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禹坐在床边,把被子轻轻拉开一些,露出她的脸,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和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涂苒摇头:“我是说真的。”
陆程禹看着她:“你现在不冷静,我不和你谈这事。”
“就因为我现在很冷静,很多事都想通了,也没必要再谈什么了,”涂苒闭上眼,手里揪着被子。两人都不做声了,不多时又听见电话响,涂苒说:“我的,在我包里,麻烦你拿过来吧。”陆程禹起身去拿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就替她接了。
王伟荔在那边大着嗓门喊:“小陆?怎么苒苒的手机在你这里?她没去上班吗?她…你俩现在还好吧?”陆程禹一一答了,只说涂苒觉得有点儿累,想在家休息一天。两人聊了几句,王伟荔又说自己中午的飞机到,带了不少东西,让他们来个人接一下。
涂苒隔着电话也能听见王伟荔的声音,这会儿“哦”了一声,就要起来:“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我去接就行了,你回去睡睡,不是还要值夜班吗。”
陆程禹按住她的肩:“我开车去,一会儿就能到,完了再去上班。”他说完,起身就走,顺手带上房门。涂苒也实在累了,躺回床上泛起迷糊,隐约听见他去浴室洗漱,然后好像还帮她打电话到公司告假,最后是出去锁门的声响,她胡思乱想一番,心里忽冷忽热,越想心跳得越快,到后来困倦之极,撑不住,渐渐睡过去。
这回她倒是一丝梦也没做,或者梦到什么也给忘了,一气儿睡到下午,再醒来时,深秋季节难得的阳光把西边的窗户照得红里透亮。她慢慢睁开眼,恍惚了半响,分不清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只听得外面有响动,客厅里那人的动作和他的不同,细碎而磨蹭,冷不丁挑起些猝不及防的声响。涂苒试探的喊了声:“妈…”
王伟荔拾起才一时不慎撒落的数枚硬币,连忙推门进来:“醒了呀,我把你给吵醒了,”她拉开窗帘,细细的打量女儿,“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呀,每天在家吃些什么?我在那边就是担心你,生怕…”她转了话题,“你们姐弟两就没个让我放心的,人家有儿有女到头来有福享,我就是个劳心劳力的命。”
涂苒问她:“我弟在那边安顿好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王伟荔摇摇头:“他就是瞎折腾了,出去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个本科文凭都没拿到,工作怎么好找?他现在给他什么一个朋友的贸易公司帮忙,就那点英语还能糊弄一下人,在公司旁边租了个单间,一个月四千来块,说是做得好有提成,谁知道呢,人大性大的,我是管不住他了,只求他别游手好闲的出去闯祸就行。”
涂苒说:“这样也好,反正他也不是读书的料,才二十二岁,趁年轻早准方向,总比年纪大了走弯路再想回头要好。他那样个人,适合出去闯的,不吃点苦头长不大。”
王伟荔又叹息一回,隔了一会儿却是笑道:“小陆现在对你还好吧?”
涂苒“嗯”了一声点点头。
王伟荔指着外面客厅:“我一回来就见一桌子的饭菜都用盘子扣着呢,我看他是比以前细心多了,还能做几样菜。”
涂苒一愣,问:“他人呢?”
王伟荔说:“送我回来就上班去了,”她看着女儿又说,“咱们女人其实要求也不高,找个条件过得去的,知冷知热的就行了。就像你爸那样的,虽然走得早,但是对我还是蛮好的,这辈子没起过外心,就这一点,我也知足了。”
涂苒披上衣服下床:“吃饭去,睡了一天,肚子饿了。”她去厨房里瞧了瞧,果然看见桌上摆了好几样菜,案板上还有牛奶鸡蛋和一些水果,想是早上在她睡着以后,他出去买回的。涂苒给王伟荔和自己盛了点饭,两人随便吃了些。
晚上,陆程禹往家里打电话,涂苒正好在用手机和周小全煲电话粥,所以也没去接,后来也没给回个话。涂苒悄悄对周小全说:“等孩子出生以后,要是我和陆程禹离婚了,你也别觉得惊讶,我先给你打好预防针了,到时候别揪着我不放四处嚷嚷。”
周小全问她缘故,她只说:“陆程禹这人没什么问题,是个好人,就是我们两人在一起太累了,性格不合,处起来太累,也就是没缘分吧。”
周小全显然不信:“这种理由太官方太装13了,你是演艺圈红人怎么地,怕人挖隐私?离个婚还用这种要死不活的说辞搪塞媒体?”她在那边跺脚发牢骚,“这两天怎么回事,个个不太平,一个两个的都跑我这儿哭,好男人都死光了么?今年又不是寡妇年。”
涂苒问:“还有哪个倒霉孩子跑去你那里哭?”
