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向薇瞪回去,开始数落她:“好不容易没因为迟到被罚,这下倒好,得瑟得瑟去玩游戏,大太阳底下跑得一身汗,不晕倒才怪。自己都照顾不好,不是笨是什么?”

牧可发现向薇越来越唠叨了,她捂着耳朵嚷嚷:“你就别添乱了,不想回家就到一边稍息去。”

见牧可耍赖,向薇恨不得削她,想想她就一病人,不和她一般见识了,抢过她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对赫义城说:“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我在这陪她。”身为牧可的蜜友,向薇和赫义城很熟,否则也不会一块来训练基地了。

对于向薇提出的“陪护”建议,牧可持反对态度,她歪着脑袋看着赫义城,以命令的口吻说:“把她也带走,越快越好。”顺手抢回苹果,不满地说道:“又不是给你的。”

赫义城看看时间,起身给牧可盖了盖被子,终于开口:“向薇说你们大一军训的教官也是他?”

“谁?啊,你说他啊。”牧可乖乖躺下,手里的苹果倒没舍得放下,不以为意地说:“我也觉得太巧了,那个时候他还是连长。”

向薇接口:“要是知道教官是他,我老早就跟来了,哎,我发现贺教官更帅了。”

不理会向薇的崇拜,赫义城语气略有不善:“那人不赖,有点真章儿。”想到贺泓勋的严厉,他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军训不要参加了,我来处理。”

“啊?”向薇的反应特别大,一脸惋惜地说:“那多可惜啊。”

牧可跪坐在床上朝向薇的下巴上抹了一把,眉头一皱,煞有介事地道:“还好,口水没流出来。”然后又对赫义城说:“为什么不参加啊?你给我削苹果我不敢不吃,你说让行动听指挥我就不敢捣乱,这还不行啊?”

赫义城的脸色有点沉:“这才几天就晕倒了?下面训练科目你吃得消吗?再晕倒怎么办?”

“那就再爬起来呗,还能怎么办。”

想到牧可被自己搂入怀里时贺泓勋眼里涌起的波澜,赫义城说:“别在这跟我废话,我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当我愿意和你理论啊?我说要参加就得参加。”牧可的倔脾气上来了,孩子气地把啃到一半的苹果扔到了地上。

见两人扛上了,向薇赶紧带着点小私心出来打圆场:“你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儿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锻炼个鬼。”不等向薇说完赫义城就给吼了回去,见牧可毫不示弱的样子,他的火气顿时上来了,扔下句:“我看他怎么调 教 你!”就走了。

看着赫义城离开,向薇愣在床前挠了挠头发,自言自语般说道:“头一回见我偶像发彪。”在她的印象中身为军人的赫义城对牧可向来温柔,从来没发过火,今天这么凶倒是第一次。

“很帅吧?”牧可捞过被子躺下:“那你得感谢我惹毛了他。”想到赫义城的脾气,她眨巴着大眼晴很无辜地说:“他会不会气得把油门当刹车踩啊?”

向薇一听急了,跳起来朝牧可嚷嚷:“牧可可,我偶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瞅你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牧可无奈地叹气,好心安慰道:“放心吧,只要我离开他的视线,他立马就冷静了,那速度绝对是秋风扫落叶。”

看牧可笃定的样子,向薇也就不担心了,转念想到贺泓勋酷酷的神情,她一拍脑门:“我得给老爸打个电话,我决定了,留下来掩护你。”

“掩护我?”看着向薇的目光是哀怨的,牧可嘟囔:“估计你未亡,我倒先死了。”

牧可想睡会儿,就把向薇赶去外面打电话。屋里安静下来,她闭上了眼,不自觉想起下午的事,小脸发烧般红了起来。拉过被子蒙上头,她开始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四五只……”

迷糊间听到敲门声,懒懒的牧可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盯着门没有应声。正当她以为外面的人走了的时候,门却被轻轻推开了。她赶紧闭着眼晴,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心里莫名开始紧张。凭女人强大的直觉,她猜来人是——贺泓勋。

贺泓勋没有去食堂吃饭,结束一天训练的他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直到赫义城的车子离开,他才下楼。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来看看她。目光停留在牧可闭着眼晴的小脸上,他在床边站了好半天没说话。

难道现在时兴沉默是金?牧可在心里犯嘀咕。

就在她快装不下去的时候,贺泓勋忽然弯下身,轻轻给她拉了拉被子,难得温柔地说:“你挺讨人喜欢的,要是你不讨厌我的话,我们处处,行吗?”

