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根本在所难免。但两人默契地在外人面前忍住了脾气。直到把王老先生安顿好,顾南亭率先发难。不过,像担心程潇一气之下把他扔下开车走人似的,他先把车钥匙拔下来收好,才冷声质问:“复训有严格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不准外出。程潇,谁给你的特权?”
“有火就往我身上发,别牵涉别人。”程潇冷静地将他一军,“如果你认定我违反了复训纪律,可以让停我的飞,我一句都不辩驳,顾总!”
她哪里是不辩驳,明明是提醒他别拿“顾总”的身份压她。顾南亭咬牙切齿,“接到冯晋骁的电话,知道你可能有危险,我直奔家园小区。程潇,我做得还不够?”
程潇冷哼一声:“你是为谁特意飞来a市,需要我提醒你吗?顾南亭,我请你再确认一下此行a市的目的。另外,即便遇到危险,也是我程潇的事,无论后果怎样,我的决定我来担,不需要你,或是公司负责。所以,你来与不来,我不会有任何的责怪或不满。”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为萧语珩而来。顾南亭想到中午和她结束通话后,自己已经给萧熠去过电话,请那位代为照顾萧语珩。然而,整个下午却因她的不愉快心神不宁,索性改变出差路线,转机来到a市。结果——
他静默地注视她几秒,“我很确定,更改行程来a市是因为你。”
如此笃定的回答出乎程潇的意料,她显然停顿了下,才不太有诚意地说:“我谢谢顾总关心。”
顾南亭不需要她的感谢,他只是想:曾经,自己没有过多的关注她时,她也平安无事。那是不是证明自己担心太过?他收敛了脾气,缓和了语气,“这么晚了,出来干嘛?”
程潇抬起头,看着她,“这是以顾总的身份问的吗?”
顾南亭没好气,“是顾南亭问你程潇。”
程潇没急着回答,只敲敲车门。等顾南亭解开车锁,她才说:“那我拒绝回答。”
顾南亭用力关上车门,“我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简直自虐。”
程潇笑得不以为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顾南亭把车开得飞快,程潇舒服地半躺在后座,一路都在自娱自乐地哼唱,“我嫌你爱我爱得不够深,你却说爱得太深容易醉人,是害怕伤到心疼,还是有了别人……”
顾南亭几乎动了把未来程机长扔在路边的念头。
到了基地,程潇下车走人。顾南亭没有拦她,只在她走进大门前扬声说:“我从西南基地转机过来,是因为从中午时起你一直不接我电话。程潇,以后再吵架,能不能别总关机?”
比肢体的阻拦有效很多。程潇闻言停步。
柔和的路灯下,顾南亭注视她纤瘦高挑的背影,眼神深邃难辩,“我到基地宿舍找不到你,打你电话你也不接,这个时候冯晋骁告诉我,你可能有危险。程潇,见到你之前,我很担心。”
周围很静,夜风微凉,程潇转过身,在他的注视下走回来,“我下午关机是因我在模拟机上训练。而在我关机之前,你没有再打过来。至于晚上,我手机静音了,是真的没听见。”
她愿意解释已是难得。而她不是拒绝他,令顾南亭心情瞬间好起来,他说:“你的意思是我特意飞过来哄你根本是多余?”
或许是“哄你”的说辞取悦了程潇,她眉眼之间浮现出很淡的笑意,“顾南亭,现在这样无赖的你远比高高在上训人的姿态可爱很多。”
“用可爱形容男人可不恰当。”顾南亭慢慢笑了,下一秒,他俯身把她牢牢抱进怀里,“让我感受一下真实的你,刚刚担心坏了。”
他这样说,程潇如何拒绝?她安安静静的,没做任何抵抗。然后,她听见顾南亭在她耳边低语,“我不是责怪你隐瞒和珩珩相遇的事,我是气她临近高考了还四处乱跑。”
程潇赏他两个字,“妹控!”
