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骆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让小竹自己去说,她偏说不敢。非要绕着圈子让我来跟你说,她也是被我惯坏了。”

沈千秋笑了笑:“有这么个哥哥惯着她,也是福气。”

骆杉摇摇头:“我帮她把话带到,也算顺了她的心意了。”他指了指眼睛,说,“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还有,眼睛都肿了,注意好好休息。”

晚上回到家,沈千秋边吃着饭边说起了骆杉拜托的事。

白肆往碗里

添了一勺饭,眼睛都没抬一下:“她自己过生日,为什么要让骆杉来拜托你?绕这么大圈子也不嫌麻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嫣儿的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沈千秋自己都觉得没滋没味的:“可能她是不好意思自己跟你提吧。”

白肆抬起头扫了她一眼:“那你就好意思?”

沈千秋愣了一下,旋即也有点冒火:“我也就是帮她带个话,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去。我也提早跟骆队打了预防针,说你可能不会答应。”

白肆颇有点穷追不舍的意思:“那你说说,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答应?”

沈千秋觉得白肆有点阴阳怪气的,下意识地就说:“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你要是说喜欢她,我现在就去帮你回!”

沈千秋说这话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好,可白肆偏偏听笑了。

见他一笑,沈千秋瞬间炸毛了:“你笑什么?”

白肆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我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

不知怎么的,沈千秋就觉得耳朵有点热辣辣的。她低下头扒拉自己碗里的饭,过一会儿又说:“反正我就是个传话筒,你给句痛快话,我这就回了骆队。”

“就说我答应去。”白肆的口吻听起来仿佛含着笑一般,心情很好的样子。

沈千秋抬起头,就见白肆望着她的眼,又加了句:“不过你得陪我一块去。”

沈千秋愣了愣,随即答应:“去就去。”

这些天实在太低气压了,去参加一下年轻人的生日聚会,换个心情也好。

2.

参加生日宴的服饰由白肆一手包办。周六早上,沈千秋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就见床上摆着一条浅豆绿色的无袖连衣裙,旁边的盒子里还摆着一件白色针织衫并一双白色浅口平底鞋。

裙子腰线掐得很高,自腰线向下打开一些散散的褶皱,搭配白色长款针织衫,清新之余还带出一丝慵懒。浅口平底鞋是小羊皮的,穿起来既干净又柔软,仿佛连心情都跟着柔软了几分。

沈千秋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朝站在阳台晾衣服的白肆说了句:“衣服很好看,鞋子也合适。谢谢你啊,白肆。”

白肆转过身。明媚的阳光里,沈千秋穿着那条浅绿色的裙子站在那里,她本就是眉目清朗的长相,面孔白皙,眉毛弯弯,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无须任何化妆品的装点也显得明眸善睐。此时,她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更多了两分平日少见的柔美。

白肆的目光从上到下逡巡一圈,最后停留在她的脸庞,轻声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白肆的这句夸奖,多少让沈千秋觉得有点新鲜。

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情谊,在沈千秋眼里,眼前这个人无论长成什么样,依旧是她记忆里那个紧跟在她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的小男孩。然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白肆已经带给她太多意外。

他长大了,独立了,仿佛能够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也比她以为的更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小的时候,白肆也不是没有夸奖过她。有几次沈若海从外地回来,给她带几件新衣,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换上,跑到院子里向爷爷和白肆显摆。

爷爷每次都夸她“个子又长高了”“我们千秋穿什么都好看”,而白肆,每次都在她强势的目光镇压中坚定果断地点点头。

像现在这样直白的夸奖,多少年来还是第一次。

两人一起吃过简单的早餐,驱车前往骆家位于郊区的一处别墅。

别墅一楼大厅处处点缀着浅粉色的玫瑰,就连楼梯栏杆都不例外。要知道这个季节的玫瑰价格高得吓人,光是房间里的这些新鲜玫瑰,也要抵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生活开销了。里面的几张圆桌上摆放着香槟塔和一些五颜六色的杯子蛋糕,进来的年轻女孩们往往会拿上两只杯子蛋糕再往里走。

沈千秋忍不住咋舌,平日里看骆杉穿戴打扮都很简单,没想到为了这个宝贝妹妹,也能做出这样一掷千金的豪爽之举。

沈千秋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就听耳畔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白肆!你怎么才来?”

骆小竹穿一袭苹果绿的小礼服裙,头发梳成甜美的赫本头。她本就长了一副好模样,这样仔细打扮一番,看起来更加甜美可人。她到前厅本来就是为了找人,此时终于找见苦等半日的那个人,整张脸都仿佛绽出光来。她笑吟吟地走上前,一把拉住白肆的手臂:“我刚还跟武明岩说,你再不来,我就让他直接去你家门口堵你了!”