闻言,装睡的牧可瞬间僵住,长长的睫毛不自觉抖了抖。

贺泓勋的神色很平静,他抬手摸了摸牧可睡得乱乱的头发,轻柔得像是情人之间的抚摸,盯着她绯红的脸蛋,他不急不缓地说:“不用紧张,我只是提个建设性的想法,你考虑考虑。”

四年持久战

居然被表白了?牧可怔怔地任由他摸着她的头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哪里讨他喜欢了。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之间应该从来就没合谐过嘛。

时间不经意被拉回四年前,牧可认为的初见。

新生报到那天牧凯铭没有去部队,他提前做了安排要亲自开车送牧可去C大。可是,被女儿拒绝了。

牧可提着收拾好的简单的行李站在客厅里,利落的短发显得很活泼,但脸上的神情却很落寞,她轻声说:“不想给您添麻烦,我自己打车过去。”

牧凯铭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觉得女儿越来越陌生。身为一名军人,对于家庭,对于妻子,对于儿女,他亏欠得太多了。他不知道无法割舍的父女之情该如何修补。

似是感应到丈夫的心情,牧母犹豫了下,终于说:“可可,还是让你爸爸送你过去吧,看看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免得……”

“真的不用。”牧可轻声打断了她,如水般平静的目光中浮起不容反驳的坚定:“学校的事我能处理好,我会按时打电话回来……”

牧凯铭沉默地听着牧可的话,她到底没说会常回家看看。直到仅有十一岁的牧宸拉着牧可的手说:“姐,周末我去学校接你,你回来给我补习英语好不好?”时,他看到牧可揉了揉弟弟短短的头发,承诺道:“那我们提前通电话,我有时间才回来给你补习,好吗?”

“好。”牧宸拉着牧可的手笑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早晚吃成个胖子。”牧可也笑,拎了拎牧宸的耳朵:“存在感太大的话,找不到女朋友哦。”

到底还是孩子,提到女朋友牧宸的脸红了,他抡起细瘦的胳膊拎起老姐的行李箱,催促道:“该走了吧,迟到了会被罚站的。”在他幼小的心里,罚站是对迟到最好的惩罚。

牧母也上前帮着提东西,以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让义城送你吧。”

牧可默默地接过袋子,没有说话。

站在窗前,看着赫义城的车子载着牧可离开,牧凯铭的眼晴忽然就红了,呓语般说了句:“巧梅啊,我对不起女儿。”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在这个四口之家,牧可只与牧宸亲近,至于牧凯铭与牧母,他们只是她名义上的父母、长辈。在她心里,自己已经是个外人。所以,走进大学校园的她很少回家,课余时间几乎都用来做家教。

然而,年轻的女孩儿没有因为生活在特殊的家庭性格变得单薄,她喜欢笑,乐观坚强,她爱与人享受,会安排自己的生活。总之,借用向薇的话来说,相比那些很动人的优点,牧可无伤大雅的缺点根本不值一提。

听到这样的夸奖,牧可呲牙乐了,搂着向薇的脖子肉麻兮兮地说:“亲爱的向薇同学,你真是好人,一定能嫁个大校。”

向薇推开她,看到自己白色衬衫肩膀处油油的小爪印,赏了牧可一记暴栗。

新生军训是在报到的第二天开始的。

那个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晶莹的露珠滋润着绿草的叶子,空气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淡香,闭着眼晴深深呼吸,令人感觉浑身很舒服。

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年轻军官贺泓勋就在一缕雾霭中走来,神情肃然,姿势磊落。牧可清楚地记得他是十名军训教官中唯一的上尉军官,后来从狂热爱军人士向薇嘴里知道他是侦察连连长。

站定后,贺泓勋向受训学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开口时声音铿锵:“同学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贺泓勋……”

这时,清甜的女声打断了他,站在队伍里的牧可下意识砸出一句英语,他听见她说:“Could you stop it?”