顾南亭笑,“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分分钟变妻控。不对,是甘心让你变夫控。”
程潇抽手给他一下子。
顾南亭抱她更紧:“感觉不对怎么还去?宁可把定位发给冯晋骁也不告诉我?”
程潇理所当然地答:“不是你说的嘛,遇到麻烦,你不会比警察处理得更好!”
……好吧,顾南亭又被自己挖的坑埋了。他只能说:“我打架还行!不过,停飞的话是真的,你最近飞行任务太重,我都约不到你。”
程潇伸出手环在他腰上,故意说:“还不是为了快点飞满航时考虑你。”
“原来有人和我一样被自己挖的坑埋了。”顾南亭因她拥抱的动作笑得很温柔,“要不现在就开始一段恋情?说实话,我有些迫不及等。”
程潇用力在他劲瘦的腰上掐了一把,“适当给你块糖而已,别当真了。”
“那得再甜一点,才更有动力。”话音未落,顾南亭松开手,改用唇封住她不饶人的嘴。
缠绵激烈的一吻过后,顾南亭还不忘追问,“谁批准你出来的?”
程潇心里还在懊恼对于他的吻无法抗拒,负气地说:“追求者。”而她的脸,尽管夜色太浓,还是被顾南亭发现了未褪去的微微红晕。
他于是笑了,“这次就饶了你!”
冯晋骁有点好奇顾南亭和程潇最后是怎么解决矛盾的。但那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怎么可能让外人知晓细节?唯有萧语珩憨憨地纠结,“哥哥明明在西南基地出差,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晋骁哥哥你说,他是要收拾我,还是来找程姐姐啊?”
冯晋骁在她额头敲了一下,“敢瞒着家里偷跑出来,我以为你不会害怕。”
萧语珩低着头,略显委屈的样子,“我有给妈妈留字条啊。”
“你是怎么留的?”
“我……我说来看表哥。”
“珩珩,先不说马上要高考了,这个节骨眼儿你不该分心,就凭你瞒着家里跑到外地来的举动,足够顾南亭训你一顿。”
萧语珩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你受伤了,我担心嘛。我又不好意思和妈妈说来看你,他们,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冯晋骁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这个阶段,我们不谈其它,你先安心备考好吗?”
像是怕他误会自己纠缠一样,萧语珩把眼泪忍住了,“高考当然是我的首要任务啊,我又没想怎么样。”
她笑得有多勉强,冯晋骁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控制不住胸臆间涌起的心疼,握住她的手,“等你高考结束,我有话和你说。”
萧语珩看着他,原本失望的眼底有希望涌起。
冯晋骁被她眸中的光亮感染,微笑而不自知。
顾南亭在这个时候来到病房,他语气不善地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萧语珩倏地站起来,冯晋骁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依然握着她的手。
顾南亭走过来,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见萧语珩想要挣脱冯晋骁的手又挣不脱的尴尬模样,他略一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冯晋骁手腕上打了一下,“知道你喜欢她,不用人前人后的炫。”
冯晋骁只好松手,萧语珩则红着脸站到顾南亭身旁。
顾南亭看也不看萧语珩一眼,只说:“去问问医生他的伤怎么样,否则你也走不安心。”
萧语珩当然不想走,但她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多停留,边小声抱怨,“每次都赶我走。”边往外走。
等她出了病房,见冯晋骁没有先开口的意思,顾南亭问:“怎么不道歉了?我以为冯警官该有话说。”
冯晋骁心里确实有歉意,毕竟在这个时候把人家妹妹招惹得都离家出走了,可上次在机场还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他现在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闻言苦笑,“看在我昨晚帮了你的份上,顾总嘴下留情。”
也对,人家是帮了忙的,自己总不好过河拆桥。顾南亭把车钥题扔给他,“程潇觉得那个租户有点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她说不清楚。稍后我把租房合同和那个人的身份证发到你手机里,查不查由你。不过先声明,查完没问题的话,别怪我们乱报案。”
对于昨晚,冯晋骁也莫名地认为该有后续,他问:“昨晚的具体情况程潇和你说了吗?”
