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男生,喝了点酒就开始闹腾,撇开八卦不说,三字经和荤段子出现的频率就高了起来,也顾不得有没有女孩子在场。说来说去,不过是网上广为流传的经典,就算重复了几百遍,依然是,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津津有味。这种情况下,许可依然是人群中的光芒所在,他平静的转动着手里的酒瓶,讲述了一个旁人未曾听过的笑话,他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语调平稳闲适,口齿清晰,点到既止,引得众人暧昧的笑声连连。
肤浅!姜允诺狠狠地瞪向他。他却扬起嘴角,毫不在意的冲她举举手上的啤酒瓶。
黄子曦用手托着下巴,眼光迷离,含糊不清的叹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连讲黄色笑话也这么有气质呢,允诺,你这老弟真是人间极品。羡慕死了…”
关颖浅浅笑着,“你干嘛要羡慕呀,他对小姜来说是只能看不能摸的,可怜的小姜…”
姜允诺一口酒喷了出来。这话说的…可她又忍不住偷偷的看过去…的确很迷人啊,一时之间眼光竟然舍不得移开。只可惜,他是自己的弟弟。失望的感觉,在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直到在并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而后,犹如渐渐潮起的岸边,点点浪花,轻轻绽放。
不知不觉中,姜允诺一连喝掉了两瓶啤酒,揉了揉太阳穴,她走到橱柜前,给自己倒了杯雪碧。
“喝蜂蜜水会好一点”,她抬头,看见陆程禹靠在橱柜旁,手里拿着水杯。
“好,试试”,她拿出蜂蜜,“你也来一杯?”
“不用。”
“你好像不太喜欢喝酒”,她一边啜着蜂蜜水,一边和他聊天。
“是的。”
“…”,果然是惜字如金,姜允诺拨了拨头发,盘算着该说些什么。
“黑带三段?”陆程禹突然问她。
“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练习了”。
“找个时间切磋一下”,他微笑着,伸手帮她拂开垂落眼前的碎发,原本冷峻的脸部线条霎时间变得柔和起来。
接近凌晨的沉静暗夜,冰凉的空气里漂浮着酒精的味道。
姜允诺从浴室里走出来,穿过黑暗的客厅,她一边擦拭着湿湿的头发,一边避开分散四处的酒瓶。
沙发上,有人拿着酒瓶,不时地独自浅酌。
她皱了皱眉,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酒瓶,“有人是喝酒喝死的”,本是责怪的意思,此时听起来却满是温柔的味道。
“坐”,许可拍拍身边的沙发。
姜允诺在他旁边坐下,抬眼看看墙上的钟,轻笑着,“还有十分钟,就二十岁了”。
他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声音里透着丝丝慵懒,“礼物呢,姐姐”。
“自己去找”,她捏捏他的脸,“大人了,以后要乖乖的”,最重要的是,不许再捉弄她。
“我现在就要”,他有些不满的嘟哝着,微醺的半睁着眼,孩子一样的表情。
“已经给你了”,讨厌,中邪的感觉又来了,她移开他的手臂,想要飞快的逃走。
他轻抚着她的湿发,“没有,我想要的,你没有给我”。这样香香软软的发丝,你怎能,毫不设防的,让他们随意碰触。你怎能,对着别的男人,笑语连连。你怎能,心甘情愿的,让他们握你的手,亲吻你的唇,然后变成他们的女朋友…
她歪着头看他,“那么,你想要什么礼物?”
心里微微的抽痛。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毫不在意的单纯,一瞬间点燃了他心底的愤怒。什么样的礼物呢…当人们得到了相对的回报,惊喜过后,想要的,自然是更多。
他靠近她,臂膀移至她的背后,手掌贴近她的腰间,“就好像上次的意外”。嫉妒,经不起挑拨,总是轻易冲开理智的闸门,蜂拥而至。他想要的,是他们得到的,或者,从不曾拥有的。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宛如幽深的潭水。她几乎忘了呼吸的震惊其中。
“你喝醉了”,她的手掌抵入他的胸膛,妄想在彼此之间拉开一臂的距离。隔着衣物,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结实有力,以及剧烈的心跳。热辣辣的感觉,使她泄气的将手紧握成拳。这不是许可,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陌生又危险的男子。
没有回答,他直视着她的眼眸,黑黑的眼瞳闪烁着胆怯抗拒而又迷惑的光芒。他无可奈何的叹息,伸手遮住她的双眼,似乎这样,可以掩去他深深的罪恶以及自责。舌尖轻柔的滑过她的唇,浓郁的酒精味道混合着男子的气息,霸道的钻入她的鼻间,她的大脑在一瞬间罢工,又在下一刻顿时清明。
“不要”,她侧脸,慌乱的避开,“臭小子,你醉了。你把我当言兮萝啦”。
许可的动作突然停滞,她又在胡说些什么?
