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并没有对骆小竹说谎。我的男朋友确实放了我的鸽子,身边那个座位就是他的。只是她不知道,我的男朋友,是她最亲爱的哥哥。

她也不知道,当初我让给她的那条裙子,早在跟她“偶遇”之前,我就拿下了一条,让服务员帮我包好,就放在我随身背着的那个包包里。

我把那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让给了她,故意让她穿着裙子回家。骆杉答应过来看我的第二天,我也穿上了那条裙子,给他做饭,为他洗衣,做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一切。

骆杉看到我穿那条裙子的时候愣住了,但紧随其后就是从未有过的疯狂。

完事之后,我从床上起来,看着地板上撕碎的那条裙子,捂着脸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更变态的究竟是他,还是我自己。但我知道,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我大概真的会疯。

6.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和骆小竹偶遇后没过多久,我就发觉自己怀孕了。那段时间山子哥联系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把

我知道的骆杉的日常作息,都告诉给他们。虽然在我看来,这些他上下班前后的生活细节,并没有什么大用处。怀孕的事,不等我汇报,山子哥那边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他们的人,也知道这段时间他们盯得特别紧,却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到来,会给我和骆杉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山子哥让我把怀孕的诊断报告拿给骆杉看,其余的事就不用我多管。可我没想到,骆杉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不仅仅是冷淡,而是厌恶。

他厌恶和我共有的这个孩子,刚听到这件事,他就毫不犹豫地跟我说:“打掉。”

我本来以为我的心已经够冷了,却没想到,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更加可怕的事。我也以为我对骆杉的感情不会更疯狂,可他对孩子的态度,彻底粉碎了我的最后一丝理智。

张山子也知道了骆杉的决定。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直接下达命令:“你现在立刻搬出那个家,回到我这里来。”

我当时还沉浸在对骆杉的愤怒和仇恨之中,没有任何犹豫地按照他说的话做了。没想到的是,张山子让我回去,只是让我做他手里的一块筹码。

两天后,我又见到了骆杉,却是在他们双方谈判的当场。

我被事先灌了些药,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我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对,但我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骆杉手里的刀刺中了我的小腹,那大概不是他的本意,因为我看到他眼睛里的震惊和无措。不过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活着的时候,大约总想争一口气。在学校的时候争成绩争老师的喜爱,在职场争业绩争老板的青睐,在喜欢的人面前,大概是想争一个比其他所有人和事都重要的地位。

在骆杉面前,我从来不争第一,也没想过去争那个唯一。我只想,在他没有结婚而我也还是单身的时候,能够做他这一段时间的女朋友或者情人。

可我没想到,连当情人,我都只是个替身。

我虽然不够好,可也没有那么糟。

被他当作骆小竹的替身去疼去宠爱,让我瞎了眼迷了心,就像当初在学校林荫道上瞥见他的那一眼,让我整个人都迷了心窍一样。

他抱着我跪在地上的时候,我记得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脸。他的脸真温暖啊,我想对他说声“对不起”,虽然我只是想爱他,但终究还是做了山子哥他们的帮凶,成了关键时刻要挟他的一个筹码。我还想跟他说“没关系”,我虽然怨过他,也恨过他,但那些情绪跟对他的爱比起来,微乎其微,沧海一粟。他拿着刀,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不怪他。

我会死在这么个地方,归根结底还是怨我自己。

是我自己,在一开始就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

都说人死的时候,眼前会飞快略过从生到死的种种。可大概在那个时候,全世界只有他离我最近,我眼前飞略而过的,是从认识他以来,和他一起走过的两年半时间。我第一次为他下厨做的菜,他第一次喂我喝红酒的模样,他大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最后……抱着我哭泣的样子。

我感觉自己隐约还有些力气,但摸着他脸颊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就垂了下去。

我听到他呜咽的声音,不远处山子哥可惜的啧叹声,还有远方……妈妈喊我名字的声音。

这一生太短,来不及有更多遗憾。

Special 04 别无所求

1.

白肆大四那年的冬天,他和沈千秋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模样,甚至在远道而来的黎邵晨和那位女下属面前都是这样。可一回到家,白肆就彻底炸了。

一进屋,白肆把弄脏的大衣往洗衣机上一甩,从后头抱住沈千秋的腰,又哀怨又委屈:“千秋,什么时候才能跟大家说你是我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啊?”

沈千秋伸手去扯他环住自己的手臂,语气淡然不容置疑:“你大学毕业以后。”

“可我还有半年才大学毕业啊啊啊!”白肆耍赖,嚷嚷完了之后就开始在她耳边蹭,“我好可怜啊千秋,人家大学都允许到年龄领结婚证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对外公开情侣关系啊?”

