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潇对这份温暖似乎很抗拒,在挣脱不成时语气严厉地说:“松手!”
顾南亭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与那双乌沉的眼眸对视,“我可以纵容你胡闹,但记住,不要和我较劲,尤其在力量方面。”然后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看看报纸,有你感兴趣的。”松手后很自然地抚了下她的发顶。
无论是言语,还是最后的动作,都那么熟稔而……温存。
他这是在,挑逗自己?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这个男人太久没有女人了?
程潇决定对他的轻薄予以教训。然而,不及出手,注意力就被报纸头条吸引了。
“商盛传媒年度军旅大剧《春风十里不如你》的庆功晚宴可谓大手笔,为感谢宾客亲临捧场,除了抽奖环节,商氏竟然为每位到场嘉宾都准备了丰厚的红包……”而报道的旁边则附上了大幅的《春风》宣传海报,除此之外,有关商语订婚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程潇颇有些意外,“商氏的公关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她不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商氏是怎么做到把订婚宴变成了庆功宴?
程潇离场后,商语首先朝斐耀发难,把自己挨的那记耳光奉还给了斐耀,不仅仅因为他对前女友的表白被曝光,更因为他说:“如违此誓,将来的伴侣必定身如天使,貌若……”
商语忍着眼泪说:“你说前女友贪慕虚荣跟人出国,我相信了。你说她被人抛弃了回国纠缠你,我也相信了。但事实却是,斐耀,你可以不要脸,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但我们商家还要!”
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商语恨不得砸了整个会场。
然而,在她推倒第一个路引时,就被阻止了。
是商亿。正装在身的他适时出现扣住商语的手,边不着痕迹地把她推给身旁的祁玉,以锐利黑眸警告她闭嘴,边以低沉的嗓音对在场的众人说:“让诸位久等了!”
一语过后,仪式台后的大屏幕震撼亮起,激昂乐声里,主持人登台宣布:“商盛传媒年度军旅大剧《春风十里不如你》庆功晚宴正式开始——”
至于要如何封住媒体的嘴保住商语的名誉,对于商氏来说,无非就是钱的问题,商亿还出得起。
“商语应该不敢再忤逆商亿为难你,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还是心有不甘,”顾南亭抽走她手上的报纸,掷地有声地抛出两个字,“我来。”
“你?”程潇冷笑,“为了我这个陌生人与身为朋友的商家为敌?”
顾南亭注视她的眼睛,姿态认真,“需要商语道歉,还是商氏,你告诉我。”
程潇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他,“你凭什么帮我?”
顾南亭神色不动,“凭我亲眼看见你受了委屈。”
“还以为我真的像你前女友呢。”程潇哼一声,“那点事也算委屈的话,这世上委屈的事就太多了。”她说完朝他伸手,语气凉凉地说:“手机给我。”
顾南亭从西裤兜里拿出她的手机托在掌心,“如果我说是呢?”
是什么?前女友?程潇与他对视。
顾南亭的表情没有外露太多情绪,但他的眼神格外专注。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一点距离,可程潇竟然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到了自己脸上,迅速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
她竟然可耻地脸红了!几次对决,终于轮到程潇落荒而逃,她避重就轻地说:“我长得太漂亮,一般人没那份荣幸。”
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顾南亭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赞同似的说:“有几分道理。”然后把手机放在她手里,“一起吃个早餐?”
程潇看着餐桌上她最爱的牛奶玉米粥和鸡蛋软饼,故意说:“我早上习惯喝咖啡。”
顾南亭眼神不悦,声音低沉,“嗜饮咖啡是一种恶习。”
“至少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程潇说完径直朝门口走,算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预防老年痴呆?急了点吧!顾南亭把端着的杯子放下,因为手上用了力,瓷器与桌面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悦地问:“你就准备穿成这样出门?”
程潇已经走到门口,蹬上了高跟鞋:“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没错,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他不允许她穿成这样,出门招摇。
顾南亭拿起自己随手搭在餐椅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以命令的口吻说:“穿上。”
程潇也不接,自顾自地推开门走出去,随后又探回个脑袋挤兑他:“一身的男人味,不待见。”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她就这样穿着被撕破的礼服,顶着乱蓬蓬地头发走了,留下顾南亭一个人,神经质似的把西装放到鼻子前闻,像是在寻找她所说的,男人味。
把自己“糟蹋”得那么惨,程潇当然不会回家吓老程,她决定先去找夏至,问问夏姑娘为什么把醉酒的她推给了顾南亭,让她遭遇如此尴尬。结果,尴尬并没有到此为止,程潇竟然在顾南亭家楼下,碰上了似乎是彻夜未归的斐耀。
不会是路过。难道,他和顾南亭是邻居?