白肆被她拽着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说道:“我这不是来了?你去招待别的客人吧,我们过来就是吃个便饭,礼物还有红包我刚刚都放在桌上了。”

骆小竹一听顿时不干了:“你怎么能放桌上呢?你送给我的礼物,应该亲手交给我啊!白肆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给人庆生啊?”说着,她一跺脚,拔步就往放礼物的桌子那边跑。

沈千秋见状不由失笑,这姑娘跟白肆年纪相仿,却还是个孩子脾气,她忍不住出声指点了句:“是一个粉色包装纸包起来的盒子。”

桌子上的礼物实在太多,而且估计考虑到骆小竹是女孩子,用粉色包装纸的也不只白肆一个。几个人一齐翻了五六分钟,才把白肆送的那个礼物挑了出来。

骆小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见是一条镶嵌着粉红色宝石的项链,瞬间笑逐颜开,仰起脸对着白肆说:“白肆,白肆,快帮我戴上!”

白肆抱着手臂不松手:“你脖子上不是有项链吗?等晚上你有空再自己慢慢折腾吧。”

骆小竹脖子上确实戴着一条月光石项链,还是生日前一晚哥哥骆杉送的。听到这话,她不禁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也便答应了。她把项链重新放回盒子里,宝贝地捧在怀里:“那我先去把东西放好,你们在后院等我。”说完,她便蹬蹬蹬地跑上楼。

两人在指引下穿过门廊走到后院,这才发现小别墅的后头更是别有洞天:翠绿的草坪上撑着白色的太阳伞,伞下是一张张的餐桌,不远处摆着两排自助餐,旁边还有仆人体贴地为客人夹菜、端茶。

白肆看着沈千秋的侧脸:“饿了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那……”沈千秋刚想说点什么搪塞过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坐在桌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白肆脸色一凛:“是骆小竹。”

沈千秋跟着他站起身来,一起往别墅里跑去。奈何后院里本来客人就多,骆小竹的那声尖叫又特别清晰,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女孩子大多慌乱着往男人身后躲,男人又都想往别墅跑,还有人拉扯着不让去的,没走几步,沈千秋和白肆就被堵得挪不开脚。

混乱间,沈千秋一侧脸,刚好看到骆杉的身影。他就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眉头紧锁地推搡开面前的人,疾步朝这边挤了过来。

骆杉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挤,刚刚是后厨有人不小心打翻东西烫伤了,请大家安心。食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宴会即将开始,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大概是平时的职业关系,他开口说话时显得底气十足,让人很有安全感,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在一些服务生的带领下,男男女女分散开来,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沈千秋灵机一动,抓住白肆的衣袖:“咱们去看看。”

通往别墅的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大概是逆风的缘故,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推开。这个时候,偌大的别墅大厅里空无一人,金色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晃得人眼前一片金白。模糊之中,沈千秋仿佛瞥到一个人影,出于职业本能,她低斥一声便追了上去:“什么人?”

白肆原本进来就打算往楼上去的,见沈千秋一跑,也是心神一肃,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时值正午,一路追过去都是逆光。沈千秋一手挡在前额,凭借着记忆朝那个黑影跑走的方向追出大门。她隐隐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暗叫一声不妙,心里已经知道迟了。

果然,追到大门口,只远远看见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绝尘而去。车子是非常普通的大众车系,大概之前停靠的位置就距离大门很远,此时追出去连车牌号都看不清了。

沈千秋咒骂一声,一回身,就见白肆站在身后,脸色不太好看地望着她。

沈千秋这才想起,两个人进别墅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去看骆小竹,不禁干笑了一声,解释道:“我刚看到有个人影……下意识的就……”

白肆气息微定,只觉得一颗心脏此时落回肚子里,看着她道:“下次不论看见什么,都别自己一个人追出去。你知道跑掉的是什么人吗?万一对方手里有枪,你刚刚那么冒冒失失追出去,要命不要?”

白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沈千秋细细一想,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却又很不习惯被他用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讲话,便有些讪讪地说:“知道了。”

白肆这回主动拉住她的手:“你跟在我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就见骆杉一个人扶着楼梯扶手站在那儿,微微垂着脸。角度和光线的关系,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依稀看到他嘴角紧抿的弧度,还有紧紧抓着扶手青筋暴露的手。

“骆队。”沈千秋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叫了声,问,“骆队,小竹没事吧?”

两个人走到近前,骆杉才仿佛霍然回神。抬起眼看清来人,骆杉脸上的神情几次变幻,开口时嗓音全然不复先前在后院指挥众人的冷静超然,反而有些干涩涩的:“是你们啊。真是招呼不周,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你们也来了。”

沈千秋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问了句:“骆队,你……还好吧?”

