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屋里的气氛中多了一些微妙的尴尬,其他人也不好再扯这一茬,苏沫拉着钟声要走,钟声却眼巴巴瞧着尚淳。

尚淳正心里噎着很不痛快,偏又不能发作,瞅着这机会便冷冷笑道:“苏小姐,你也瞧见了,你表妹根本不想走,我拦着她了么?没有,她这会儿在求我呢……”他一边拍出张牌,接着说,“有件事你要搞明白,如果女的自己不脱裤子,没几个男的会用强,你以为所有男的都爱强^奸这一口呢……所以这事儿,你不能跟我商量,得先说服你表妹,让她把裤腰带系紧点儿……”尚淳慢悠悠抽出根烟卷塞嘴里,立即有人给递了火,他微眯着眼吸了一次,将跟前的牌轻轻一推,“一不留神就杠上开花,看来哥几个今天的财运碰着我是绕道走了。”

钟声不由涨红了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拼命压抑,终是哽咽出声:“尚淳,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前可没说过这种话,你知道、你知道……”

尚淳侧过脸瞧着她笑:“我知道什么?你说啊?”

钟声忍着哭:“我,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后半句终是说不出口,她犹豫半响,声如细蚊道,“你以前说过……喜欢我,现在我……你,有了孩子,你又……”

尚淳像是恍然大悟:“丫头,你就这么肯定是我的?要不这样,你想生就生,生出来做个鉴定,是我的我就养,我孩子多,不介意再多养一个,再不然我干脆好人做到底,顺便帮你去学校把产假也请了,省一中是吧,挺有名的。”

钟鸣听了几乎跳起来:“你休想,孩子坚决不能要,我妹妹还要读书,你别乱来,败坏她的名声。”

苏沫把钟声拉过去,声音有些儿颤地问她:“他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你还去求他?你现在还指望他?你还能指望么?你指望得了么?”

钟声薄肩轻颤,死命咬着嘴唇,直到咬出淡淡血迹,忽而站起身,一把甩开苏沫的手就往外走。

尚淳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地儿你们家开的?”他起身踱到钟声跟前,作势要帮她抹眼泪,钟鸣使劲挡开他:“你别碰她!”

尚淳瞧着钟鸣一乐:“见她哭我就心软了,这会儿又舍不得放她走了。”

钟鸣紧紧抓住妹妹的手,生怕她会被人抢去一样,瞪着尚淳问:“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尚淳吐出一口烟,夹着烟卷的手指点着她:“问得好,这丫头可以走,不过要换个大的留下来,走一个留一个,很公平啊?”

苏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挡在钟鸣前头,努力使自己平静些才说:“尚先生,这事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表妹家最近出了很多事,房子被人拆了,我舅舅的腿也折了,现在还躺床上不能下地,钟声现在又这样……您大人大量,让我们走,我保证钟声以后不给您惹麻烦……”

尚淳打断:“笑话!一个小丫头能惹什么麻烦,我尚淳还怕了她?”他轻轻一笑,低头瞧着苏沫,“不过我看你很顺眼,脾气也好,我喜欢和脾气好的人打交道,特别是女人,就应该斯文点,温柔点,别有事没事咋咋呼呼的没气质,你说是吧?”他慢慢凑过来,烟味热气喷到她脸上,放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这么对我胃口,要不就留下……或者,我带着你表妹去学校请假,再让人去拜会一下你舅舅看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苏沫抬眼瞪着尚淳,气得浑身发抖,想扇人巴掌的那鼓劲儿哧溜哧溜地直窜脑门,却深知得罪了这二世祖当真后患无穷,正犹疑权衡举棋不定,忽然听见王居安低低笑了一声:“尚兄,你这口味,最近是越来越奇特,我是不佩服都不行。”

苏沫忍不住看过去,王居安正百无聊奈地靠在椅背上吸烟,一副看热闹的痞样,也摸不清他究竟怎么个意思。

尚淳神情微滞,也侧过头去瞧他:“兄弟这话怎么讲?”

王居安微一扬头吐出口烟圈,隔着薄雾看向苏沫,问:“苏小姐,今年几岁了?”

苏沫愣了愣,仍是答了句:“二十九。”

王居安点点头,对尚淳道:“我近来越来越觉得,口味这个东西挺难伺候,好的吃多了,看见差点儿的就没胃口,比如我这人,就喜欢二十多点的,年纪太小的我消受不起,年纪太老的,那是过了冬的大白菜老梆子,嚼不烂……”他笑,“老兄,你也不嫌吃了咯牙,胃里冒酸水?”

尚淳听了这话心里不由起疑,却也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苏沫一回,忽然觉得:好像是挺一般啊,无非就是生得白些,细眉细眼小门小户的没什么特别啊,真他妈奇了怪了,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惦记上了?