顾南亭当然清楚他是要根据那些细节判断租户哪里奇怪。问题在于,有了那一吻之后,他们就把租户的事抛在脑后了。
冯晋骁却误会顾总除了被甩了照片,还被甩了脸色,他说:“还是我自己问她吧。”
顾南亭不同意:“我问。万一对方真有问题,你和她接触的话会给她带来危险。”
冯晋骁佩服他的反应能力,“还是顾总想的周到。”
“谁的人谁管。”顾南亭起身,“明天我带她回去,你没意见吧?”
这个她当然是指萧语珩。冯晋骁笑了笑,“当然,替我向伯父伯母说声对不起,下次回g市我亲自上门向他们道歉。”
顾南亭横他一眼,“你这登堂入室有点早吧?”
冯晋骁却有自己的坚持,“珩珩毕竟还小,为免你们担心,还是有必要的。”
顾南亭就知道对于和萧语珩的关系,他有了决定。
本以为萧语珩偷跑来a市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结果顾南亭尚未走出医院,收到照片的冯晋骁就打来电话,问他:“程潇还在a市吗?”
他严肃的语气令顾南亭眉头聚紧,“租客真的有问题?”
冯晋骁抱歉地说:“把珩珩牵涉进来的案子有在逃犯,这个租客应该是其中之一。”
tmd,这手气!顾南亭决定带程潇去拜拜了!
安全起见,顾南亭把萧语珩送去了萧熠那,才带冯晋骁去了复训基地。
程潇刚刚飞完一个特情,见冯晋骁也在,她笑道:“那个租户不会是通缉犯吧?”
顾南亭的脾气就上来了,他说:“你嘴开过光吧,以后别乱说话。”
冯晋骁把一张通缉令拿出来,上面的男人梳着中分头,戴近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和租户李志有七分像。
冯晋骁介绍道:“他涉嫌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去年从古城潜逃,本名罗永。”
程潇问,“杀过人吗?”
冯晋骁如实回答:“他手里的人命不低于五条。”
程潇对着顾南亭心有余悸地拍胸口,“你昨晚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顾南亭无语。
通过程潇,冯晋骁掌握了昨晚的所有细节,再结合那张应该是伪造的身份证上的照片,他已经能够肯定,李志就是罗永。他马上部署,在李志租住的小区里开始布防。
对于他没有立即展开抓捕行动的行为,顾南亭很不满,“你是准备等他发现报复程潇才动手吗?”
冯晋骁的考虑却是,“罗永还有个弟弟,租房或许是为了等他。”
罗永在等谁顾南亭不管,他只认定,“如果李志就是罗永,凭程潇拍他身份证的举动,我有理由相信,他会对程潇不利。”不给冯晋骁解释的机会,他抬手抓住对方衣领,“破案抓人是你的工作,我无权干涉,但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别把女人当饵。万一打草惊蛇伤到程潇,冯晋骁,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么客气。”
第39章 天空39
然而,先前还急着入住的李志却一天一夜没有出现在出租屋。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外出了,直到刑警队的人从中午守到深夜,再到凌晨也不见他回来,冯晋骁意识到,可能打草惊蛇了。
顾南亭几乎是立即决定取消程潇复训的行程,有意带她和萧语珩回g市。
不等冯晋骁说话,程潇已经反对了,“我飞我的,警方干警方的,有什么必然联系?”
顾南亭觉得一向聪明的女人此时此刻蠢到他头疼,“你当罗永是傻的吗?如果真如冯晋骁所料他发现了警方的行动,你会成为她首先要除掉的目标你懂吗?”
程潇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世界那么大,我又在天上飞,他能凭一面之缘把我的身家背景摸个清楚?除非他是第二个你。”
顾南亭闻言火了,“我的一切心机都是因为喜欢你,他却是为了干掉你。你把我和他划等号?”