周小全道:“除了你和苏沫还会有谁呢?苏沫她孩子在幼儿园摔了,她老人家刚才还在我这儿哭得死去活来的…”
苏沫这两天确实过得不太平,先是学校里评职称,同时进校的那批老师里就她一人被筛了下去,接着是这天上午开会,学校领导刚宣布完评选结果,她兜里的手机就轰轰作响。现在苏沫无论上课或者开会都不敢关手机,女儿才上幼儿园不久,尚属适应期,她就怕幼儿园的阿姨有事联系不上自己。苏沫猫在会议室角落里接通电话,还没等对方说完,脑袋里又是轰的一声,她拔腿就往外面跑,等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有阿姨告知,女儿已经被园长抱去儿童医院了。
她转身跑去外面拦车,一路脚步虚浮。到了医院一瞧,就见自家一岁多的娃娃正躺在急诊室的床上哇哇乱哭,嘴里不停叫“妈妈”,额角上汪汪的一块血迹,血水还顺着濡湿的头发流过脸颊,流到下颌,滴在小花棉袄上。那孩子性烈,手舞足蹈的折腾,两三个大人才能压制住她。苏沫见了哭也哭不出来,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最后身上发着抖,强打精神扶着床沿站住。
急诊室的医生一边查看伤口,一边说:“至少得缝个三四针了,先去外科,一会儿还要打破伤风,然后再去做个脑部扫描,看有没有脑振荡,你们这些大人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看牢,遭罪…”
苏沫一听这话,不知哪来的力气,跳起来扯住园长的衣服:“我把孩子交给你们,你们是怎么看的,现在搞成这样,我一定要告你们。”
那园长赶紧往旁边躲,指着旁边一个小老师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这个阿姨是新来的,确实没有经验,我代她给您道歉,这种事在我们园里还是第一次。”
小老师耷拉着脑袋支吾:“您家孩子太调皮了,别的孩子都睡觉她不睡,一定要爬床,我才转个身,她就摔下来啦…”
苏沫揪住小老师的衣领,一巴掌要扇下去,园长忙拦住她说:“您别打,我们先去缴费,忙完孩子的事要紧,”她边说边推搡着小老师,两人一起走了。
苏沫在这边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旁边那医生给孩子简单包扎了一下,说:“别等了,赶紧去外科,那两个人怕是已经跑了。”
苏沫这才想明白过来,心里着急伤心又气恼,连忙去楼下缴款,排着长队到窗口,里面的人一说价格,她翻了翻钱包,里面只剩几块钱,银行卡也没带,顿时傻了眼,只好走到一旁拨电话,周小全那边没人接,再打给涂苒,又想着人身怀六甲多有不便,只好作罢,想来想去就只剩下公婆和佟瑞安了。苏沫心急如焚,手禁不住颤抖,一时慌乱就把电话给拨了出去,她一看手机屏幕上有些陌生的名字立马掐断。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打给佟瑞安,她接连拨了数次,佟瑞安终是接了,张口就说:“有什么事么?有事晚上再谈,现在上班呢。”
苏沫抖着声音:“你孩子在幼儿园摔着了,现在要缝针,我带的钱不够,你快点送钱过来。”
佟瑞安马上大声道:“谁让你把她送幼儿园的,以前我妈带着不是挺好的,你这人就是别扭,孩子搁你手上迟早没命…”
苏沫忍着泪,立刻挂了电话。
她没再拨电话,手机自己响了,雷远在那头问:“你刚才找我?有事吗?”