同学们都愣住了,目光齐唰唰望过去。向薇顿感大事不妙,她悄悄碰了下牧可的袖子。

贺泓勋的脸色有些沉,目光的落点是牧可的脸,他沉声问:“你刚才说什么?重复一遍!”

抬眼看着贺泓勋,牧可站在队伍中间,一动不动。

望着她稚气的瓜子脸,贺泓勋提高了音量,以一种不允许违抗的命令的口气说道:“叫你重复一遍!”

眼里透出倔强,牧可高声回答:“Could you stop it?”

把严厉发挥得淋漓尽致,贺泓勋冷声道:“你,出列!站一边去!”

牧可沉默着出列,站到了训练场边上,一站就是三个小时。

事后贺泓勋从向薇那里了解到她说的那句“Could you stop it?”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因为牧可受不了她恨不能将全世界美好的形容词都用在军人身上,甚至在集合后依然喋喋不休地悄声赞美教官英俊时才突然暴发。

就是这场误会,让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时刻充满了火药味。

贺泓勋检查内务时,她的被子叠也没叠地散在床上,他黑着脸命令:“给你五分钟时间整理。”

闻言,牧可慢慢挪到床边,拉过被子提起来,使劲在他面前抖了两下,然后又缓缓地铺平,像慢动作回放一样开始叠起来,等到整理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分钟。

贺泓勋的脸色沉得不像话,他指着她的被子冷声道:“八年抗战都结束了,你就整成这样!见过内务不合格的,没见过这么差劲的!”

从小没被谁吼过,牧可的火气立时窜到脑门子,她负气般将被子扔到地上,竖着眉毛喊回去:“内务先进了不起吗?”狠狠踩了被子两脚,她说:“有本事你用豆腐块击毙敌人,算你本事。”

深吸了口气,贺泓勋勒令自己冷静,面对这个故意和他作对的小女子,他不能失态。

“我军历来重视内务管理,是锻炼军人服从纪律和整齐划一的精神。别以为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战场上,任何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细节都能决定战士们的生命属不属于自己!”

“军人同志。”牧可毫不示弱,她振振有词地说道:“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请你改变一下你陈旧的观念,不要把豆腐块作为内务评比的标准。在战场上,没有谁会扛着被子打仗。”

“战场上,我们讲求战术;部队里,我们遵照内务条令。身为学员,你必须按我的要求去做,服从管理。”

直视他的眼晴,牧可反驳:“你也知道我是学员不是兵!凭什么以部队的标准来要求我?你喜欢内务洁癖化是你的事,我偏喜欢内务凌乱化!”

“训练基地的学员等同于部队的兵。这是铁的纪律,不容任何人改变。” 威严受到挑衅,贺泓勋的沉稳终是被消磨怠尽,他冷冷说道:“把被子捡起来,练!”

被刻板的他激怒了,牧可在同学们惊愕的目光中跳到被子上踩了无数脚,与贺泓勋对视五秒后,她突然喊道:“我要求和你换被子!”

