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贺熹应下。

而颜玳并不知道贺熹前段时间领受过特殊的任务。晚上,她建议去天池放松一下。

贺熹本就不打算退出行动,心想没准陈彪会在天池出现也说不定。他出现,她就是米佧。他不出现,她去天池也影响不到警队的抓捕任务。思及此,贺熹换了衣服,出门。

当厚重的门推开,一种迷乱到放纵的气息扑面而来。重金属音乐,骚动的舞池,男男女女的眉目传情,以及旁若无人的越贴越紧的身体,无一不透着让人抵抗不了的诱惑和□的欲望。

这是专属于夜的缭乱。

这是繁华都市背后隐藏的奢靡。

这是酒吧固有的氛围。

晕色光线里,贺熹和颜玳被沈明悉安排在吧台前的位置。而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去工作,而是像是得到了某种授意一样留了下来。

贺熹很快反应过来沈明悉的用意,感动于萧熠的关心和保护,她问:“他呢?”

沈明悉的表情平静而自然,他回答:“萧先生有事出去了。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你们来了吗?”

贺熹摇头,正想说:“不用,我们坐一会就走。”却听颜玳抢白道:“我给他打电话,作为他这种大款的朋友,我不习惯自己埋单。”

贺熹以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没好气地说:“有没有点出息啊,哪次让我们埋单啦?你别捣乱了,他没准有事忙呢。”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忙啊?”颜玳没心没肺地对沈明悉说:“要是他泡妞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高深莫测地看了眼贺熹,沈明悉笑了:“颜小姐你别开玩笑了。”然后拿出手机:“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他从外面回来时告之:“萧先生二十分钟后到。”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了,来的不是萧熠,而是——米佧。

本来任务已经结束,碰上米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问题在于,和米佧一前一后进来的,赫然是警方准备密密抓捕的——陈彪。这一次,他是一个人。

看见陈彪和米佧的刹那,贺熹的身体倏然紧绷,大脑快速运转,她起身时语速及快地交代:“不要接近我,当作不认识!还有,等会萧熠来了缠住他!”在颜玳没反应过来时急步向米佧而去。

贺熹穿过人群,在距离米佧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朝她挥手。米佧看见贺熹了,她眼睛一亮正欲抬手示意,忽听有人喊道:“米佧这边!”

尽管酒吧的乐声很大,可尖锐的女声仿佛具有穿透力一般闯进贺熹耳里。然后,停步的不仅仅是米佧,还有她身后的陈彪。

她听得一清二楚,如此近的距离,陈彪不可能没听见。停顿了大概一秒后,贺熹顺着声源望过去,看见一个女子在朝米佧朝手。紧接着,在米佧回应之前,贺熹已有了动作。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贺熹在米佧出声前扬声喊道:“在这呢,就来。”

于是这一刻,贺熹是米佧。

在米佧手背上按了两下,贺熹神情自然地以仅两人听到的音量说:“马上离开!”然后一个看似无意地抬头,视线对上陈彪的,神情瞬间从惊讶到微微一笑,她转换得无懈可击:“陈哥?”

陈彪的神情有细微的变化,微眯眼睛牢牢看了贺熹几秒,他淡声道:“米小姐。”

这声米小姐格外的冷!而看向她的目光,更是有种令人胆寒的阴郁。如果贺熹不是受过训练的警察,或许都不敢和他对视。

同样壮硕的身形,一模一样的面孔,甚至还是那副假斯文的金丝眼镜,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陈彪和那个好色的陈彪简直判若两人。

资料显示陈彪是独子,没有双胞兄弟。可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人,眼前的陈彪为什么认识她?究竟是怎以回事?贺熹反复地思考,却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她可以断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比先前有一面之缘的陈彪更具备接近“老鬼”的资质。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有必要冒险。