忽然对顾南亭的印象更坏了几分。尽管程潇心里清楚这样的迁怒没有道理,但看见斐耀一副“你等我很久了?”的表情,她根本控制不住。
斐耀下车,直奔程潇而来。
程潇深呼一口气:“别误会,我没有等你。”
她清晨出现在他家楼下,身上还穿着未及换下的礼服,说不是等他,怎么信?
斐耀的眼里有隐隐的得意,程潇捕捉到了,但她无意再解释。
斐耀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你气也出了,慢慢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
程潇不想再听下去。她用尽全力,几乎是粗鲁地挣脱了斐耀的钳制,“在此之前我以为,世上最难堪的事情是,一个承诺爱你到永远的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轻易地抛弃了你。现在我觉得,变心和抛弃都不是最可耻的,像你这种在背叛过别人之后,还试图用三言两语哄得别人甘为备胎的行为,才最不堪。”
她从来都是尖锐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言语刻薄地斥责他。斐耀内心有些接受不了,可或许是真的想要挽回什么吧,他放低了身段:“程潇,我爱的人是你,和商语不过是逢场作戏。”
程潇笑了:“你的内心戏还真是丰富。可惜,我把你所谓的逢场作戏当真了。斐耀,我们完了,连朋友都不必做。”
依她的性格,决定了的事,很难回心转意。既然如此,斐耀注视她被撕破的礼服及散落的碎发,也笑了:“我是不是该庆幸抽身及时,才没被戴上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这就是她曾经恋爱过的男人,竟然把她想像得如此不堪。
程潇很想故意气他说:“恭喜你终于发现自己头上的绿帽子。”
转念一想又觉无聊。就在她准备一走了之,不再理会斐耀时,突然听见有人喊:“程程。”
程潇和斐耀同时仰头。
九楼窗口的顾南亭扬声说:“耳环落在枕边了,等我给你送下来。”
耳环?枕边?这是男女之间极为暧昧的信号。
当然,能够以此为信号的,都是有心人。
比如,斐耀。
他在自以为明白了话外之音后,眼神瞬间变了。那种身为男人尊严受辱的感觉,似乎要在下一秒爆发。他用手指着程潇,语气冷得不像话:“程潇,我看错你了。”
是一个可以解释的误会,程潇却懒得向他多说一个字:“现在发现也不晚。”如同默认。
斐耀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撇下她,走进了隔壁单元。
顾南亭下来时,手上没有什么耳环,只有一件他没有穿过的干净的西装外套。
程潇也没有等他,此时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走远。
顾南亭打电话问:“怎么把耳环还你?”
她的手机他拿了一个早上,知道她的号码不足为奇。程潇静了一下,“我没有耳洞!”
顾南亭也不遮掩,直言不讳:“我是故意的,帮他斩断最后的念想。”
程潇咬牙:“顾南亭,你给我等着!”
顾南亭心情舒畅地回应她:“我等着你,程潇。”
第8章 天空08
同一时间的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晚的商语此时正眼睛红肿地站在书房里。
身穿黑色衬衫的商亿交叠着长腿靠坐在舒适的转椅中,眼里的责备之意尚未消褪,“你之前所有的任性我可以不计较,当没发生。斐耀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心里应该有数了,再和他来往,就别怪我不客气。”
提到斐耀,商语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负气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还有那个程潇!”
“不放过他?”商亿神色清冷,黑眸中火气更盛,“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动用商氏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小摄影师?他配吗?自己识人不清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还怪别人骗你?!”
商语不服气,“可那个女人打了我!”
商亿的语气更冷了几分,“不是你那杯咖啡惹的祸吗?我还没谢她替我教训你。”
“哥!”
“别叫我!”
商语忍不住哭出来,“我是你妹妹,你就看着我被别人欺负不管吗?”
“能欺负到你头上也是厉害!”商亿恨不得也给她一个耳光,打醒她的无理取闹,“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敢再起争端,看我还护不护着你!”
“哥!”
“或者你想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找程潇道歉?”
商语不可置信地看着商亿,“她凭什么?”
