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与父亲的目光有刹那的相碰,牧可无言地坐下。

明知道女儿不会喊他“爸爸”,牧凯铭的失望依然很明显,他沉沉叹了口气,说了句:“吃饭吧。”

晚饭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开始了。席间,除了牧宸说话外,没人开口。夹了块鱼放进牧可碗里,他说:“老姐,你吃饭怎么和猫一样?赶紧多吃点,看你瘦得,让猴子怎么活……”又夹了些青菜递过来:“也不要只顾吃肉了,荤素搭配才健康……”

听着他小大人般的提醒,牧可不自觉想起分别那天贺泓勋字字句句的嘱咐,以及没见面这几天他准时打电话叫她起床的情景,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笑了。觉得这种唠叨,是亲人最可爱之处。

洗碗的时候,赫忆梅从军训是否辛苦询问到工作是否顺心,语气显得小心翼翼。牧可一一作答,觉察出她的欲言又止,她问:“您有什么事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在这个家里,她始终都是这么客气。

赫忆梅沉默了一瞬,似是在斟酌措词,然后才说:“可可,我听义城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对于贺泓勋的存在,牧可没有想过隐瞒,她很坦然地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可可……”赫忆梅有些犹豫,她想了好几天,直到此时见到牧可,依然不确定该以什么身份和立场阻止她与一位军人谈恋爱。她沉默着,牧可也无语。

良久,她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出发,轻声说:“可可,我们都不太赞同你和军人谈恋爱,我们希望你以后和丈夫过普通的生活,能够在一起相互照顾……”

牧可生生打断了她:“您不是也嫁给了军人吗?还是您觉得过得不幸福?小舅舅也是一名军人,难道他以后都不打算结婚了吗?”

尖锐的牧可令赫忆梅觉得陌生,她被噎得无言,还没回过神来,又听牧可说:“我很想知道,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牧可的眼晴忽然红了,她语带哽咽地问:“是小姨?还是,继母?”

有一种记忆叫疼痛。无论何时想起,痛感都如翻江倒海般强烈。

对于赫忆梅的双重身份,十五年了,牧可始终无法释怀。

无忧三定律

点点泪意上涌,牧可深呼吸,连续地,然后哑着嗓子说:“十五年了,我一直很想知道当你取代妈妈嫁给他的时候,当你们一起去墓园看她的时候,终究是什么心情。”微仰起头,努力逼退眼中的泪意,牧可自嘲地笑了:“我知道,如果我懂事,不该反对他再娶,可是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你!”

赫忆梅进门那年的记忆令她疼了十几年。明明是和小舅舅一样疼爱自己的小姨,忽然就变成了“妈妈”,年幼的牧可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伸手抓起盛满热水的玻璃杯扔了出去,嘴里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也正是那一次她被热水烫伤了手腕,直到现在伤疤还很明显,贺泓勋都发现了。

“妈妈的日记不会骗人,他们明明很相爱。我想不通为什么她才走了那么短的时间,你们,就有了……”尽管与牧宸感情极好,可弟弟的出生依然给了牧可沉重的打击。泪不可抑制地滑出眼角,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捂住了脸。

赫忆梅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她竭力控制着情绪,哭着说:“可可,小姨从来没想过取代姐姐在你和你爸爸心中的位置,我……”她想说她只是爱上了牧凯铭,她只是希望给姐姐的女儿最好的照顾,却没想到反而给他们父女造成这么大的嫌隙。她知道她错了,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牧凯铭和赫义城闻声来到厨房,就看到两个女人哭得不行。扶起牧可搂在胸前,将她带到客厅,赫义城沉声说:“不是说好了都不提的吗?这些陈年旧事还要纠缠多少年?”

当年决定走这一步的时候就注定了要承受今天的一切,赫忆梅知道自己没有哭泣的权力,她使劲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夫妻十几年,牧凯铭与赫忆梅之间的感情也是很深的,她对一双儿女,对他,对这个家的付出他是看在眼里的。叹息着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赫义城带牧可到书房。

当书房的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牧凯铭终于说:“可可,是爸爸的错,不要再怪你小姨了。”

他的袒护像针一样扎在牧可身上,却又令她瞬间清醒过来,牧可闭了闭眼晴,直到忍住了哭泣才又睁开,她哑声说:“妈妈说学会宽容才会快乐,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对不起,始终做不好。话说得重了,我会向她道歉。”牧可想起妈妈的话,她意识到身为晚辈,不可以如此无礼。

牧凯铭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良久才说:“可可,本来对于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该插手,可是我们不希望你嫁给一名军人。我知道你可能觉得难以理解,毕竟从你大伯,到我,甚至是你舅舅,我们都是军人。”顿了顿,他转过身看着长大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可正因为我们是军人,才更明白作为军嫂的苦。除了寂寞,你承受的要比别人多太多。那种有他和没他一样的日子不是你该过的。可可,爸爸希望你幸福。”

“可如果我告诉你们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呢?你们还会反对吗?”

