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给你写信了。我知道我不该给你写信，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我有很多事要跟你说，你知道吗？自从上次你回来后，又有九个月多月了，我常常以为你昨天才刚刚离开。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老记挂我。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肯定能成功的。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高兴。我怀孕了，已经有八个多月了。我请接生婆看了，她告诉我是个男孩。我好高兴啊，我终于可以替你生个儿子了。我想让你给他取个名字，我也偷偷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亮子。你喜欢吗？
上个月城里有个女人来我们家了，她长得好漂亮啊，她肚子比我的还大。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还说她是你合法的妻子。我们当初也是夫妻啊。可是她说那不合法，别人不会承认。我不知道什么叫合法，我只知道当初我们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
我偷偷哭了几回，我不相信她的话，她骗人，我只相信你的话。亮子快要出生了，我想等他生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你能回来吗？大海，我和孩子都想着你。
此致
敬礼
刘玉莲
一九七七年九月三十日
看完信的时候林珊珊也是泪流满面了。她又回过头来重新看了看这个照片当中酷似自己的女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去。
肖亮正站在门口那幅巨大的落地照片的面前发呆。林珊珊走上前去，没说一句话，只是把他的头抱着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他，轻轻地拍着他。
肖亮终于哭出了声音，在她的怀里哭出了声音，那是一种非常压抑地男人的深沉的哭声，低低地，沉沉地，甚至有点哽咽。
林珊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这样抱着他。
第四十三章
肖亮把母亲的照片拿回来几张摆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每天都要看上好几回。自从那次从海边回来以后，肖亮就很少说话，每天都忙个不停。即使回来也很晚了，而且总是感觉很累。有几次林珊珊想要跟他说说话，他也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肖亮每个星期都会驾车去海边一趟，他已经叫人把房屋的装饰全部换成了新的，里面再也看不到肖大海曾经留下来的痕迹。肖亮常常会站在屋子中间看着林珊珊半句不说，就只盯着她看。那个时候，林珊珊看到的肖亮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这个眼神是那么的陌生，甚至还带点仇视。林珊珊不知道肖亮仇视的敌人是谁，但是她确信那样的眼神令人感到害怕。
林珊珊是在一次无意中听到肖亮打电话的时候知道他的计划的。林珊珊真得很担心肖亮，她从来没有开口叫肖亮回长沙发展，但是那一次，她真得想试图凭借爱情的力量，让肖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亮，”林珊珊特意穿了一件性感的睡衣，依偎在肖亮的怀里。
“宝贝，什么事？”
“我想你跟我一起回长沙，好不好？”
肖亮不出声。
“好不好？好不好嘛？”林珊珊摇摇他的脑袋，让他注意力集中。
“好，过几年我们这边理顺了，就回长沙。行吗？”
“现在回去，我们回去结婚，你在长沙落地生根，做生意也好，开工厂也好，我都支持你。我们现在准备下个月就回去，怎么样？”
“好了，宝贝。要睡觉了。”肖亮故意叉开话题。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我很累了。我们睡觉了。”
林珊珊觉得心在向下沉。“亮，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你妈也只想你生活得快乐。”
“不要在我面前提我妈！”肖亮突然大叫了一声。
林珊珊傻了。
“珊珊，对不起，珊珊，吓着你了。对不起！”肖亮赶紧道歉。林珊珊依然没有动静。“珊珊，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心情不好。对不起！”
“我们回长沙，好不好？”林珊珊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不是不回长沙，我必须先处理完一件事才会跟你回去。如果你真得爱我，你就不要阻止我。”
“肖亮，那是上一代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这样会永远过得不开心的？”
“我妈的仇我一定要报，我要让他们三母子流露街头，一贫如洗。我做得并不过份！你为什么不支持我呢？”肖亮也有些不耐烦。
“睡觉吧，亮！”林珊珊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只好自己休战。
结婚的事情，林珊珊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时候，肖亮的全部注意力也不在这方面，他已经没时间关注这些事情了。他正在积极布署如何吞并肖建生的公司，如何打垮他。
林珊珊有时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会突然感觉很孤单。在这座城市，自己除了肖亮竟然没有一个朋友。林珊珊有点挂念起父母，挂念湘子与润文，还有李俊。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林珊珊不想去肖亮的公司做事。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无聊了。白天没有人同她说话，晚上有时还能跟王姨说上一阵子，无奈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肖亮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要到深夜才回来。
再次看到李红的时候，是在一家婴儿店里。
林珊珊想买点婴儿用品寄回去给湘子，结了婚的女人准备这东西是迟早的事。上次湘子在电话中提到已经检查出来怀孕一个半月了。也真快，结婚不到半年，竟然就准备生小孩了。
再次看到李红，让林珊珊惊讶不已。很显然，李红也是一个准妈妈了。微微隆起的肚子已经说明了事实。李红在看到林珊珊的时候，也很惊讶。她没有同她打招呼，然后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想必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没办法在胜利者面前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林珊珊一直都没有过问她与肖亮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去问肖亮这个女人。或许在内心深处，林珊珊一直都没有恨过她，甚至有点可怜她。她把一个男人看得太重要了，以至于自己失去了自已。