苏沫忍不住呜咽起来。
雷远忙道:“别急,你慢慢说…”
…
苏沫把孩子抱去外科等着,给医生说了好话让先给缝针。还在排队的功夫,雷远就到了,手里拎着公文包,半道上赶过来的。他又跑下去缴费,没多久上来,看见几个医生护士把那么点小的孩子按在床上正要缝针,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苏沫站在门口对着墙壁流泪不止。雷远走过去看孩子,医生冲他说:“孩子爸爸就别过来了,看了心里不舒服,你就陪你老婆在旁边站一会儿吧。”
雷远一愣:“我不是她爸。我来抱着孩子,你们给她缝针,别再让她哭了,孩子她妈听了更难受。”他坐到床上,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说来也怪,那孩子哭声渐止,睁着圆乎乎的大眼盯着他打量。雷远也不敢看医生手里的动作,便去瞧站在角落里的苏沫,他觉得她的脸一直到颈项都是惨白的,两肩瘦削,背影看起来格外纤弱。
没多久,听得医生说:“好了,缝了三针。”
雷远问:“女孩儿,别留下疤了。”
那医生边给孩子敷药戴医用头套,边答:“疤痕肯定会有点,长大了把头发盖一盖也还好。”
雷远抱着孩子起身,苏沫要接过来,却见他将公文包递给自己:“你帮我拿着,我来抱孩子。”
苏沫揪着孩子的小手说了会儿话,又见那男人胸前的衬衣和西服沾染了两块血渍,忙说:“不好意思,一会儿你去我家,我帮你洗干净。”
雷远摇头:“不要紧,小事。”两人抱着孩子去做皮试打破伤风的针,小孩儿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着,再也没哭,手里拿着雷远买来的饼干啃了几下,奶声奶气的冲着他喊了声“爸爸”。
雷远“嘿嘿”一乐,一面逗弄孩子一面问苏沫:“认错人了,我和她爸长得挺像啊?”
苏沫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大概因为个子差不多高,都带着眼镜的缘故。”
三人出了医院大门已是下午,苏沫站在门口正和雷远道谢,旁边“砰”的一声有人关上汽车门,苏沫看过去,见到那人,心里出奇的平静。
今天是个艳阳天,晴空碧蓝,万里无云。
待到佟瑞安走近了,苏沫介绍道:“这是我今天以后的前夫,佟瑞安,”她指着雷远对佟瑞安说,“这是我的律师,专打离婚官司,经验丰富。”
最后,她正色对佟瑞安道:“你想离婚,我就成全你。不过我有条件,首先孩子归我,另外,按我们那套房子的市价,我留二十万给你,剩下的四十万归我,而且,孩子十八年的抚养费请你一次性付清。你要是办不到,我就去你爸妈那里折腾,我会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不要脸,你爸妈还要顾及自己的老脸。或者,我们法庭上见,”她内心止不住的战抖,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冷静,“你要是还有其他问题,可以直接找我的律师谈,我没那些功夫应付你。”
雷远配合的一手抱孩子,一手递上名片。
佟瑞安扫了眼手里的名片,目光落回妻子的脸上。
苏沫再不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事后,雷远不由乐道:“大姐,你港片看多了,有钱人的架势倒是学得不错,成,我以后就是替你鞍前马后,给你跑腿的了。”
苏沫一言不发,直到路过一个街心公园,在一棵大树后头,她微微撑着树干,“哇”的大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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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说:这个人,遇到事情总是犹豫不决,想法很多,为自己,也为别人,很难下定决心。所以只好趁着时冲动,在短时间内顺着自己本意行事,把该说话说绝了,封住退路,这样才不会回头
说这话时候正在熨衣服,手里动作娴熟细致,嗓音低低柔柔。
孩子吃了点辅食,在里间小床上午睡。雷远坐在沙发上喝茶,他身上穿着苏沫从衣橱里找出来男士衬衣,他自己衣服被拿去用水濯了下,再拿电吹风吹到微干,最后用低温点点熨烫。雷远注意到,苏沫把块干净毛巾折了四折,铺在衬衣下面,衣服钉上扣子位置也是朝下,然后从反面熨烫,不多时,衣服平整如新,看不出点痕迹。他觉得这个方法挺好,心里想着回去和老妈说说,别总把衬衣前襟熨得坑坑洼洼。