“才在一起几天?你了解他多少?”赫义城的脸色很沉,他以指责的语气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凭什么冒着被处分的危险非你不可?”当知道牧可和贺泓勋恋爱后,赫义城已经对贺泓勋的身家背景做了彻底的了解,独独漏下了贺雅言。

“你的意思是他和我在一起是有目的的?难道我牧可就不能够令他喜欢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别人想的如此不堪?”牧可被惹恼了,她尖锐地反驳道:“别以为你们一个是军长,一个是参谋长,就有多了不起!”

看着赫义城,牧可说:“等有一天你谈恋爱的时候,小舅妈家的人要是也像你今天反对贺泓勋一样反对你,我看你怎么办!”

赫义城没想到她居然真会为了贺泓勋和他顶嘴,而她说的话又把他呛得无言以对,他气得在书房转了一圈,好半天没说话。

牧凯铭再次开口:“不可否认,贺泓勋是一名很优秀的军官。但是,可可,这个职业注定了他不可能像别的男人一样给予爱人过多的关心和照顾,即便他没有任何目的是真心喜欢你又怎么样,他不可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当赫义城和他说了牧可和一名军人谈恋爱了,牧凯铭已经在第一时间调来了贺泓勋的资料,对于军校毕业后投身部队,表现优异的贺营长的,他其实早有耳闻。他甚至清楚地记得曾经签批了他从连长升为营长的调任通知。

“您也承认他的优秀,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们其实是很欣赏他的,对吗?”牧可以一敌二,她很冷静地说:“那么请你们公平对待他。在工作上,不要把他当成是我的男朋友,仅仅以成绩来衡量他;而从我这方面考虑,也请你们转换角度,抛开他的职业,仅以他对我好与不好来衡量,可以吗?”

见赫义城又要开口,牧可再次抢白道:“你们的理由说服不了我。首先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你们现在的担心是多余的。其次,如果我们真的谈婚论嫁了,那就证明我有信心可以像妈妈一样,担起军嫂的担子,做他背后的女人。”

牧凯铭和赫义城都震惊了。他们忽然意识到那个淘气叛逆的女孩儿长大了。尤其是赫义城,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牧可嘴里说出来的,看她平时调皮捣蛋的,现在居然振振有词地为了贺泓勋违背他的意愿。他甚至发现牧可脸上的坚定与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贺泓勋的表情如出一辙。

其实不得不说,他们强烈的反对反而令牧可更坚定了。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书房里静得似乎能听到赫义城腕表滴答的声音。

良久,敲门声响起。牧宸推开门,觉察到气氛诡异的他,犹豫了下说:“报告!有电话找我姐,可以让她接吗?”出身军人世家的他,向来知道进门前先喊报告的道理。不过,通常他总是把进门和喊报告的顺序弄反,搞得赫义城总说他无组织无纪律。

牧凯铭看了眼调皮的儿子没吭声,赫义城横了他一眼,把脸扭过去看牧可。

“那我去接电话了。”牧可走到门口又停下,想到他们都在部队身居要职,她转过身对父亲和小舅舅说:“请你们不要以权谋私,阻碍贺泓勋的发展。”

牧可知道贺泓勋是不甘人后的人,她相信以他的能力营长绝对不是极限,她不愿意因为和她恋爱使得他前途尽毁,毕竟要调动他只是她父亲一句话的事,她承受不起。

书房门合上的瞬间,牧可听到里面传来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她判断是脾气暴躁的赫义城砸碎了玻璃杯。在这个家里,只有小舅舅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对于这样的情绪发泄牧宸已经习以为常,出了书房他即时恢复正常,完全不关心老爸和舅舅那边的情况,嘻皮笑脸地随牧可进了卧室,贼兮兮地说:“刚才有个男人找你!”

听出他故意把“男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牧可瞪他一眼,径自翻手机。

牧宸凑过去,举起老姐小巧的红色手机晃了晃:“我说我是你弟弟,他说他是我姐夫。”

就在牧可与家里抗争的时候,贺泓勋打来了电话,牧宸见她手机响个不停就接了,电话一通他就说:“谁啊?找我姐吗?我是她弟弟。我老爸和舅舅训话呢,你等会打过来吧。”

通过牧岩,贺泓勋知道牧宸,他很镇定地问:“是牧宸吧?”

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牧宸怔了怔,问:“你怎么知道我叫牧宸?我姐告诉你的?你是谁啊?”

电话那端的贺泓勋自动将身份晋了一级,他平静地说:“我是你姐夫!”

“姐,姐夫?”牧宸被震慑了,他傻气地说:“可是我老姐明明没结婚啊?”