尚淳越想越发没了自信,除了财富和门路,男人们最怕人议论自己不行,再来便是怕人嘲笑自己相女人的眼水差。包房里这些人,又多是吃喝玩乐的行家,他一时面子挂不住,只得佯装随意打起哈哈:“没事,我看哥几个闷着无聊,和这几位小姐逗着玩玩,找点余兴节目,其他的还真没想那么多,再说我牙口也不好。”他面上虽这么讲,心里老不服气,哪肯轻易地放人走,至少得拾个台阶下了再说。

尚淳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鞋,弹着手里的烟卷,对苏沫道:“苏小姐,没吓着你吧?其实你不想留也行,我看我的皮鞋有些儿脏了,要不麻烦你帮我擦擦?”

几人均是一怔,钟鸣轻轻拉了拉苏沫的衣服,一脸紧张,她又仰头瞪向尚淳,“我来擦,擦完了就让我们走。”

尚淳看也没看她:“你配么?”

钟声抬头看了尚淳一眼,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心里平添了一丝害怕,她侧过脸去眼泪终是悄悄流下来。

苏沫问:“是不是这样我们就可以走了?并且你以后都不会去招惹钟声?还有,我们也不想听到外面任何有关于我表妹的谣传。”

尚淳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记得用手擦,这样干净”。

苏沫的脑袋里安静极了,再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她可以听见外间汩汩流水的响声,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谈笑,甚至还有刀叉轻碰白瓷碗碟的叮当悦耳,这些声音连成一片冷清优雅,使她渐渐不堪承受头顶那些小圆灯散发的亮光,它们牢牢地聚集,笼着她,炙烤,使她脸颊像生病的时候那样火烫,手心里冒着汗,她整个人都在被这些光溶解。苏沫握紧拳,又渐渐松开,沉默地蹲□去。

所有人都瞧着她。

尚淳让人斟上酒,他一边喝一边低头看着,表扬:“还不错,以前苏小姐在我那儿做小保姆的时候,也是这样敬业,继续保持,再接再励。”

苏沫一声不吭,动作机械,手止不住的颤抖,眼圈发热,她克制不住,心里很是茫茫的气馁,可惜就是克制不住。她蹲在那里不知多久,时间和血液一起凝固,脑袋身体正变得麻木,这种不适继续蔓延到四肢,逐渐浸入骨髓和五脏肺腑。

终于,那人说了句:“行了,我也站得累了,走吧。”

苏沫慢慢站起身,直视尚淳:“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另外两条。”

尚淳皱皱眉头:“我答应过你什么了?”他似乎想到什么,“我以前帮你的时候可没跟你谈条件,后来怎么样?你在我面前耍花腔。苏小姐,做人不能太小聪明。”

苏沫见他出尔反尔,脑子里已是轰然一声有些蒙了,她眼眶发胀,脑门上沁出冷汗,心想那些好话软话说与不说在这些人眼里都是没有差别了,他打定主意和我过不去必定不会放过,我竟然还像个傻子一般低声下气任人愚弄。她羞愤难当,嘴唇微颤,说:“错了,我这人就是不够聪明,不然我也不会混成今天这样,”说到这儿,心里的火苗越发蹿出老高,伸手便揪住尚淳的衣领,“我跟你说,你别看我什么都没有就觉得我好欺负。是,我就贱命一条,我舅舅当我是自己孩子,我把钟声当亲妹,以后他们要是少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你,就是赔上这条命,也要找你们这些王八蛋算账……”苏沫已是气极,抓着这人狠狠往后一推,尚淳不妨一个踉跄撞上身后的桌子,满屋子竟没一个上前去扶。

过了会儿,众人方回过神,忙伸手把人扶稳,纷纷劝道:“尚总,她一个女人,不懂事,别和她一般见识,传出去让人笑话,算了算了,今儿个是酒喝多了,有点误会,好合好散,好合好散……”

尚淳铁青了脸,咬牙切齿地瞪着苏沫,没再吭声。

苏沫仍是止不住地发抖,却极其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姐妹仨一路往外走,埋头赶路,谁也不说话。

苏沫心里后怕,钟鸣觉得解气,钟声却想不明白:为何以前成熟稳重的男人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苏沫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转脸瞧过来,语气强硬:“明天一早就去把手术做了,不能再拖。”

钟声仍是沉默,气得钟鸣使劲拧她的胳膊,钟声这才喃喃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体贴有风度,对我很好,也从不说这样的话,我以前提分手,他还让人给我送手机……”

钟鸣又给气了一回,伸手去点着她的脑门:“他想上你,当然会对你好,难道跟你直接说我要上你?你长脑子没?”

