情。永远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卑微自己,当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你会得到更好的,然后俯视那个不懂珍惜你的人,谢他当年不娶之恩。
程潇从顾南亭身后走出来,平静地看着斐耀:“本想制造一出闹剧,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决定生下来向你要抚养费,作为送给你的订婚贺礼。现在想想,都是多余,”她眼神冷静,语速适中:“你的余热到今天为止,在我这里,被用尽了。从此刻开始,我程潇和你,一别两宽,各自生欢。”话至此,程潇的视线坦荡地落在商语愤怒的脸上,“那杯咖啡我就不回请你了,作为对你们的祝福。”
她说完,不顾商语的愤怒和现场的窃窃私语,踏着红毯,穿过花门,在这个众人皆欢的夜晚,骄傲地离去。
事后多年,顾南亭依然对那一幕记忆犹新:一袭黑衣穿过人群的少女,身上隐隐的杀手气场像结界一样,非常人所能触碰。
第7章 天空07
【第二章】记忆说它忘记了
我忘了很多细节,包括那一年,你是如何来到我身边。我努力回忆,却发现记忆也都忘记了。我只好在这里,等时间陈述。只因我不想错过,和你的过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到脸上,尽管有些晃眼,但那份自然的温暖让人觉得格外舒服。程潇伸了个懒腰,在一片晨光中醒来。
她赤脚下床走出卧室,习惯性右转。不是浴室!眼前的是什么鬼?
程潇回身看看全然陌生的卧室,又走到对面房间,敲门。没人应,她推一下,门就开了,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她下楼,参观了一楼的客厅、餐厅和厨房。
简约大气的装修,整洁枯燥的男性化布置,不是程家,更不是夏至和咖啡合租的两居室公寓。
“什么情况?”身处陌生空间,刚刚睡醒的程潇有点懵。被绑架?手气没那么好吧。
客厅沙发上随意地放着一条毯子,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而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出席订婚宴的礼服。
订婚宴?程潇想起来,离开江畔酒店后,夏至和咖啡提议去喝歌,庆祝她恢复单身。刚刚失了恋,没有半点难过表现的话,似乎很不合群。于是她去了,然后毫无悬念的喝醉。
那么,夏至和咖啡人呢?凭他们的交情,她不应该遭遇被抛弃的尴尬。
程潇挠挠头发,扬声喊:“有人吗?”
没人回应,房间内静得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程潇重新回到楼上的卧室,试图在床上,或是枕头旁找到自己的手机。
差不多把床都拆了,一无所获。她又下楼到客厅,开始在沙发上翻找,靠垫被扔到了地上,毯子也被堆放到了脚下,还是没有手机的影子。
房门在这时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程潇保持着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回头,就见顾南亭站在门口,眸色安然地注视她。
而她为了方便上下楼,刚刚才任性地把礼服撕开了一角,此刻修长的腿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确切地说,是他的眼前。顾南亭默了一瞬,然后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去,弯身捡起地毯上的靠垫:“你干什么呢,抄家还是打劫?”语气随意,没有责备之意。
是他家?!程潇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怎么又是你?”
顾南亭闻言语气变得不是太好,“幸亏是我,否则你就露宿街头了。”
程潇不服气:“我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吗?”
“不像。”顾南亭看看她,被撕破的礼服,睡得乱遭遭的头发,以及被他用毛巾擦去妆容的素净却依然美得过份的脸:“倒有几分失足少女的气质!”
“你才失足少女!”程潇随手抓起一个靠垫扔过去,发现身上礼服的破绽,她立即站起来:“非礼勿视的道理绅士都懂。”
“稀罕!”顾南亭接住靠垫,丢还给她:“把毯子叠好。”
程潇拒绝得很干脆:“凭什么?我又不是给你做家政的小妹。”
“凭我昨晚收留了你。”顾南亭提着手中的袋子走向餐厅,“否则就你醉得不省人世的样子,能平安回家肯定是奇迹。”
程潇却不领情,“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危险机率才是爆表。”
顾南亭有些生气地盯她一眼,“我没瞎!”
程潇微恼:“你什么意思?”
顾南亭理都不理她。
程潇压着火气问:“我手机呢?”
顾南亭像是没听见似的,沉默。
程潇冲到他面前,提高了音量:“你听力不好啊顾南亭,我问你,我手机呢。”
相比她的气急败坏,被记住名字的顾南亭的眼里有丝缕笑意。
程潇把这笑理解为嘲笑,她嘴里骂着“神经病”,手上竟然开始搜他的身。
顾南亭也不急着阻止,任由她胡来:“这又是干什么,投怀送抱的意思吗?”直到她的手朝他西裤口袋伸去,他才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程潇的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牢牢攥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