姜允诺松了口气,伸出四根指头在他眼前晃晃,“这是多少”。
他不答。
“我就知道,你不认识我了,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她强装笑容。
“这样好玩儿吗?”许可缓缓站起身,目光清冽冷然的不带一丝情绪,“姜允诺,你在我面前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觉得相当有趣是不是?”
她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这样的他,是她未曾见过的。
“引诱我,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粉饰太平”,他说着勾起嘴角,“做姐姐的勾引弟弟,真是很有趣,嗯?”
“我没有…勾引你”,她咽了咽唾沫。生平第一次,突然有种拎不清状况的感觉。二十年来对他的认知,就在这一瞬间颠覆。
“你没有?”,他突然笑了,笑容英俊而轻浮,“你真以为,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没有人,会像你那样亲吻自己的弟弟。这种暧昧的游戏,很对你的胃口,是吧?”
“你…走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陌生,脆弱而僵硬,微微的颤抖着。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路跌跌撞撞坠入黑暗的最深处。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如同魔鬼的影子,袭上心头。
他俯下身,轻佻的勾起她的浴袍的领口,“这种样子,还敢说没勾引我?”
她低头看去,才发现领口的一边已滑落至肩下,裸露的肌肤在冬夜里泛着阵阵寒意。她死死的拽紧领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令人窒息的的沉默。
桌上,手机突然泛起蓝光,拼命的震动着。
许可接通电话,低头浅笑,“嗯,这就出来”,说完,穿上外套,扬长而去。
静谧的夜里,冰冷的空气缓缓流动。
姜允诺走到许可房间的床边,从枕下,她拿出一根手工编织的男式腕绳,上面绣着几个数字,“01.20”,他的生日。
第23章 不可以爱上他
她从旅行社出来,拽着机票的手,在寒风中有些麻木。
冬天的夜幕,不解风情的早早降临。一路上,酒肆商厦,灯火辉煌,音乐嘹亮。各色行人,脚步匆匆,喜气洋洋。除夕之夜,繁华的世界,却没有她的落足之处。
走进一家装潢考究的餐馆,点了平时爱吃的小菜,又没了胃口。四周人声鼎沸,更显出一个人的落寞。
期间,接到几个同学朋友祝福的电话或短信,她一一回复,一幅开心的样子。而后,心血来潮的,她拨出一串长长的电话号码。话筒那端,响起女人慵懒动听的嗓音。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囁嚅,“是我…新年好”。那边的姜敏顿了顿,才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她的眼睛在这一瞬微微的湿润,“快了”,她答,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他们,还好吗?”姜敏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很好”,她抬眼,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你呢,怎么样?”
忽然之间,她想找个肩膀靠着,痛哭一场。可是,人潮汹涌,依然只剩她,形单影只。最终,只是寒暄了几句,匆忙收线。
在黑暗里拿出钥匙,摸索着开了门,走进暗沉的屋内,并不开灯,这样的世界,沉默暗淡,才是属于她的。
突然发现,阳台上有红色的星火闪烁,她推门出去,看见一个同样落寞的身影凭风站立。那人,已好几天不曾在这里出现过。
许可掐灭手里的香烟,扭头看向她。
她转身,走进屋里,却听见身后传来他略微低哑的嗓音有着些许难堪,“对不起”。
“走开,我不想看见你”,灯光从远方照射过来,她的脸,苍白而淡漠。她快速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想关上门,却被人伸手从外面抵住,“滚开”,她冷冷的喊着,门夹住了他左手的手腕处,她听见了他的低呼,于是松开手…反正,她明天就要走了。
许可按亮房间里的灯,低垂着头站在那里,“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他举起手烦躁的拍打在墙壁上,“我他妈傻了,才会和你说那些话”。
她把包搁在桌上,一言不发的面对他。明天以后,她将忘掉这些事情,忘掉他,然后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从此,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他的身影。
机票的一角从小巧的皮包里露了出来。床上,散乱的堆放着她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衣物。
许可若有所思的走过去,从包里抽出机票,“单程,明天的?”他看了她一眼,拿起皮包,伸手在里面翻寻着。
“你干什么”,她想拿回皮包,却拼不过他的力气,“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