苏沫拿起衬衣轻轻抖,递过来。
雷远接了,去到浴室,把贴身衣服换上,再出来时,就见把西服也熨好了。
苏沫顺手拿起西服帮他套上,又往沙发上瞧了瞧:“领带呢?别忘了。”
“今天没戴,”雷远伸手去整领口,颈后衣领弄来弄去就是掰不平整。
苏沫踮起脚,手指顺着他衬衣领子往前捋了捋,然后在他锁骨下方隔着衣服习惯性拍,力道极浅:“好了,”话音落下,手里动作也戛然而止。两人都是微微怔,苏沫往后退开,略低了头,心知自己方才失态,不觉微红了脸。
适才举动实属以往留下后遗症,佟瑞安先前穿正装上班次数不多,却偏爱看他西装革履模样,给他买衣物里也是衬衣,西装外套居多,从衣物清洗熨烫到系领带整衣领全经手打理,适才恍了神,又像回到从前。
雷远低低咳了声,双手抄进裤兜,脑袋里转悠着想说点什么,眼神却飘到墙上挂着大幅照片上。双青年男女,背靠着坐在绿油油草地上眉开眼笑,小日子看上去甜蜜和美。
苏沫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淡然笑道:“这照片洗出来,妈就说兆头不好,说没见过谁这样拍婚纱照,两人背对着背,背道而驰。”
雷远笑笑,瞄了眼照片又看了看:“没变什么,”他伸手拎起沙发上公文包,“得走了,待会儿还有点事。”
苏沫心里感激他,又不知如何表示,只好说:“刚才在楼下饭馆点菜,还没送上来,要不再等等,帮了忙还叫饿着肚子,那怎么好意思呢。”
雷远走到门口换鞋:“不等了,再等就吃晚饭了,晚上有饭局。”出了房门,他又回头说了句,“太没创意,拍个照片还要山寨Kappa。”
苏沫“噗嗤”声乐了,雷远冲摆了摆手,转身下楼。
到了楼下,他不由伸手去摸脖子。刚才苏沫给他整理衣领时候,手指尖不小心滑过他后颈,他当时也没觉得如何,这会儿心里倒有些异样受用,仿佛那抹滑软柔腻余温犹存,可是摸来摸去却是自己粗糙老皮。
他吸了口气,旁边小餐馆油烟味扑面而至,忽而就想起头发上有种香香味道,远不及女士香水那般热烈,却是种暖暖若有似无女人香,像从指缝间渐渐滑落掬温水,又像是丰腴女人肢体柔若无骨。
他转念想,多半是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正处在发情边缘,这会儿受了点刺激,难免心荡神摇。
雷远原本出来办事,这会儿眼见时间不早,事也没办成,干脆打车回所里。个人静下来,觉得无聊,想来想去就又给陆程禹去了个骚扰电话,问问他早上冲着自己无名之火是什么意思。
这次,陆程禹在电话里倒是平静很,也正好在开车,又正好赶上堵车,耳朵里塞了蓝牙,附和着同他闲扯。
雷远在这边笑得贼眉鼠眼:“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早上情绪不对只有个原因,李初夏后天大婚,这回人家是玩真,小子沉不住气了。”
陆程禹说:“滚边去。”
雷远叹道:“有时候就想,要是有天,关颖忽然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跟前,肚子里怀着别人孩子,指不定有撞墙冲动。所以老弟,特能理解,自己以前喜欢过女人即将上了别人床,那滋味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不是难受两字能够形容。哎说,这是不是咱们男人动物性,但凡用过,就算不要了,也不愿意别人碰。”
陆程禹说:“有时候也在想,当初关颖怎么就看中丫了,难怪人四年都不回,估计是想通了。”
雷远笑嘻嘻也不着恼:“不回,就算找了人,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哪像丫,个医院里上班,就在跟前杵着,听说未来老公还是们科室,啧啧,这姑娘就是想膈应到底啊,也对,谁叫丫始乱终弃。”
陆程禹没答话,过了会儿才说:“周六不去,帮随个红包,和样多就成,下次见面还。”
雷远问他:“怎么?怕自己脸上挂不住?还是老婆不让去?”
“不是,”陆程禹想了想,“有些话以后别瞎说,都有家有口,让人误会不好。”
雷远嗤笑:“正经。”
陆程禹没接他这茬,他想起件事:“那些小女友过生日,般送什么?”
雷远答:“花,衣服,首饰,包,泰迪熊,是个女人都喜欢。谁生日?”
