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男孩路过,见状立马坐到钟声另一边,也伸手搭在她肩上嘻嘻直笑:“就是,别人做得我们就做不得了?装什么装?”
王翦把那人的手使劲扒开:“边儿去啊,这儿没你什么事。”
那男孩喝了些酒,赖在跟前:“我不,我就在这儿,凭什么听你的呀?”
“老子今天请客,你他妈有本事就别死皮赖脸地跟这儿混。”
男孩跳起来嚷嚷:“凭什么你说了算,你他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冤大头,你没钱谁跟你混呀,你没钱她会让你碰?”
王翦心里的气腾起来,当胸推那人几把:“说什么呢?你他妈说什么呢?欠揍不是,你别碰她,你他妈赶紧滚,滚!”
男孩却把钟声往怀里使劲一搂:“不就是一个死过人的破房子吗,怎么就碰不得了?我还摸她了,怎么着……”
王翦起身,把女孩推到一边,揪住那人的衣领按在沙发里狠揍一拳头。还没收回手,自己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旁边有人说:“王翦你打我兄弟做什么?”
那男孩赶紧说:“王翦这个怂货,一个死过人的破房子也值当他这样。”
王翦一听,伸手又是一拳头,自个儿当即也被人踢趴在茶几上。王翦不服,一股脑儿地乱踢乱打,三人立时扭打成一团。王翦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爆了一样痛,有人按住他,有人使劲踹他,他侧脸瞄了眼地上的空酒瓶,伸手去够,够不着,却被另一人的手捡起来,下一秒,那瓶子就砸在先前那男孩的脑袋上,“砰”地一声,立马血流满面,钟声随手扔了瓶子,小声问:“你还乱说话么?”
周围的人全傻了眼。
王翦晃悠悠站起身:“你真够狠的……”
钟声头一回进派出所。
夜里值班的警察有些儿忙,一会儿给两个男孩做笔录,一会儿又接到医院的电话,钟声只坐在一旁发呆。警察搁下电话,问:“酒瓶子究竟是谁抡的?”
一男孩伸手指着钟声,王翦却立马举手:“是我,”又问,“那家伙是死了还是残了?”
警察说:“瘫了,这辈子起不来了。都是同学,你怎么就下得去手啊?”
王翦脸色变了变:“我要给我爸打电话,在律师来之前,我可以保持沉默。”
警察笑起来:“你爸?你爸姓李名刚啊?你先来说,家住哪儿,什么学校?为什么打架,谁先动的手?先把这些说清楚,再让家长过来解决医药费问题,还保持沉默,港剧看多了是吧?”
王翦道:“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得说,这儿还有人权吗?”
警察有些儿生气了:“人权?你砸人脑袋的时候想过人权没?你横什么横呢,还真以为自己姓李啊?”
钟声忽然开口:“那谁的脑袋是我砸的。”
警察上下打量她:“欸小姑娘,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呢?”
王翦趁机猫□子给他爸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手机就被人给捞过去,警察说:“手机没收,先在我这儿交代清楚再打电话,都别想走后门拉关系。”
钟声接着道:“情况应该不严重,我力气不大,瓶子裂了但是没破,他顶多皮外伤,大不了加个脑震荡。”
警察一愣,用手指着他俩:“瞧瞧你们这什么态度,至少得拘个三四天,好好教育教育……”正说着话,玻璃门吱呀一声推开,打外面又进来一人。
那警察忙打招呼:“哎呦,路处,下基层视察来了?”
路征笑道:“什么路处,没影儿的事。老徐他人呢?找我来说事儿,自己又跑了。”
那警察抬头打量路征:“你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是徐头,现在是老徐。老徐带人出警了,今天晚上状况多。”
路征看看屋里几个小年轻,问:“什么情况呀,这是?”
“打架斗殴,还有个趟医院里。”
“严重吗?”