更何况她是警察,哪怕是在放假,也没有避险的权力。

于是,贺熹不着痕迹地推开米佧,话里有话地提醒:“你先去吧,我随后来。”话音消弥,她迎向了陈彪。

半生熟44

严格说来贺熹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上次协助特警队破案时她的身份是富二代的情妇,虽说与此次的情况有些许类似,但其实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陈彪所表现出来的与上次全然不同的高深莫测,让贺熹多少有点不知从何入手,深怕拿捏不准轻重破坏全局。

凝思了片刻,贺熹嫣然一笑,以试探的语气说:“上次多有得罪,让陈哥无辜受累了。如果陈哥不介意给米佧几分钟时间的话,容我敬你一杯。”话音消弥,她朝酒保打了个响指,触到酒保投射过来的目光,她动作娴熟地一指。

酒保点头,利落地调了两杯琥珀色的液体送过来。

仿佛在唱独角戏,整个过程中,陈彪凝视着贺熹的眼睛没有说话,仅仅是以嘴角掠过一丝冷漠的微笑表示回应。

到底他是陈彪还是不是?究竟他认得她还是不认得?贺熹没有十足把握,然而面上却微微一笑,三分从容,三分骄傲,三分妩媚,以及一分挑逗,陈彪听到她嗓音甜糯地说:“陈哥我先干为敬,所有心情都在这杯酒里了。”然后,她仰头饮尽。

高脚杯放下时,两人之间呈现一阵与酒吧喧嚣氛围极不相符的、不合谐的沉寂。

就在贺熹以为他准备拒绝时,陈彪颇有意味地一笑,话里有话地说:“米小姐的心意,我了解了。”随之他伸出手端起了酒杯,喝了。

你了解?TM我不了解!贺熹暗自想着,接下来采取欲擒故纵的方法:“那就不打扰陈哥了,下次见。”言罢,她颔首示意,鸣金收兵。

陈彪的挽留意料之中,贺熹转身时听到他语调低沉地吐出两个字:“等等!”

贺熹停步,转身,眼神是一个不得其解的问号,似乎在说,还有什么事?

陈彪以一种平淡的,却又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着贺熹,然后神色如常地邀约道:“不知米小姐是否愿意赏脸陪陈某坐坐。”

“这样啊。”任务中的米佧不是不懂世事的小女孩,自然是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贺熹洞穿一切似的一笑,在略显犹豫后欣然应下:“只要陈哥不觉得被打扰就好。”

陈彪沉默不语,只是勾唇一笑。

陈彪的笑有缕神秘的味道。莫名地,贺熹觉得他具有神经质或人格裂变的倾向。

收敛了情绪,她神色如常地说:“那陈哥稍等一下,我和朋友打个招呼。”在陈彪点头后,她款款向米佧而去。

米佧原本是迷茫的,在被贺熹拦下的那一刻。可现在已经反应过来,贺熹是在以她的身份执行任务。担心之情覆盖了内心的好奇之意,她以目光牢牢锁定了贺熹。终于等到她走过来,她急急拉住了贺熹的手,竭力保持镇定地询问:“我是不是该给牧岩姐夫打电话啊?”

“这是其一。”贺熹背对着陈彪,拍拍米佧的手背,她条理清晰地交代:“打电话的时候告诉他,不要急着行动,给我点时间或许能钓到大鱼。另外,等会我离开你必须马上走,让你朋友送你回家,不要落单。还有,近期不要出门,尤其是天池,更不要踏足。”

贺熹的神情平静如水,可出口的话听在米佧耳里却足以激起千层浪。而她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加之知晓贺熹的职业,忽然涌起害怕的情绪,她急切地确认:“你不会有事的吧,好像很危险的样子,要不然我先……”

贺熹的心因她担忧惊惧的眼神暖融融的,像姐姐一样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她安慰道:“放心,只要你没事我就是安全的。”

米佧抿唇。

不宜久留,贺熹离开前似老朋友般热络地和米佧身旁坐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当然她其实是做给陈彪看的,实际上面上带笑的她是以命令的口吻吩咐米佧:“记住,我离开你们马上走。”身为警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义不容辞的,但不能让无辜的米佧有丝毫危险。