沈千秋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你那几个朋友哪个看不出来我跟你是情侣关系?”

真当他那几个哥哥都是傻的啊?人家跟她说话的态度根本就是对着弟媳妇才会有的样子,只有白肆还在纠结不能随便扯个人就宣布这是我媳妇儿这种幼稚到极点的事。

白肆的语气依旧幽怨:“看得出来证明他们眼睛不瞎,可我不能照实说觉得自己好像个哑巴啊!”

沈千秋转过身,没想到正对上他有些泛红的眼圈,一时间也噎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就软了几分:“你别闹了行不行?毕竟咱们俩年龄摆在那儿,你还没大学毕业,这个时候公开对你不好。”

白肆梗着脖子:“有什么不好的?我虽然没大学毕业,可钱也挣了,工作也有了,我哪点比那些上班族差啊?”

赚钱这事儿是不假,这小子从上大学开始就研究股票炒基金,白爷爷当初资助他的那份启动资金,他两年前就还回去了。可这工作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沈千秋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白肆答得别提多洪亮了:“我是你火锅店经理啊!”

沈千秋噎了一下:“那是我的火锅店。”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白肆眨了眨眼,“上个月我弄的那个微信扫一扫促销活动挺成功的啊!一个月营业额赶上过去两个月加起来的,服务员都多招了五个。我看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得开分店了。”

沈千秋皱眉:“不用吧,开分店太麻烦了。把这一家店经营好就够了。”

大晚上的,白肆懒得跟她继续扯火锅店的未来发展之路,干脆低头堵上她的嘴,不紧不慢地亲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千秋直伸手掐他的腰才松开。

沈千秋面色微红,白肆也耳朵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他又轻轻亲了下沈千秋的嘴唇:“千秋……”

沈千秋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警铃大作:“不行!”

白肆动作比她的话还快,在沈千秋开口的同时他已经一弯腰把人抱了起来,直接冲进卧室。

自打两人从平城回来,没过多久,这间大卧室就派上了用场。

起先是白肆要养伤,沈千秋为了夜里照顾他方便,再加上两个人也有过那么一次肌肤之亲,也就没多矫情,和他一起睡在大床上。

哪知道这家伙伤还没好利索,晚上就开始不老实了。

起初是每天夜里沈千秋半睡半醒的时候,后来干脆一熄灯就扑过来,先是蹭蹭脸颊,接着慢慢亲,再往后……就是怎么不要脸怎么来。

而此时……白肆把人往床上一搁,鞋子一脱,人就扑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刚从外面进来,沈千秋自觉脸颊上还带着寒意。临安冬天阴冷,她衣服也穿得多,白肆手一伸上来她就忍不住叫:“白肆你别闹,这天实在太冷了……”

白肆堵着她的唇狠狠啄了一口:“骗子!家里空调都定时开关,屋子暖了一晚上,床都是热的,怎么冷了?”

沈千秋实在不擅长这种场面,干脆闭上眼耍赖:“反正我就是冷!”

说话间,白肆温热的身体已经贴了上来:“我给你暖。”

沈千秋身上毛衣长裤还穿着,可双手已经感觉到他贴过来的胸膛是完全赤裸的。她吓了一跳,眼皮颤得更厉害了,睫毛扑闪扑闪眨个不停,撇开脸想去拽被子:“你别闹,待会儿真感冒了。”

“感冒了最好。”白肆配合地把被子扯过来,把两个人团团裹住,这才开始解她的衣服,嘴上还委屈地嘟囔,“你对我最

好的时候就是我受伤还有发烧那几天,我巴不得每天生病!”越说越不像话了。

沈千秋忍不住睁开眼睛想要骂他。一张开眼,就见年轻男人赤裸的胸膛映入眼帘,她扭过脸,身体虽然还有点僵硬,却并不像最开始那么抗拒他了。褪掉衣物,她轻轻揽住他的脖颈,把自己的脸埋进去,低声说了句:“傻子。”

白肆哪管她说自己傻还是笨,就眼前人这副难得乖顺的小模样就够他乐的,他在这件事上向来温柔,每次都是亲吻许久,直到沈千秋身体彻底放松了才会动真格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多时,两个人已然情动,沈千秋也气喘吁吁,却不敢说话,也不敢抬起头看他,只是微微闭着眼,紧紧揽着白肆的脖子,身体却愈发松弛,迎合着他故意放慢节奏的动作。

白肆平时极少见她这样顺从乖巧的样子,每每看到都激动得不行,动作也渐渐激烈起来,却还不忘在她脸颊和锁骨留下一个又一个吻……

直到夜深,餍足的白某人才搂着佳人沉沉睡去。

2.