“脑袋上缝了几针。”
路征瞧瞧王翦和钟声,又看看坐在另一处的那个男孩,问:“躺医院的男的女的?”
“男的。”
“有点意思啊,”路征笑道,“一男一女倒把两男的打趴下了,”他拿起笔录夹翻了翻,靠在钟声面前的桌子上问,“你叫什么呀?”
“钟声,声音的声。”
路征一笔一划写上去,嘴里哼道:“钟声当当响……,为什么把人脑袋给砸了呀?”
“因为他对我性骚扰。”
“怎么骚扰你了?”
王翦打断:“这你也要问?”
路征看他一眼:“是言语还是肢体上的?”
“都有。”
路征指了指王翦:“你俩什么关系?”
“普通同学,”钟声问,“我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吗,这么晚没回,他们会担心。”
路征点点头。
钟声先跟家里打招呼说自己稍微晚些回去,然后又给苏沫去了个电话,直接道:“姐,我在派出所,你能不能来一趟,先不要告诉家里,你带点钱过来。”
苏沫正陪着清泉读故事书,接到电话又吓了一跳,到底不敢声张,找了个借口从家里出来,慌里慌张地赶过去。到了派出所,看到路征先是一愣,也顾不得这些,赶紧拉住钟声问个清楚。
小姑娘看见她,才开口说了几句,眼圈便红了,又说到被人欺负,结果自己一时冲动把人脑袋砸了,泪珠儿就直往下掉。苏沫隐约听出来,起因是有人拿钟声以前的那些事儿说闲话,心里也很不舒服,忙把表妹搂到怀里。
路征瞧着钟声那样儿不觉笑一笑,转头问以前的同事:“保释金多少?晚了,让人先走吧。”
同事说:“先交两千,至于医药费那边还得看双方怎么协商。”
路征说:“还协商什么?明摆着正当防卫,稍微有点儿过,把人姑娘给逼急了,下手能不重吗?”
同事没做声,苏沫赶紧去交钱,这边路征递了张纸条过来:“家长签字,留个联系方式,”苏沫愣了愣,路征又说,“不是交了钱就能了事,还得看对方的意思,到时候所里还会跟你们联系。”
苏沫一想,还是留自己的手机号码为好。路征瞧着她写完,笑道:“早说过,我们俩每次见面都不寻常,”他掏出手机,存下号码。
王翦也松了口气,拉住苏沫说:“诶表姐表姐,你是钟声的表姐是吧,他们把我的手机给收走了,你帮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呗?”
苏沫看一眼他,问钟声:“他又欺负你了?”
王翦大声道:“什么叫又啊?”转念一想,凑到钟声跟前,有些儿想笑又不敢笑,“你以前和你表姐提过我啊?”
钟声没理他,直接对苏沫道:“没,姐,我们快走吧,爸妈该着急了。”
两人出门上车,苏沫仍是犹豫,最后终是一打方向盘,靠边停车,给王居安去了个电话。
起先,王居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儿惊讶,等她说完,语气顿时暴躁起来,直接问:“我儿子怎么又和你那个什么表妹混一起去了?你们又在搞什么名堂?”
苏沫心说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不由呛了句:“这话我也想问,我也希望他俩以后不要见面,王总,您还是亲自问过您儿子以后再下结论,”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居安皱眉,低低哼了句:“胆子不小,现在连电话也敢撂了,”他心急火燎离了饭局,拿起手机,一边拨号码一边自言自语:王翦啊王翦,你就是不想你老子过得省心点,一回来就给我惹事。
打了几通电话,对方应承一会儿就把孩子给送家里去,王居安又听儿子亲口说了几句,看情形似乎还好,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等赶回家里,瞧见儿子被人打成一副猪头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当即就往儿子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有点出息没,被人打成这样,以前带你练拳击是白练了。”
王翦吹牛:“我一个打两,有一个还在背后偷袭我,不过那家伙被我打进医院躺着去了。”
“真的?”