“我也是”,他的语气淡淡的,我也是,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扬了扬手里的护照,然后把它塞进皮夹里,“这个,先放我这儿”。
“许可,你发什么神经”,她的双手紧握成拳,这小子,真是超级欠揍的。
“就因为那么点破事,你就想走”,他讥诮的看着她,“你也太脆弱了”。
“你说的对”,她,的确是脆弱的人,怒气在骤然间被压制,她只是无力的伸出手,“还给我”。这样的游戏,玩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有些事情的发生,总让人措手不及,哪怕始作俑者是自己。
突如其来的沮丧,攀上她的眉尖,黑亮灵动的双眸随之黯然,纤柔的双唇紧紧闭合着,清秀的脸庞上,憔悴和忧伤无所遁形。
他的心一阵疼痛,如同被某种钝物一击而中,隐隐的却越来越强烈的扩散。他静静的站着,哪怕只向前挪动半步,就会将她搂入怀中,以此缓解他深深的自责和痛苦。然而,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呼吸也是轻轻的。
“不要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而消沉,他咽了咽唾沫,“我不会再喝那么多酒”。不去奢求什么,只想留你在身边,就算远远的看一眼也好。面对一份禁忌的情感,我,终究只是自私而懦弱的凡人。
开学一周,情人节。
学校里的文明纠察队的队员和路边花店的玫瑰一样,多得让人厌烦。文明纠察队是由学校的党员和学生会干部组成,他们的任务是在入夜以后,到校园的各个角落游荡,致力于杜绝男女生勾肩搭背现象和以罚款中饱私囊吃喝玩乐的事业,而且生意相当不错。
“姐姐,兄弟,拜托你了”,雷远的双手搭在姜允诺肩上。
姜允诺看了看隐蔽在四周人群里的特工,迅速扒开他的手,“别,我可没那么多钱让他们罚”。
“他们要是敢从你这儿拿一毛钱,我去灭了他们”,雷远从口袋里抽出红袖章,“是兄弟的一定要帮这个忙,我雪地跪求还不成吗?”
“裸跪也没用,我已经无能为力,就看你自己的了”,她笑呵呵的说完,转身走回宿舍。
寝室里,非常安静,只剩下姜允诺和关颖两人,其余的都挽着各自的男友轧马路去了。
“406,关颖”,突然平地里一声惊雷,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姜允诺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乱响,她抬眼看看,关颖没事人一样趴在桌上看着小说。男生宿舍那边,隔着铁门,依然传来某人不屈不挠的呼唤。旁边寝室的门一扇扇打开,女孩子们纷纷探出头,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嗓门,够大。
“打你电话也不接,你再不出去,就要引起公愤了”,姜允诺伸出一只指头压住耳朵,“就算拒绝,也和人家说清楚嘛”。
关颖白了她一眼,起身出去,没一会儿,脸红红的走进来,手里多了一支粉色的玫瑰。“俗”,她把玫瑰掷到桌上。
“少了点,好在意思不错”,姜允诺托着腮看着她。
关颖的脸上又是一红,说,“他叫我们去舞会,小陆他们也去”。
她心里一滞,说,“不想去”。
关颖拍了拍姜允诺的额头,“许可今天有事,去不了,你们两姐弟怎么还在冷战啊,到底为什么呀?”
她胡乱往嘴里塞着雷远进贡的薯片,含糊不清的说,“走吧走吧”。
教工食堂的大厅里,灯光闪烁。关颖羞答答的被雷远牵入舞池。
人群中满是头发梳得像镜子一样的男生,姜允诺看得有些乏味,心不在焉的收回目光。
陆程禹向她伸出手,“跳吧,闲着也是闲着”。他把手搁在她的腰间,她忍不住咯咯直笑,“不好意思,有点像在挠痒”,说话的当儿,她已在他的鞋面上留下好几个印迹,她更加手忙脚乱,只有不停的道歉。她的笑容生动可爱,眼神清新自然,他也忍不住笑了,把她的手握紧了些。两人调整好步伐,她的眼光却游离在外。
许可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把最后一支烟送入齿间,空空的香烟盒在暗影中划出一道白色的抛物线正中垃圾桶。他掏出打火机,低头,点燃了烟。明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侧,几乎可以看见他微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在光影之中,他的脸部线条犹如刀刻。他微微仰头,轻轻吐出一口白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看不真切。
灯光落在他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更显高大冷漠,仿佛与世隔绝,周遭嘈杂活泼的世界,沦为了他的陪衬。
她的心也也一点一点的空旷起来,最后,只剩下钝钝的疼痛。
似乎看见他的目光向这边扫来,她慌乱的收回视线,定格在陆程禹衬衣的第二颗纽扣上。
“他抽烟抽得厉害”,她喃喃的说。
陆程禹看着许可,“他以前几乎不抽”。
心神恍惚之际,姜允诺听见舞伴对自己说,“专心点,好吗?”
一曲完毕,雷远和陆程禹去吧台买啤酒。关颖满面春风的回到座位上,轻笑着,“以前没觉得,原来跳舞的感觉还不错”。
一旁的姜允诺,却置若罔闻,兀自出神。
“小姜,想什么呢?”关颖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