两个人明明是在争执,却提醒了冯晋骁,他马上翻出租房合同的照片,根据上面的电话打给王老先生,“您好,我是程潇的朋友,昨晚我们见过面……”
顾南亭也反应过来应该提前对王老先生做出安排。见冯晋骁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意识到可能是晚了。果然,冯晋骁挂了电话说:“罗永在昨晚就给王老先生打了电话,询问了程潇的身份。”
所以,程潇拍他身份证的举动确实令他起疑了。而程潇的名字,乃至她是中南航空飞行员的身份,均已暴露。
“有报复我的功夫跑出多远了,他倒是不怕浪费时间。”程潇表示理解不了犯罪份子的心态,她有点泄气地说:“以后我要是再多管闲事,顾南亭你就剁了我的手!”
我剁你手,你就得要我命。顾南亭竭力压制着火气:“我稀罕你?!”
程潇也不生气,她想了想建议,“你领萧语珩回去吧,复训结束之后我预支个疗养假。”她看向冯晋骁,“疗养假就一个月,我只能配合到这一步了。”
“你闭嘴!”顾南亭目光沉湛地看向冯晋骁,“我现在就要带她们两个去机场,抓不抓得到罗永,怎么抓,那是你的事。”
站在警方的立场,冯晋骁当然希望程潇留下配合他们。但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他懂得顾南亭对程潇的保护。毕竟,作饵是有危险性的,生命危险。身份互换,冯晋骁也不愿意把萧语珩牵扯进来。于是,他迎视着顾南亭投过来的视线,没有说话。
相比他的关心则乱,程潇显得更理智,“罗永是有五条人命的重犯,在我不小心招惹了他的前提下,他逍遥法外一天,我就担惊受怕一天。所以,我希望他能尽快落网。”
顾南亭也有他自己的坚持,“我不否认,在飞行上,你是高手。但现在的情况不同,我们面对的是杀人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飞,实在不够格和他周旋。术业有专攻,抓人办案这种事,就该是警察的职责。程潇,你不要觉得这件事刺激,就想经历一下。作饵和飞行一样,是要承担风险的,我请你以安全为最先考量。”
他们这样争执不下,难保不会一言不合吵起来。冯晋骁实在不愿意两人因此伤了感情,他适时插话进来,“让你们留下,确实有些自私。但是顾南亭,程潇说得没错,罗永既然起了疑,只要他不落网,就存在安全隐患,程潇随时都会有危险。与其无休止地担惊受怕下去,不如尽早把他引出来,以绝后患。”
顾南亭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不满,“就怕把饵放出去,你们也未必抓得到人!怎么,我说错了?那他们是怎么逃脱的?在古城,珩珩不是你们的饵吗?”
冯晋骁视线坦然坚定,“珩珩有多柔弱,你作为哥哥应该最清楚,但她都平安无事不是吗?顾南亭,你要对警方有信心,我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也对程潇有信心,她比珩珩更机警冷静。”
顾南亭是真的动了怒,他的语气冷寒如冬雪,“冯晋骁!”
除此之外,他没再多说一个字。但作为男人,冯晋骁什么都明白。当顾南亭甩上门离开,他对程潇说:“别因为案子和他吵,他是真的在乎你。”
程潇一副“用你提醒”的表情,她说:“我要是不懂他的心思早和他吵起来了。”
程潇当然是懂的。正因为懂得顾南亭的担心,她才更希望罗永早日落网,让他安心。所以这一次,她的坚持不是为自己。
顾南亭把程潇送回基地就走了,程潇叫他他不理,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后来竟然还关机了。程潇以为他一气之下真的领萧语珩回g市去了。问乔其诺,那位却说:“你说顾总在a市?他不是应该在西南基地吗?老大还真是贴心,知道我忙,没麻烦我给他预留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