“骗你我不姓王。”
王居安又往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下:“以后别和那谁混一块儿,有多远离多远。”
“谁?”
“……”王居安想不起名字。
“就是那谁的表妹吧?”
王居安顿了顿:“让你别来往就别来往,也不想想那丫头跟谁一起混过,和尚淳一起混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哟,”王翦笑起来,“和你王居安一起混的又有几个好东西?”
王居安盯了儿子一眼想骂人,王翦却不理他,去吧台那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王居安跟过去,把杯子夺过来,给孩子换了杯果汁。
爷俩坐在高脚凳上各喝各的,王居安评价:“你这是青春躁动期,熬过这两年就好了,”又道,“话说回来,就算以后你考虑成家的事,这种女人也绝不能进我王家的大门,心思歪,不检点。”
王翦啪的一声放下杯子:“你瞎说什么呢?钟声她年纪小,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被像你这样的中年男人给骗了,你们这种人,有几个臭钱就爱招惹小姑娘,完了又说人不检点,”王翦满脸鄙夷,双手一作揖,“大哥,算我求你了,脸皮不带这样厚的,你们这些七零后的,能给我们九零后留几个处女不?”
王居安皱眉呵斥:“胡说八道,你说话不过脑子啊?我几时招惹过这样的,”他平息了一会儿怒气,耐着性子提点儿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个道理,以后还得了?王翦,那丫头的心思绝对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见过她怎么和尚淳打交道,她心里明白得很。那心理素质,不说现在,就算十年后,你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况且她和尚淳也未必能断的干净……”
“你别说了啊,”王翦拿起他爸跟前的酒杯一仰而尽,“我不想听。”
王居安见他这样心里的火气又腾起来,心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为了个女人唧唧歪歪没点长进,读书倒没见他这么用心,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做事业?
他越想越气,一时之间也就不愿搭理儿子,只由着他喝酒,过了会儿却又想:算了,不能和小孩置气,能教育还得教育,说不通再想其他法子,总归是自己的血脉。
不得已,他继续规劝:“难道她和尚淳的事你能一点不介意?作为一个男人,你能咽得下这口气?你现在不介意,因为你还没得到她,要是一旦尝过了,你就不会有那个好奇心。你信不信,我只要给她一笔钱,或者其他什么好处,她对你,一定能如你所愿。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王翦已经喝完大半瓶酒,脸色微红,神情萎靡。他忽然搁下酒瓶,侧过头来看着他爸:“爸,你是我爸,所以你好像什么都懂,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什么都不懂。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啊,我一直觉得,对很多人来说,这世上,肯定有这么个人,也许你会把她藏起来,藏在心里也好,装在脑袋里也好,收进兜里也好……你就是不愿意,不愿意把她拿出去,和其他女人搁在一块儿比较,无论她高矮胖瘦,是美是丑,无论她是单纯,还是邪恶,你压根就不愿意多合计……”
他絮絮地说着,声音逐渐低落,最后身子一矮,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11月3日本章更完
下周忙,请假一周,11月14日才有更新。谢谢大家!