钟声忽然捂住耳朵,尖叫:“不是这样,不是你说的这样,一定是你们跑来让他觉得没面子……”

苏沫顿住脚步扯开小姑娘的手:“钟声,你明天必须做手术,现在想不通的事以后可以想,肚子里的东西不能留。我说的话你现在听不进,并非它们毫无根据,而是你缺少生活阅历,你理解不了我,我却能把你看得透彻。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是,这段年纪很尴尬,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其实什么也不懂,你以为你聪明早慧洞悉现实懂得爱情,其实你在别人眼里只有两个字——愚蠢。”

钟声很长时间不做声,心里仍是不服:“你说我愚蠢,你不也连鞋都给他擦了么?这算什么?大智若愚?”

钟鸣赶紧打断:“那还不是为了你。”

苏沫一点儿也没介意,她慢慢开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我给他擦鞋,指不定哪天,他会求着给我擦鞋。”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摸上衣口袋,却发现兜里除了家里的钥匙什么也没有。她使劲回忆,想起那封信像是被随手扔进购物袋了,刚才闹了一场,忙乱中又把购物袋落在了南苑。

苏沫哪里还敢回去取,只在心里苦笑:现世报,才一时激愤夸下海口,谁知自己就将这最后一条路给堵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十二月十五日、十八日首更

这章小修补全,谢谢各位。

第 24 章

夜深风寒,街道空旷,三人沿着马路牙子走了老远也没拦到车。

眼前道路模糊不清,苏沫像是做了场梦,梦醒了她问自己:前方,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没有答案,她忽然想起上大学那会儿,室友们心血来潮,去找一位据说是坊间高人摸骨算命,她当时正和佟瑞安陷入暗无天日的热恋,想去又不敢去,担心被人说出什么不好的内容。

室友就问她:究竟是已知的劫数让人害怕,还是未知的将来更让人担心?

她当初的回答既脆弱又任性,她说: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过一天是一天。

换做现在,苏沫也一样不会去,她却能告诉自己:无论将来如何,她都要做好准备,全力以赴。

身后一束光划破黑暗,汽车马达声渐近,那车行到跟前,按了下喇叭慢慢停下。姐妹仨都有些慌,却看见周远山从车里下来,手里抓着一只购物袋。他走到苏沫跟前:“苏小姐,你好像忘了这个。”

苏沫接过袋子赶紧道谢,又见他掏出一张名片递上来,周远山说:“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找我,不敢说一定能帮上忙,但是多一个人多条出路,帮着想想办法也是好的。”

非亲非故,他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苏沫心里有些感动,再想道谢却觉得这个“谢”字倒是敷衍了,于是勉力笑一笑。她低头去瞄袋子,果然看见一团纸张躺在里面,心念微动,说:“周律师,说不定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

周远山笑笑,虽不解也没有多问,转身上车,就此告辞。车走了没多远,就听坐在后座的王居安问:“我有些儿好奇,就你这种性子是怎么做律师的?见人可怜就想帮,还怎么接案子?”

周远山开着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凡举手之劳的事,多做些我能安心点。”

王居安显是认为他想法幼稚,不觉笑了一声。

周远山又说:“今天晚上有同情心的也不止我一个。”

王居安靠在那儿像是瞌睡着了,半天才哼了声:“开慢点儿,我今天是喝多了,这车坐得我头晕。”

几天后,苏沫凭着一封聘用信进驻安盛集团的总经办。

对比其他人一路过关斩将的数论面试,她没有经历任何正式的审度和会晤,总经办主任付丽莉付小姐只瞅了眼苏沫递上来的那封信,说了句,“嗯,这个我知道,王工交代过,”随后便连信带人收了进去。

她提到的“王工”就是公司的董事长王亚男女士。

王亚男以前跟着兄长打天下,两人靠制造和销售电子产品起家掘得第一桶金。自王居安的父亲去世,她就坐实集团主席的位置。又因学理工出生,早年在某大型国企做技术,从技术员到工程师,直至后来下海从商,她更习惯旁人称自己一声“王工”而非某总,这样一来倒让她整个人多了些学术味而非同其他商人,将精明浮躁的烟火气流于表面。

苏沫在总经办做了几天普通助理,期间和王亚男打过一次照面。当时王亚男带着一行人直奔里间的办公室,她看起来比实际年轻一些,步伐利落动作干练,姿态昂然目不斜视,一时间整个总经办鸦雀无声。付小姐忙起身率先同她招呼,又介绍:“王工,苏小姐这周一已经入职。”

王亚男想不起来,步子稍缓,也没发问,随着下属的手势瞧了一眼,这才看到苏沫,随后只对她微笑着一点头便过去了。直到里面那扇大门被人合上,压抑而紧张的氛围渐渐隔绝,苏沫这才怀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坐回桌旁。