林珊珊买了整整六套小衣服，她不知道湘子将来的孩子是男是女，所以男女各买了三套。
肖亮难得一天回来早，回到家就看到了这几套小衣服，很是奇怪。“床上怎么这么多婴儿衣服啊？”
“我买的，给湘子将要出生的BB的。”林珊珊走出浴室，说道。
“这么快，湘子要生小孩了！”
“对，他们结婚已经半年多了。”
肖亮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去搂着林珊珊的腰，“宝贝，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你说呢？我不是一直都在等你吗？”
“对不起，宝贝，我这段时间真是太忙了，冷落你了，对不起，老公不是有意的。你打电话给你爸妈，看看他们觉得什么时候结婚好，就请他们俩位选个好日子，我们就定下来吧，到时回长沙结婚好不好？”
“好！”林珊珊笑了笑，“还没结婚呢？你是谁的老公啊？”
“反正迟早的事情，我是林珊珊的老公啊，林珊珊是肖亮的老婆啊，老婆，我以后就叫你老婆喽！”
“臭美！”林珊珊举起手佯装要打他。
“好痛！好痛啊！”肖亮装模做样的大叫。
两人终于闹完了，双双坐在床上。
“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林珊珊突然想起了李红。
“谁了？”
“李红！她怀孕了，我在婴儿用品店里遇见她了，肚子已经微微显现了，应该有三四个月了吧。”
“哪家婴儿店，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记得了，好象是环市路。”
“你确定吗？是环市路吗？”肖亮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睡觉吧！老婆！”
“晚安！”
林珊珊一直都庆幸自己在那晚告诉了李红的事情给肖亮听。虽然那时也是无意识说出来的，但是林珊珊还是感觉上天在指引着她做正确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
一周后，肖亮向她坦白了一切。
他说，李红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林珊珊在听到肖亮的话时，还感觉自己笑了笑。自己竟然在那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林珊珊事后都感觉很奇怪。
“珊珊，对不起！你骂我打我都行，求你不要这样子。”肖亮跪在她面前说道。林珊珊很不喜欢一个男人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太不象个男人了。林珊珊让肖亮起身，但是肖亮死都不肯。就在那时候，林珊珊明白了，自己跟肖亮已经彻底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你起来吧！我没事！”林珊珊又补充了一次。
“珊珊，我对不起你，我欠你太多了。”
“不要责怪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就需要去弥补，现在你不应该跪在我面前，而应该跪在她面前才对。”
“不，珊珊，我只爱你一个，真的，我只爱你。我不爱她。”
林珊珊又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她。”
“珊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珊珊！”
“你自己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肖亮，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对不对？”林珊珊抬起头来，不想让泪水冲出眼眶。
“珊珊，我真得只爱你一个人。但是她已经有孩子了，我不能让这个孩子象我一样长大，我不能让他成长在一个残缺的家庭，你相信我，珊珊？我只爱你。”
“这些都不重要了，肖亮。只要你决定的事你就去做吧。我不怪你！你起来吧。”林珊珊心痛得几乎站不稳。
“老天爷在处罚我，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该做得事，现在老爷在处罚我了。他让我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他让我一生都永远背负着罪名。珊珊，老天爷在惩罚我！我真得不想跟她结婚，但是那个孩子是我的，如果我不认，他会怎么样？我不想让他成为以后我这个样子，我真得不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肖亮突然站起身来，狂扔东西，只要他看见的，统统毁灭。
看着肖亮痛苦的样子，林珊珊有种特别累的感觉，就象跑完二万五千里长征后那种极度疲劳极度心累的感觉。林珊珊默默离开，然后躲到另一个房间，让自己好好睡一觉。
林珊珊没有跟肖亮正式告别。本来想给他留个只言片语，后来想起肖大海一生珍藏着刘玉莲的那两封信，她又改变了主意。
林珊珊约见了李红。
李红讲到伤心时也哭了起来，全然没有以前的那种斗志。李红说：“我本来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他世界里消失。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得到他的爱，他只爱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我很爱他，所以我情愿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只为纪念我曾经如此深爱过这个男人。”
林珊珊知道自己无须再讲任何话了，李红确实是爱肖亮的，爱得比她深得多。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肖亮，否则换了自己是李红，是绝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
林珊珊拍拍她的肩，说道：“我很放心把肖亮交给你，因为你是真正爱他，你比我更值得拥有他。”
林珊珊走的时候，没有人来送行。她是偷偷地走的，就象当初她和肖亮偷偷地离开长沙一样，也没有人来送行。只是这次是独自一人。林珊珊踏上航梯时，又回过头来望了望这座城市。她知道，等飞机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它就真正属于过去了。
林珊珊最后朝这座城市的天空挥了挥手，仿佛要把所有的往事，甩给这个陌生的却让她在感情的河流中挣扎的城市，不带走一点一滴。走进机舱，王馨平略带忧郁与自怜的歌声扑面而来，这是首林珊珊听过无数次的《别问我是谁》：
从没说过爱着谁
为谁而憔悴
从来没有想过对不对
我的眼中装满疲惫
面对自己总觉得好累
我也需要人来陪
不让我心碎
让我爱到深处不后悔
其实我并不像他们说的
那样多刺难以安慰
爱人的心应该没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