明明是个旁观者,米佧的心跳却在贺熹离开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在好友探究的目光中,她强自稳了稳情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了点突发状况,我们走吧。”

相比米佧的略知一二,颜玳是蒙的。事发突然,不等她做出反应,贺熹已经随陈彪往包厢去了,而此时相熟的沈明悉又没在吧台,她忽然六神无主了。

完全忘了贺熹的交代,更没想到拦住埋单走人的米佧问问情况,颜玳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打电话。萧熠那边才喂了一声,情急之下她不自觉就拔高了音量:“你到哪啦?赶紧回来,出事了。”

萧熠皱眉,手上打着方向盘,冷凝着声音询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能说清楚我就不找你了。”深怕他动作慢,颜玳补充说:“是贺熹的事,她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走了!”

将油门踩到底,萧熠抓住重点问:“走去哪了?”

四处张望着搜索沈明悉的身影,颜玳急吼吼地说:“现在还在天池,等会去哪我就不知道了。就这样了,你快点回来。”话音未落,她跳下椅子朝现身的沈明悉跑过去。

被拽住衣袖的沈明悉一愣,下意识扶住颜玳撞过来的身体,他以略带调侃的语气问:“怎么了这是,喝醉了?”

探头看向他身后的走廓,颜玳没好气:“你才醉了呢!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看见贺熹了吗,应该是往包厢去了,和一个男……”

颜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平静的沈明悉打断了,他以一种无波无澜的语气说:“已经报警了。”

报警?如此严重?颜玳挠了挠脸颊,大脑有片刻的短路。

见她呆呆地不说话,沈明悉颇有耐心地解释:“和贺小姐在一起的男人叫陈彪,警方要抓的人,现在人在豪华包厢呢。”

颜玳清明过来:“可贺熹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沈明悉有一瞬的迟疑,“贺小姐应该保护得了自己。”

颜玳表示不赞同:“你倒是对她有信心。”忽然想到什么,她推他:“在哪间包厢呢,你带我过去保护她。”

沈明悉轻笑,“你?不添乱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他可没忘上次要不是她胆小被特警吓到,贺熹也不会和同行冲突起来。

颜玳瞪眼:“什么话?有个照应好歹比孤军作战好吧?少废话,快点。万一她有什么事,萧熠第一个不饶你。”

因为萧熠有过交代,陈彪再出现在天池的话就送他一程,所以先前在监控里看到他的时候,沈明悉就报警了。当然,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是以备用的手机号打的报警电话。与此同时,他隐讳地交代了服务生注意包厢的情况。也就是说,他都安排好了,只差给萧熠拨一通电话过去。不是没来得及打,也不是忘了,而是萧熠的手机提示——正在通话。

毕竟是天池的地盘,沈明悉是有几分把握的。即便陈彪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也躲不开隐藏在暗处的监控,他判定短时间内贺熹不会有危险。

事实是,这一晚,贺熹确实是平安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陈彪似是有所警觉,在警察赶到之前以上洗手间为名摆脱了贺熹,神出鬼没地消失在了天池。

沈明悉的报警电话很快转到特警队,然后任务落在了就近的老虎身上。只不过,他去方便了一下,就错过时机。等到他端枪冲进来的时候,包厢里已经不见了陈彪的踪影,惟有冷着脸的贺熹和神情漠然的萧熠。

忽然间,有种扑朔迷离的错觉。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贺熹在想。

特警队的人很快到了,打破了一室压抑的沉静。

贺熹把来龙去脉仔细地复述了一遍,确认没有落下任何细节,才把陈彪离开后,酒杯下不知何人何时压着的一张小小的字条拿出来。上面只有两个字:“明天”后面是鬼画符一样随意而写的数字“12”。

包括牧岩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参透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甚至不能确定,字条究竟是不是陈彪留下来的。但是无论字条是否与他有关,古励都已经开始布置警力,全城戒备,让陈彪插翅难逃。

这一夜,贺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不好的预感,明天有人会出事。

谁呢?