沈千秋这么一问,骆杉的肩膀突然一垮,整个人仿佛瞬间撑不下去了一样。他抬起目光的时候,沈千秋刚好看到骆杉有些泛红的眼圈,不禁也是一怔。

骆杉看着他们,声音苦涩:“我已经报警了,小竹失踪了。”

“失踪?”沈千秋难以置信,“在哪儿失踪的,她自己的房间?”

骆杉缓缓点了点头:“对。刚我打电话催她快点下来,客人都在等,她说要上去换一条项链……”

沈千秋轻轻把手放在白肆的肩膀上,对骆杉说:“骆队,不介意的话,我想看一下小竹的卧室。”

骆杉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深沉:“好。”他转过身往走廊的尽头走去,边走边说,“这个案子已经交到李队手上。你们的同事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沈千秋有点惊讶:“小竹只是失踪……”按说一般的失踪案,应该用不到他们组里的人全员出动。

骆杉的脚步顿住,转回头来看着沈千秋和赵逸飞。他的眼圈是红的,眼睛里却隐隐燃着愤怒:“他们抓走小竹,是为了报复我。”

沈千秋敏锐地联想到最近的案子:“是因为3?11毒品案?”

骆杉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沉默了两秒,才说:“张山子一直没抓到,小竹很可能是他的人抓走的。他们一是为了报复我,二是想以此为要挟拿回那些毒品。”

沈千秋说:“可即便抓了小竹,我们也不可能把毒品还回去啊。”

骆杉沉默片刻,露出一抹苦笑:“但可以扰乱军心。”

沈千秋这才恍然,也是,毒贩不比寻常的杀人犯,都是些亡命之徒。一旦遭受了损失或者被警方捕获,往往会做出一些同归于尽的激进举动,像这样报复残害警方家人的

事,虽然极少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看骆杉的模样就知道了。从前每每在警队见到他,永远都是一副英气凛然的模样,何曾有过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怀着有些酸楚的心情,沈千秋和其他几人一同踏入了小竹的卧室。

骆小竹的卧室就在走廊的尽头。那是一间朝阳的卧室,房间很大,装潢和摆设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少女风。墙上挂着大幅NBA球星海报,桌子上放着拼到一半的拼图,暗色地板和遮光窗帘,显得有些酷酷的。

沈千秋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到床上。床上的被子没有叠,窝成一个团,仿佛有个人蜷身藏在里头。床边摆着一个黑色首饰盒,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放着的正是不久前还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串月光石项链。

骆杉也看到了,走上前把项链捏在手里,指节握得发了白,眼眶也有些泛红。

沈千秋走到床的另一边,窗子是关上的,但窗台上还残留着半个鞋印,很明显这人是从窗子进来的。走时却还记得把窗户关上,大大方方从走廊下楼,又从正门扬长离去。

沈千秋掀开被子,水蓝波纹的床单上,赫然放着一只珍珠耳环。

沈千秋“咦”了一声:“这是小竹的吗?”

“不是。”

“不可能。”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骆杉看向白肆,后者脸色从刚刚起就不怎么好看:“小竹没有耳洞,不可能戴这种耳环。”

骆杉补

充了句:“她有几副耳环,都是我托人从国外买的可以夹的那种,这只耳环不是她的。”

白肆道:“千秋,你刚在门口看到那个人,是男是女?”

骆杉也变了脸色:“你刚在门口看到有人,什么人?”

沈千秋沉吟:“只看到了个影子,而且当时从后门走进来的那个角度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

骆杉追问:“你看到那个人往门外跑?”

“嗯。我们当时想去追,没追上,后来看到一辆黑色大众开走了。”

骆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过了片刻,抬眸看向沈千秋:“这个线索很有价值,我这就让交通大队的朋友帮忙查一下这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录像。”

沈千秋和骆杉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两个人各自接打起了电话。唯独白肆站在床边,望着床铺上的那只珍珠耳环,眼色微沉。

3.

骆小竹的失踪惊动了整个警队。

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先前因为嫣儿的事萎靡不振的队员们,也为这起失踪案摩拳擦掌,竭力奔走。

沈千秋连着两天都没着家,到了第三天中午,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又接到白肆电话,这才坐上他的车,打算回家补个午觉。

或许是这几天太过奔波,和白肆一起回到家,吃了点东西,沈千秋倚着沙发就睡着了。

白肆从厨房端着刚热好的鸡汤出来,就见沈千秋穿着那身T恤牛仔裤,手枕着沙发的靠

垫,两条腿垂在沙发下面,微微蹙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两个人搬到一处同住,也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可沈千秋的工作一直很忙,可以说是早出晚归,而他在学校虽然没什么事,课业压力也不大,但总还要每天去课堂点卯,两个人能够好好坐在一起聊聊天的时间可以说少之又少。哪怕像此刻这样,能够容他静下心来,好好陪在她身边,已是奢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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