“孩子他妈。”陆程禹说,“那些小朋友都未成年,也就能骗骗这样。”
雷远笑:“想起来了,以前李初夏生日,送人德汉大辞典来着,丫就继续把这种风格发扬下去呗。”
陆程禹说:“不是,要是买贵了,指不定又说乱花钱,平时挺节省。送花,不能吃不能喝,没意思。送衣服首饰,眼光不行,买了不定喜欢。”
雷远说:“还记得们上初中那会儿学篇英语课文吧,那女把头发剪了拿去卖给老公表配了个链子,那男把表卖了给他老婆买了个发卡什么玩意,那些女同学对着书本个个唏嘘,两眼泛泪啊。真,女人就吃这套,管是情窦初开也好,徐娘半老也好,就爱玩感性,所以只要是拿自己最看重东西去换,铁定喜欢。得想想自己最宝贵东西是什么。”
磨蹭了半响,前面道路终于畅通无阻,陆程禹添了把油门把车速开上去,随口应了句:“贞操。”
雷远听了笑着骂道:“啥玩意儿?丫还有贞操吗?”
陆程禹到了医院,上班之前给涂苒去了个电话,占线。打家里座机,王伟荔接,说会儿让涂苒给他回,他等了半天,手机也没个动静。身旁同事脚步匆匆,说是楼下儿科十天前转院过来位小病人有病情恶化征兆,临时给安排了夜间紧急手术。不会儿,科室主任就找到陆程禹,说是张副院长钦点他做这次手术助,让他抓紧时间准备准备。
张副院长是省内着名小儿心外科专家,早年也师承于陆程禹博导何老门下,说起来,虽和陆程禹岁数差了十几二十年纪,但尚属同门师兄弟。当初何老因自己年迈,便嘱托了年长弟子好生照应这位小师弟,好在陆程禹也极为争气,勤学苦练,手脚灵活,脑子也转得快,让师兄们起了爱才之心,便有意栽培他。因此还在他读研究生没拿执照时候,每年就能得到数百台主刀机会,只不过最后签名手术医师是上级医生而非他本人,当然,那会儿做也多半是些小手术。
这次,即将手术小病人出生方才足月,体重不及四千克,在地方医院就被诊断患有完全性大血管转位,动脉导管未闭、房间隔缺损等先天性心脏疾病。就目前而言,手术是拯救他唯途径。
众人待病人全身麻醉后,通过显微镜在核桃般大小心脏上大做文章。新生儿血管细如发丝,两大动脉被切断后必须重新接合到正常位置,然后才是结扎未闭合动脉导管以及修补房间隔缺损,最后连血管缝合都必须手稳心定,小心翼翼。整个过程中,张副院长照旧去休息室抽烟,只在手术中途过来站了会儿,瞧了两眼,其余全交由陆程禹独自处理。
手术历时近六个钟头,陆程禹之前尚未给这样年幼病人做过主刀,再加上从昨晚到下午直疲劳奔波,不曾好好休息,等出了手术室,整个人觉得有点儿虚脱,时之间靠在更衣室椅子上静静地喘气。
张副院长便看着他笑:“年轻人,这个身体状态怎么行,当年做完手术还能去操场跑上几圈,这个年纪,今后还要在台上站个二十年,怎么挺得下去?做咱们这行职业病多,什么颈椎腰椎痛、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肾结石…多得很,现在还年轻不觉得,到老了就该后悔了,所以光有技术可不行,得赶紧加强锻炼去。”
陆程禹笑笑:“哪能和您那个时候比,您那代人是吃了多少苦头走过来。”
张副院长点点头:“这倒是,们这些娃娃都是娇生惯养。不过还行,是带人里面最少挨训,什么时候评副高,拿了高级职称,就可以名正言顺主刀大手术了。”
陆程禹抬手擦汗:“明年吧。”
张副院长点点头,冲他招手:“走,出去会会病人家长,让人早点安心。”
陆程禹走到外间,就见病人母亲已经瘫倒在丈夫怀里,神色分外紧张,双眼红肿,想是泪都给哭干了。他打量那对夫妇,差不多也是自己这个年纪,只是在经历了孩子病痛和对失去亲骨肉恐惧之后,那两人脸显得格外沧桑,种与年龄极度不符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