第42章
王居安瞅了儿子半响,不由低声骂了句:“小屁孩儿,”他伸手推一下,“醒醒喂,收拾干净了回房睡。”
王翦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却是侧过脸去接着打呼噜。
当爹的无法,只得架起小伙子的胳膊往旁边的沙发上挪,徒然觉得自己肩上的分量沉得很,似乎昨天还在满地跑的小不点儿,一转眼就长成了大个子了。回想那几年,好像都没怎么抱过孩子,只一味地当甩手掌柜胡天胡地,这么一个小家伙,以前只觉得他烦,是个大包袱。
王翦被安置在沙发上躺下。他爸以少有的耐性,替他脱鞋脱袜盖好薄被,又拿了块温热毛巾替他擦净了手和脸,而后在伤口处上了些药贴了几块创可贴。
折腾完了,王居安顺手把耷拉在孩子额前的碎发往上一捋,露出一双年轻倔强的眉眼和初显男性刚毅气质的额头。他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像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最后仍是骂了句:“小屁孩儿。”
王居安调暗灯光,拿起茶几上的信件上了楼,回到书房,自个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了会儿神,这才打开电脑,进入邮箱,果然瞧见一封类似垃圾邮件署名的未读信件。
点开来读,上面写着:
06年3月,保顺投资将南商广场的法人股4723.87万股分别质押给商行南瞻分行南滨和北湖两家支行,共申请5.2亿元贷款。07年初,质押解除,又因融资需要,继续将该股权抵押给以上两家银行,期限两年,到期后又申请续期一年。经查明,该股权抵押是为当年收购英华生物科技(后改名保顺科技,法人王女士)贷款提供担保,贷款由保顺投资提出申请,协议以集团名义签署……
王居安看了两遍,删邮件,关窗口,思忖:父亲05年八月病逝,自己那会儿才从日本回来,公司事务当时交由王亚男一手打理,这还是查出来的事情,那些被藏着掖着的不知有多少。
以前被蒙在鼓里还好,如今却是一刻也不能不想,一时间头也疼起来,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他靠回椅子里,点了支烟,阖上眼良久,手里的烟卷却是一口未抽。
当天晚上,苏沫把表妹送回舅舅家,因担心舅妈瞧见自己又生气,不好进去打招呼,只在楼下叮嘱小姑娘以后不要意气用事。说话间提起回老家省复读的事,钟声却不言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姐,我这次肯定能考上大学,再说,就算复读以后能上好学校好专业,家里也没能力负担……你放心,我不会在像以前那么傻了。
苏沫知道她主意大,若是常在跟前唠叨,只怕又会引起她的叛逆情绪,也没多劝,让人赶紧上楼,直到听见钟鸣在走廊里说话,这才驱车回家。
到家以后,清泉已经在楼上睡着了,爸妈在厅里看晚间新闻,音量调到几乎听不见,视频上一群人正在大街上举行反日游行。
苏沫要去把孩子抱下来,孩子外公忙拦着,说:“就让你妈陪着睡几晚上,等处熟了再跟你,要不晚上醒了又哭着找人,都睡不好。你睡清泉的房,我睡沙发。”
苏沫不愿意,苏母也说沙发太软,老头子劲椎不好,不能这么折腾。
可是老爷子很固执,就是不同意。
苏沫瞧见两老均是一边说话一边捶背拍肩,精力远不及以往,心里很过意不去,说:“都是带孩子给带的,太辛苦了。”
苏母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笑道:“你还和我们客气,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我们不帮你谁帮你呢?”说到这儿,她神色黯淡下来,“你以前的婆家,离婚前指望不上。离婚后更指望不上,他们几时主动地来看过这个外孙女的?偶尔想起来,才打电话问两句,没处过就没感情,可怜我的清泉……”
苏沫心里更难受,忙说:“等我再存些钱,回家里找个差不多的工作,以后一家人都在一处。”
苏母问:“你几时能回去?”又道,“要不我们就在这儿买套房子,沿海城市,气候好,也干净,不像我们那边,夏天热冬天冷的。”
苏沫一愣,她从没想过要在南瞻扎根,想起以往的经历心里百味陈杂,这里的生活使人忙碌而不安,远不如内地清净,便说:“南瞻的房价太高了,不划算。”
苏母点头:“也是,买不起的,”她瞅了眼洗手间,见老伴还在里面洗漱,压低声音道,“你爸不让我跟你说,我们是很希望你在跟前的,你爸来之前做了身体检查,他颈椎方面的问题很不好,经常头晕没力气,又有高血压,心脏方面也有些毛病,你看他这两年瘦的,裤腰大了一圈,我们是老的老小的小,你在跟前,也能有个照应。”
苏沫急道:“正好我这几天休息,带爸去医院瞧瞧,总得治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