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用手撑起自己,站起身,绕过她,进了屋。
她如鲠在喉,眼见他进了书房,合上门。苏沫站了一会,按熄客厅大灯,那扇门后也无一丝光亮。
苏沫上楼,进了卧室,想了一会,打开衣橱,里间有一个上锁的抽屉,打开了,拿出莫蔚清的那封信,从头到尾又瞧一遍,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她把那页信纸翻过去瞧,瞧不出名堂,最后物归原位。
她略微寻思,给钟声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在那边有些惊讶,问:“姐,这么晚?”
苏沫关上卧室门,才道:“你睡了?”
“还没,刚从图书馆回来。”
苏沫深呼吸,末了终是说:“你知道吗,王翦,他……”
“我听人说过,他出事了。”
苏沫心里一紧,试探:“太突然了,都没想到。”
钟声“嗯”一声,在那端沉默。
苏沫忍不住提醒:“声声?”
“不值得,”钟声开口,“我遇到的事情不比他少,但是我绝对不会像他一样自暴自弃,他太弱。”
“人无完人,”她姐忍不住打断,“至情至性的人往往更容易被感情问题困扰,人都走了,别再这样评价他。”
“姐,你想听我说什么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
“算了,你早些休息,”苏沫撂了电话。
靠坐床头,楼下再无动静,她却很久没睡着。
这段时日,公司里同事跳槽的消息不断传来。
隔几天上班,又有同事过来低调告别,仍是安盛的老规矩,私人名义从面包房定制各样点心,配上茶水咖啡,请一些走得近的同事去休息室喝下午茶。
老员工们围在一起,悄声议论今年的年终奖拖到年后才会发放的消息,也有人消极预测,这回的数额比以往会少许多。
付丽莉端着咖啡杯,低声戏谑:“以往难得热闹一次,走的又是实习生和退休的,大家有说有笑,趁机吃饱喝足,现在呢,个个都麻木了,上面的脸色不好看,下面的也不敢闹得太过,明明找到更好的去处,心里乐开花,偏又像灰溜溜地被炒了一样。”
苏沫也听得一笑。
付丽莉忽然道:“苏总啊,你这架子端得十足。”
苏沫笑问:“付姐,我怎么了?”
付丽莉说:“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问你几次,也没个回音,人家还等着,要不就今天下午去见上一面?”
她这才想起来,“公司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情考虑个人问题啊。”
“哎哟,”付主任用胳膊肘轻轻搡她一下,“你这忧国忧民的,说得自己像多大的领导一样。”
苏沫笑道:“我是着急万一自己失业,对方抱怨,你不好做。”
付丽莉这才笑起来:“咸吃萝卜淡操心,王工那样器重你,就算我们这些人都被赶走了,她也会把你拎到跟前放着。再说安盛家大业大,一时半会也完不了。”
苏沫没做声。
付主任一锤定音:“我看就今天吧,我一会给对方打电话,约个地方吃饭。”
她热心快肠地鼓动了数次,苏沫不好再推。
两人下班一起走,外面又在飘雨,苏沫取了车,慢慢开出大门,路边车上下来一人,冲她招手。苏沫认识他,赶紧刹车,那人过来对苏沫道:“苏小姐,你下来看看。”
苏沫疑惑:“怎么了?”
那人往旁边一指:“他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不肯回去。”
宋天保蹲在花坛边上,缩着身子,抱着一把伞,那伞撑开一半,他湿了半边身子。
保镖说:“你劝劝他,董事长说了要出差,这两晚没回家,他就跑来找,像个小孩一样,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下班前,苏沫才和王亚男通过电话,却不曾听她提出差的事,王亚男这几天很少来公司,都以为她在家里休息。苏沫不说破,赶紧过去帮人把伞撑开了,说:“天保,下雨呢,你怎么不上楼等呢?”
宋天保很固执,先不看人,也不答话,仍把伞缩回一半撑着,抬眼望过来,想了半天,才道:“苏,秘书,你在这里?”
苏沫点头,又问一遍:“天保,怎么不去公司里等着呢?”
天保说:“我妈妈不让我去找她。”
苏沫扶他起来,“是了,你妈妈在工作,你去打扰她不太好。”
“不是,她不想让我看见别人,也不像让别人看见我。”
苏沫顿一顿,“回去吧,她晚上就到家了。”
“真的?”他不信。
“嗯,她给我打过电话。”
宋天保松一口气,起身跟她走,“秘书,要是你陪我回,我就回。”
“好,”苏沫看一眼车里的付丽莉,只得先过去跟人解释。付丽莉问是谁,她不好多讲,推说有急事,改天再约,又请人把车开回去。
说话的当口,宋天保坐在车里仔细打量她,表情比先时高兴很多。
苏沫坐去他旁边,宋天保又委屈道:“秘书,你很久没来看我。”
她认真道:“天保,我们先说好,等一会把你送到家我就走,因为现在有其他保姆照顾你。”
宋天保没吭气,过了一会慢慢开口:“秘书,蚯蚓越来越少,天冷,它们全躲起来,有时候,我去门口找,我想,你会不会从外面进来呢?我猜了很多次,你一次也不来。”
他侧脸看过来,她却不敢回视,只说:“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