在场的同学都愣了,甚至连贺泓勋都没跟得上她跳跃的思维,好半天没说出话。

后来他明白过来,自己的被子已经被折出了印,相比她们的确实好叠得多。在军训结束前一天的内务评比时看着被叠得一塌糊涂的被子他又明白了,她根本没打开那床被盖过,而是始终由它摆在那里,供他检查。

所以,对于她的内务,他绝望了。否则不会在分别那天很是感慨地对牧可说:“我军强大的内务算是彻底毁在你手上了。”

回想起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牧可真是不明白贺泓勋所谓的“挺讨人喜欢”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而且下午她才“晕”倒在别的男人怀里,她怎么就敢肯定她没有男朋友?虽说她的样子像未成年少女,可行情也不至差到消化不掉吧?而且以她习惯性和他对抗的表现而言,他又凭什么以为自己不讨厌他?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整她,目的在于报复她在他脖子上私自种“农作物”。要不就是训练训疯了,把身为“敌军”的她当友军了。

思绪飘得老远的牧可回神时才发现贺泓勋还没走,她感觉到那双大手在头顶抚摸,那么轻柔的动作,像是安慰受伤的孩子,与他平时的冷漠严肃完全不符。

感觉到气氛越来越奇怪,就连之前有所缓解的头晕症状似乎都忽然严重了,牧可被压抑得不行。她一骨碌爬起来,打开他的手,质问道:“你摸够了没有啊?”

收回手望着脸颊绯红的她,墨色的眼底闪过灼灼的光,贺泓勋问她:“你讨厌我吗?”

问得这么犀利,要她怎么回答呢。挠了挠了乱蓬蓬的头发,她有些无厘头地说:“贺营长,你看清楚点,我是牧可。”

贺泓勋蹙了下眉:“不要怀疑我的视力。”

我是怀疑你的智力!牧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又说:“你是教官,我是学员,我们的身份是对立的,不合适。”

贺泓勋弯了下唇角:“你是辅导员,和一般学员有本质区别。”随后又纠正到:“不是对立关系,可以勉强算是同志关系。”

想了想,牧可决定拿出个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她说:“那个,我有……”

贺泓勋平静地打断她:“这个不能成为拒绝的理由。”

“我都还没说呢。”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的。”

“什么是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

沉默了几分钟,就在贺泓勋同志要对两人此次不算十分友好的会晤做总结性发言的时候,牧可皱着眉毛颇为苦恼地说:“处处的后果有点严重,我承不承受得住啊。”

遗忘的时光

牧可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没动摇贺泓勋坚定的态度。凭他精准的判断,这个小女人对他是有感觉的,他认为不讨厌的感情基础是很不错的。

于是,他简短的说了四个字:“就这样了。”算是完成了两人由同志关系到恋人关系的“进化”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巧克力放在牧可床头,绷着脸说:“军医说你血糖低。没事别老犯错误,否则我照罚。”

牧可趴在被窝里看着巧克力,居然还是德芙的。望着他的背影,她不明白贺泓勋所谓的“就这样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伸手摸了摸盒子,想到除了赫义城外,他是第一个给自己买零食的男人。之后又想到妈妈,她忽然就哭了。

走回办公室的的时候,贺泓勋不自觉弯唇笑了。那神情,像是牧可已经答应嫁给他一样。

侦察兵比武大赛明天正式进行选拔,袁帅躲在屋里终于等到贺泓勋露面,见营长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他连续深呼吸了十几次才壮着胆子去敲他办公室的门。

“报告!”

“进来。”

“营长,我想向您汇报下思想。”

“你有思想要汇报?”

“是。”

“说。”

“是这样的,营长,哎,你晚饭还没吃吧,需不需要我……”

“哪那么多开场白?”贺泓勋抬头横了他一眼:“直接点。”

“直接点啊……”袁帅犹豫了下,挺直了腰板硬着头皮说:“直接点就是我想请营长批准我参加侦察兵比武。”

贺泓勋想也不想直接驳回:“这个不需要讨论了。”

袁帅耍赖:“讨论下吧,营长,那个赫义城太拽了,我替你杀杀他威风。”

“我说不需要讨论。还有,你小子给我收敛点,他是你首长,拽也是有资本的。”提到赫义城,贺泓勋下意识皱了下眉,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萌发了要亲自毙了某人的想法。不久之后,他意外接到命令,在一场演习中与赫义城再次碰面。

“是,知道了。营长,你就让我去吧,我以党的名义发誓保证再不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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