坐下以后,各人都在忙碌,而她除了一遍遍翻阅OA上的栏目,依旧无所事事。

不是她眼里无事,实是同事们对她过于客气,琐碎小事不好劳烦,重要些的项目却也不便交予,可惜总经办里除了琐碎小事就是关乎公司发展方向的各样大事,有别于行政和人事部门,直接面向公司管理层,高权限高级别,但苏沫在这里就跟个睁眼瞎一样,只能从同事嘴里听来些项目名称,至于具体操作如何无从得知,因为她在资料共享上的访问权限属于最低。

过多的客气成就了明显的孤立和疏离,作为上头点名的空降兵,却是无足轻重的小卒一枚,何况空降的路线相当蹊跷,就连她自己也难免疑虑,不晓得这份从天而降的工资能拿到几时。

苏沫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再走才入职新人的那条老路——放低身段从人手里拦下跑腿的活儿继而博得众人的好感逐渐打通关节,并非她心存不屑,而是时间无多底牌太差。既然这些人搁着她冷落她端着她,她便也端着自己,至少让人一时间看不清□,至于接下来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过几日,终于有人给她派了活。

这天下午是每季度一次的董事例会,苏沫接到的临时任务是什么呢,帮人倒咖啡。

她被人喊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到了快结束的阶段,先前就隐约听见会议室里唇枪舌战,发言双方都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趋势,等到苏沫一敲门,倒是全安静了。

王亚男第一次同苏沫说话,和颜悦色:“苏助理,这是什么?”

苏沫想,不是你让我近来倒咖啡的么?只答:“是咖啡。”

王亚男捂了捂手里的骨瓷杯,略抬下颌往左手方示意:“给咱们王总经理倒点就成,我们这些老人只喝得惯茶。”

苏沫抬头,看见王居安正坐在那儿盯着她瞧,眼神里有些诧异费解的意思,暗含戾气数分,想是先前争执的时候余焰未消,这会儿又被火上浇油。

苏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步伐顿了数秒,上前去往他杯子里浇了些咖啡。

前些天王居安因去加国安顿儿子,随后又去外省办事,所以自那晚一别,两人再没见过,更加不知道苏沫在这里上班的事。

跟前的咖啡热气拂面,王居安收回视线,瞧向他姑姑笑一笑:“您还真是,”他言语微顿,“颇费周章。”

王亚男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开口:“我是为你好,”她执着杯盖的手往前面点了点,老生常谈,“你这些叔叔伯伯辈的,哪一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安盛成立的时候,你还在读初中罢,他们哪一个不是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要多。这人啊,年轻气盛是好事,也不是好事,要有个度,少了,孬种,没担当,过了,锋芒外露眼里没人,让老同事寒了心,离心离德,事业难为啊……”

王居安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地敷衍:“是,我还年轻不醒世,还是姑姑看得远想得透彻,您教训得对,”他视线扫过其余人,话锋转了转,“否则不小心得罪了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王亚男知他故意曲解有意挑拨,神色不悦,正要说话,又听这侄儿向董事们笑着调侃:“各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我这人不学无术不及我家老爷子和在座的年轻时候一半能干,其他的没学着,也学不来,倒是遗传了老爷子的直性子臭脾气,对事不对人,有些话说完了也就忘了,要是刚才言语间冒犯了谁,还请别往心里去,不值得和小辈怄气伤神。”一席话说完,各种恭维客套渐渐涌上来,大伙儿拾了台阶打起哈哈,一扫适才的争执和各种阴霾心思。

苏沫已经收拾好茶杯器皿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不觉暗暗呼出一口气,又把用过的杯盏送到休息室,搁进洗碗机里放好,回到座位上没多时,就见会议室的门敞开了,董事们鱼贯而出,除去王居安和做记录的秘书,其余都是五十开外的中老年,各自话着家常聊起儿孙边往外走,一派和风细雨瑞阳初升,哪还有先时弩拔弓张的影子。

苏沫坐在位置上,继续翻阅电脑里的企业文化公司章程和大事纪要,有人从她桌旁走过,她下意识抬眼去瞧,正好那人也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王居安抿着嘴,眉头似乎冲着她微微皱了皱。苏沫慢慢收回视线,心里却是咯噔咯噔的,别人恐高晕血恐幽闭,而她最不想面对这种眼神阴鸷的男人,水随山转时过境迁,有一层心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她高估自己的心态,早先在人前撒野,兜兜转转又跑回来伏低做小,一时之间她难免郁闷。

苏沫带着心里的不如意下班,和从蓉、莫蔚清一起吃了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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