闭着眼睛想到天明。然后,躺在床上的贺熹腾地坐起来,冲出家门直奔守在楼下的老虎的车。

老虎也是一夜未睡,见贺熹急跑过来,他下意识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出什么事了?”

贺熹跳上车,几乎是命令着说:“中山大道66号,快!”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老虎不再多问,他迅速启动了车子。之后听到贺熹在电话里对牧岩说:“副局,我想明白了,陈彪是在向我们挑衅。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是告诉我们,今天,他要对米佧下手!”

没错,中山大道66号,正是娃娃脸米佧真正的居所。

半生熟45

贺熹说完,牧岩恍然大悟,他条件反射地说:“让老虎接电话。”

贺熹的反应几乎是本能地。闻言,她的左手利落地探向老虎腰间,动作迅速得等他反应过来时配枪已经落在了她手里。

老虎讶然,扶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滑,警车不受控制地划了个S形。如果不是街道上没几辆车,情况相当危险。

清瞳内闪动着歉意和坚决,贺熹说:“对不起虎哥,我必须去。”如果说她暴露了,那么米佧的危险就源自于她,贺熹没办法袖手旁观,哪怕事后会受处分。

老虎默了一瞬,然后将油门踩到底,直奔中山大道。算是原谅了她下他枪的“冒犯”。

那端的牧岩听到了,清楚已阻止不了,他以警告的口吻说:“贺熹你给记住,出半点状况我立马开除你!”以最快的速度思考,他简明扼要地布置:“你距离中山大道更近,和老虎先过去,我们的人随后就到。”

“是!”贺熹脆声应下,接话结束时她把手机关了。她需要冷静地、集中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被干扰。

再说公安局那边,牧岩收了线立即联系古励和卓尧,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分头行动,带人赶往米鱼和米佧两姐妹家里。在此期间,米鱼和米佧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包括米鱼老公谭子越的电话也始终打不通。

很快地,贺熹来到中山大道66号。

清晨的雾霭中,别墅群显得异常宁静。

再看保安室,门窗大开,空无一人。

出事了!这样的认知,使得贺熹和老虎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

仅有的一把配枪在贺熹手里,老虎抄起掉在门边的电警棍。将车驶向十六栋,并停靠在利于离去的地方。两人下来,一左一右站在了米家门口。

谁都没有按门铃。

凝思了小片刻,老虎一歪头。贺熹会意,转而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落地窗走去。

窗子是半开的着,贺熹和老虎悄无声息地进了别墅。

客厅里有种压抑的安静,针落有声。

贺熹进入战斗状态,神色严肃,目光犀利,与老虎相互掩护着向二楼而去。

楼梯右侧卧室的房门敞开着,身穿棉布碎花睡衣的米佧被绑在椅子上。看见贺熹的瞬间,黑亮的眼眸里顿时涌起泪光,失去自由且无法开口的女孩拼命摇头。

这样的情节并不陌生,电影电视里时常出现的镜头。然而当你亲身经历,尤其是触到人质惊惧的眼神,那种心疼是无法言喻的,尤其米佧又是那种柔弱得会让人升起保护欲的小女人,贺熹的心顿时如针刺般猛地颤了一下。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米佧的人身安全。是她此时惟一的心情。

偌大的房间似乎只有米佧一人,但凭米佧的反应贺熹和老虎都很清楚,陈彪就在里面。冒然冲进去,或许就是死路一条。

侧身倚靠在墙壁上,老虎盯着贺熹身后。另一侧,贺熹贴墙而站,子弹上膛的同时她喝道:“陈彪,说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陈彪的声音不无意外地从卧室传来,他抬眼看了下时间,以嘲讽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陈某恭候多时了。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贺警官还不出现,我就准备把米佧小姐的一条胳膊作为礼物送去公安局了。”

贺熹现下没有精力去想终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冷冷地说:“既然都知道彼此的底细我们也就不用铺垫了,现在我人来了,直接说你的想法吧。不过我有个提议,你先放了米佧,我做人质,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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