贺泓勋爽朗地笑了,心想真是姐弟俩,都一样脱线。他心情愉悦地这样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贺泓勋,是你姐的男朋友,你未来的姐夫。”

“啊?”牧宸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居然说了句:“我老姐这样的女朋友你也敢要啊?”

贺泓勋哈哈笑,顿时喜欢上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舅子。于是,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聊开了。当牧宸得知未来姐夫居然是侦察营营长的时候,他激动了,立即倒戈到贺泓勋那边,满脸崇拜地说:“姐夫,什么时候让我到你们部队见识见识。”

贺泓勋被这声“姐夫”叫得心花怒放,他笑着说:“没问题,十一和你姐一块过来吧。”末了还诱惑地说:“来了带你看坦克。”

牧宸一蹦老高,兴奋地直嚷嚷:“好嘞好嘞,就是绑架我也把我姐绑去。”

深怕小舅子对牧可动用武力,贺泓勋笑着提醒:“要动之以情,不能动用武力。你姐细胳膊细腿的,承受不了!”

牧宸也跟着笑,他说:“姐夫,你对我姐可真好。不过你可能不了解她这个人,不用武力那是很难制服啊。”于是,牧宸小同志就这样把老姐卖了。

居然接她电话!牧可攀过身去抢手机,同时拿出姐姐的威严训斥道:“谁让你接我电话的?就你这样子还当兵呢,考上军校也得被刷回来。手机给我,听见没有,赶违抗命令,让你姐夫修理你……”

话一出口,牧可就发觉不对,她窘得脸一下子就红了,为了掩饰尴尬迅速把枕头扔向牧宸,威胁道:“我数三个数,赶紧把手机还来,一二三……”

牧宸嘿嘿笑,他跳到牧可身边,坐在地毯上说:“给你给你,姐夫说一会再打过来,你矜持点别主动打过去啊。”

牧可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惹得牧宸跳脚:“老姐,你这是打击报复。”

牧可不理他,径自按着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应该是贺泓勋打电话之前发来的,他说:“雅言说今天遇到你了。怎么这么巧会遇上她?没生气吧?不带迁怒的。”明白他说的“她”是指戚梓夷,牧可抿嘴笑。

“姐,你怎么交男朋友不报告呢?难怪这几天爸妈总是嘀嘀咕咕的,我之前听得迷迷糊糊的,还猜是不是他们要逼你相亲呢。”

牧可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她问:“他们说什么了?”

“就说什么这个不合适,那个合适的,我也没听清。”

“那个合适啊?”

“说了没听清。”

“你和猪是近亲啊,窍听都不会?”

“你才和猪是近亲呢,不对,我和你是近亲。”

“我掐死你!”

“啊……救命啊,我姐杀人啦……”

牧家是个很特殊的家庭。同父异母的牧可和牧宸都知道父母的事,但他们的关系在牧宸三岁那年得以改善,之后姐弟俩开始形影不离,没有丝毫隔阂。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关心与受护基本都是以嘻闹的方式表达,而且谁都不会主动谈及长辈的事情。

就在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贺泓勋的电话打了过来,牧可把牧宸赶出去,才接了。她刚喂了一声,贺泓勋劈头盖脸地说:“怎么这么半天才接?你爸和赫义城集体给你做思想工作呢?用不用我把政委请来?”

要是换作平时牧可肯定吼回去,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就体会到了贺泓勋焦急的心情。她嗔怪地说:“那就把你们政委请来呗,我正愁说不过他们。”

已经猜到赫义城肯定是联合了牧可的父亲对他们交往的事情进行阻挠了。贺泓勋严肃地问:“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不满意你呗。说有你和没你一样。”牧可嘟嘴,有些委屈地叫了声:“贺泓勋!”

牧可头一回这么撒娇着叫他名字,贺泓勋把声音放得很柔,他问:“怎么了?”

牧可吸了吸鼻子,很小声地说:“没怎么。”

“别让我担心!”贺泓勋从抽屉里把烟拿出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们到底说什么了?不高兴你和我在一起?”

牧可嗯了一声,随即听到电话那端噼地一声响,她着急地问:“你干什么呢?”

贺泓勋的语气很平静:“没干什么。不小心把杯子碰掉地上了。”想了想,他说:“其实他们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牧可把球踢过去给他,她说:“我没什么,看你。”

看你对我好不好。这是牧可惟一在乎的。

贺泓勋笑了:“明白了!”想到即将国庆节了,他说:“马上十一长假了,过来我这呆几天吧,怪想你的。”

“那你来接我,我怕找不到。”

“胆小鬼,A城就这么大,还能丢了?”

“人家没去过嘛,那么偏僻,你不担心啊?”

“把你放在后方我才担心!”