商亿眼神犀利,“凭你南亭哥护定她了!”兄弟多年,顾南亭唯一一次开口,他不能不给这份薄面。更何况,自己妹妹是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了。
等商语抹着眼泪走了,商亿揉太阳穴。对于这个从小被父母娇惯,任性到跋扈的妹妹,他是真的很头疼。当然,是可以宠着她的,商家具备这个实力,但商亿不希望商语除了倚仗家世和外貌,再无其它优点。
女孩子要可爱才会被爱被珍惜。为她日后的幸福着想,商亿觉得不能再任她胡闹下去。至于程潇当众动手的行为,因为顾南亭的维护,商亿得原谅她。甚至对于商语的所作所为,他是感到抱歉的。
昨晚两人见面,顾南亭率先表态:“抱歉,我不能让小语还回那一巴掌。”
对于他阻止商语还击的反应,商亿以为,“我都不知道你交女朋友了,还是斐耀的前女友。”
顾南亭坦言:“现在还不是。她才见过我几面而已。”
商亿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你早认识她,暗恋人家?”
不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不过,顾南亭还没有想好,如何对商亿解释自己正在经历重走一遍七年青春这样的异状,而此时的他是七年后认定了程潇的状态。他只好承认:“是。”
“是?”商亿就笑了,“枉我以为你不近女色。”
顾南亭捶他一拳,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味道,“我又不是和尚,喜欢个女孩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那是庆功宴后,两人在江畔酒店休息室的对话。事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半路顾南亭打来电话,商亿驱车赶过去。
原来,顾南亭遇到了从ktv出来的程潇、夏至和咖啡。
当顾南亭欲把醉酒的程潇扶上车,像是恢复了意识一样,程潇一离开夏至的怀抱忽然不安份起来,她如同遭遇流氓似的十分抗拒旁人的碰触,挣扎间一挥手,不轻不重地打在顾南亭脸上。
夏至吓一跳,深怕顾南亭发作,她赶紧拉住程潇的手,“祖宗你消停点吧,我一个人可扛不动你和咖啡啊。再不听话,把你卖了!”然后就要向顾南亭道歉。
却不需要了。顾南亭根本不在意地把站都站不稳的程潇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地说:“是我,顾南亭!”
商亿到时,恰巧看到这一幕。男人的爱意,表露无疑。所以,当顾南亭指指马路边坐着的男人和正跑过去的女人,说:“帮个忙,把他们送回去。”时,他没有拒绝。
然后,顾南亭又叫住他,嘱咐似的强调:“她叫夏至。”
夏至?商亿看向正吃力扶起醉得不轻的男人的女人,心想:她叫立秋也和我没关系吧。
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顾南亭随即补充了一句,“记住了。”才告知夏至,“程潇我送,商亿送你们。他是我朋友,可以信任。”
夏至闻言立即把咖啡丢下了,冲过来拦住顾南亭不让他上车,一改先前的客气,气势汹汹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必须带咖啡和她一起走,否则就让她下车。”
商亿闻言都替顾南亭不值。结果被怀疑居心不良那位却一脸平静地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夏至,“把你号码存上。”
夏至照做。
顾南亭随即拨通她的手机,响了两声又挂断,“随时打给我。”
见夏至不动,商亿适时替顾南亭解围,他走过去扶起咖啡,扬声:“来搭把手。”
一边是程潇,一边是咖啡,本以为她会为难。结果,夏至搭在保时捷车门上的手没有松开,语气则像目光一样坚持,“要么让咖啡也上你的车,要么我和她一起走,让你朋友把咖啡随便送到哪家酒店,费用我出。你选。”
咖啡是男人,相比程潇当然更安全。商亿瞬间佩服起她逻辑思维的缜密,他看向顾南亭,等待他的反应。
七年后的夏至,对他也算不上客气,却绝对不敢这么和他说话。顾南亭眉眼之间染上不悦,但最终因体谅她对程潇的保护之心缓和下来,他静了一下,才把自己的驾驶证和车辆行驶证递给她,“让她还给我。”坚持单独送程潇。
咖啡在这时吐了起来,吐完还在喊:“夏夏,给我水,我要水……”
商亿在顾南亭的目光注视下,把咖啡扔在了路边,一副不管醉鬼的姿态。
夏至眼看着咖啡跌坐在路上,只好翻开证件,确认驾驶证和行驶证上都是一个名字,又对了车牌号,才放话威协:“我就信你一回。要是你敢对她不轨,顾南亭,这事不可能善了。”然后跑过来。
商亿根据夏至提供的地址送两人回去。路上,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喝醉的男人靠在女人肩膀上,睡得无知无觉。而那女人一边责骂他,“再吹什么千杯不倒就把你掰弯!”一边给咖啡拢了拢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