或许是回家令牧可心情不好,也或许是对贺泓勋有所依赖,这个无助而矛盾的夜晚她格外粘他。贺泓勋说了好几次要挂电话她都不肯,最后还委委屈屈地要哭,搞得贺大营长又是开心又是担心,哄着她说:“怎么这么爱哭呢,一会又把眼晴哭肿了。那么丑的媳妇,除了我没人会要了。睡觉吧,别胡思乱想。记住了,凡事都有我。还有啊,送你三句话,1、不要为小事担心。2、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3、万一遇到大事,别慌,请参照第二种说法。”

万事无忧三定律令牧可破涕为笑了。她觉得中校同志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好是好,就是容易让她长皱纹。

为悦己者容

被岁月洗礼过的贺泓勋身上散发着一种能够令人安心的气息,就连他低沉的声音都如同会下蛊一般,让牧可不可抑制地迷恋着,甚至有了倾诉的**。贺泓勋问她晚上是不是留在家里不回宿舍的时候,牧可终于鼓起勇气袒露了那件深藏了十几年的心事。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复往日清脆:“我讨厌回来,讨厌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每次我都有消化不良的感觉。我觉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对不起妈妈。”

五岁大的孩子,记忆是相当有限的。赫巧梅的呵护与疼爱根植在了牧可幼小的心里,父爱的缺失,是牧凯铭永远无法弥补的。

听出她情绪的低落,贺泓勋心疼地轻责:“傻丫头……”

牧可低低地说:“你都知道的吧?堂哥肯定告诉你了。”

“他和我提过一些,怕你不高兴,没深说。”贺泓勋诚实地坦白:“他觉得你自己告诉我比较好。”

军训结束那天贺泓勋特意去了趟缉毒大队,从牧岩那了解了一些牧可的情况。他知道在她五岁半的时候赫巧梅因病过世,七岁半时牧宸出生,她小姨赫忆梅正式进了牧家的门。但牧可却是在牧宸两岁大时才知道自己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除此之外,贺泓勋还获知了一些细节。

牧可两岁时牧凯铭休探亲假回家,女儿根本不让他上妻子的床,搂着妈妈悄声说:“他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家啊?”令牧凯铭黯然。三岁的牧可画画,画中的房子里有妈妈,有她,甚至连赫义城都有,惟独没有牧凯铭,摸摸女儿软软黑黑的头发,牧凯铭柔声问:“可可,爸爸在哪儿?”牧可晃了晃小脑袋,像是在摆脱爸爸的手掌,头也没抬地说:“你在外面。”

那一夜牧凯铭失眠了,凝望着妻子美丽温柔的脸,他满心愧疚。回部队那天,赫巧梅带着牧可去送行,他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又理了理妻子被风吹乱的长发,终于忍不住说:“巧梅,随军吧。”

或许是自私了,让她为了他放弃热爱的事业去到偏远的部队生活。可是,聚少离多的日子让夫妻二人尝够了相思的苦,他们之间,必然要有一人作出牺牲。然而,就在赫巧梅含泪与学生们告别,准备与丈夫团聚的时候,命运却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忽然晕倒的她被查出患上至今为止依然不能治愈的癌症。为了能够让她得到更好的治疗延续生命,随军的计划就这样被无限期搁置了。

“其实没什么……”明知道他看不见,牧可还是坚强地笑了笑,她轻描淡写地说:“无非就是妈妈不在了,爸爸娶了小姨,然后他们有了孩子,而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小宸的存在的……”

一件天翻地覆的事情被她说得云淡风轻,贺泓勋觉得心疼,他担心地叫了声:“牧可!”

“你不要安慰我,更不要劝我。”牧可将目光移到那本旧相册上,悠悠地说:“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要勉强我,我会不高兴,很不高兴。”

真实地孩子气的说词令贺泓勋微微皱眉,他以轻松的语气说:“不高兴的后果很严重,具有毁灭性?”听到她嗯了一声,他又说:“想过劝你,不过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伯母的离开是不可改变的,你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人性在很多时候都不见得有多光彩,我们可以不必太计较**中的那小小的一点黑暗,但绝对不可以放任它滋生扩大。”

对贺泓勋来说,牧可的家事他觉得自己没立场参与,至少现在没有。至于说她和家人的心结,既然十五年连赫义城都无力改变,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解开。与其惹她伤心,不如好好照顾她来得更实际。

牧可反问:“那你心里也有一点黑暗吗?”

贺泓勋直言不讳:“有。”

“是什么?”

“速战速决把你转变成我的私有财产。”

“……”

“好了,别怕,我只是借题发挥,提醒你我有这样的动机。”

牧可的思维开始跳跃,犹豫了下,她吞吞吐吐地问:“你,我是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贺泓勋轻笑:“想知道?等你来了我当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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