这一年临近过年的时候,沈千秋和白肆一起回了平城。

第一站自然是白老爷子的老宅。半年未见,白爷爷的精气神依旧很好,见到白肆拉着沈千秋的手走进来,另一手还拎着大包小包,他暗自点了点头。待两人各自坐下,他便拄着拐杖,凑近沈千秋轻声问了句:“你这是……同意跟我们家阿肆在一块了?”

沈千秋向来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半年前那次见到白爷爷,一来是因多年不见,二来还因当年的心结在,对着白爷爷多少还有些顾虑。如今半年多的时间过去,她又是跟白肆手牵手进白家大门的,自然早对此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因此她大大方方一笑,说:“是啊白爷爷。不过未来怎么样也不好说,顺其自然吧。”

白爷爷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瞅了一眼坐在沈千秋身旁的白肆。白肆则回以一个“我很委屈”的眼神。

白爷爷恨铁不成钢地咳了一声,吩咐在一旁候着的阿芬:“让老胡炒菜吧,就说人都齐了。”

阿芬答应了一声,往后厨去了。

沈千秋笑吟吟地问道:“白爷爷,今天小年夜,咱们都吃什么啊?”

管家爷爷这个时候插了句,说:“老爷……”

白爷爷摆了摆手,知道他要说什么,便说:“我正要说了。”白爷爷沉吟片刻,先看了眼沈千秋,又看向白肆,说:“阿肆,今天下午你妈妈往这边挂了个电话,我告诉她了,说你今年回来过年。所以今晚,你妈妈也会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白肆皱着眉,第一反应是去看沈千秋的神情,又垂下眼,说:“她要来就来吧。干吗说的跟什么大事一样?”

白爷爷说:“阿肆,千秋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就不分开两样说了。当年的事你们也都清楚了,阿肆的父亲出事之前,为了他的事业,和阿肆母亲常年吵架。她不能理解阿肆父亲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付出辛劳,所以阿肆爸爸过世后,她对沈若海还有阿肆爸爸生前的许多同事、好友都恨之入骨。在很多观念上,她和白家人格格不入,但不可否认她是个很要强、很聪明的女人。为了你爸爸的事,这些年她也一直在折磨自己。”说着,他看向沈千秋,“千秋,我不要求你原谅她,许多事年头久了,你们各自都有心结,就连我心里,想起当年的一些事,也觉得不舒服。”

“爷爷!”

“白爷爷。”

白肆和沈千秋几乎同时喊出声。白肆是有点急眼,沈千秋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白爷爷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就像我当初不喜欢她,也同样让她进门一样。我对唐虹的要求是,无论多不喜欢你们两个结合,也不要去阻止。”说到这儿,他看着沈千秋和白肆,说,“我对你们两个的要求也是,即便心里不舒服,也别再躲着她、逃避她。”

白肆抿了抿嘴角说:“我知道了。”

沈千秋见白爷爷看向她,也点了点头:“我会做到。”

白爷爷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门口的方向:“你都听见了?”

沈千秋和白肆一齐转头,这才看到唐虹站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她穿了一件大毛领子的白色大衣,双手插着口袋,头发高高盘起。这么多年来,每每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直是这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可沈千秋今天细细看去,却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同了。

白爷爷在家里是很有权威的,哪怕是在外呼风唤雨的唐虹,也不敢怠慢。她将双手挪出口袋,轻轻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爸爸。”

白爷爷吐出一口气,沈千秋坐得离他最近,听到老人沉沉吐出一口气,知道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对白家的未来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白家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在政界洁身自好,一个投身军界,这么多年都稳稳当当,孙子辈也都开枝散叶,总体来讲过得是越来越好了。唯独白齐这一支,中年丧命,儿媳又一直借用白家在平城的势力壮大自己在商界的势力,这本身是与白家祖训相违背的,也并不被其他两支兄弟所喜。可大概出于对白齐早早离世的怜悯和同情,所以白家又都对唐虹的所为睁一眼闭一眼,渐渐接纳了唐虹利用白家在商界挣出一片天来。毕竟是断了一层关系,而白肆这个最小也最该受宠的孙子常年流落在外,每逢过年才有可能见到一次。白肆的父亲与唐虹早早熬成一对怨偶,如今白肆和唐虹这对母子又两看相厌,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成了白老爷子的一块心病。

就像他自己说的,没有人是圣人,大家都做不到彻底放下心里的那份计较。

可为了日子能够好好过下去,为了所有人好,总要各自退那么一步,至少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这顿晚饭吃得有点安静,但已经是多少年来白爷爷和白肆不敢奢求的宁静美好。白肆没有炸毛,白爷爷没有吹胡子瞪眼,唐虹也很老实地夹菜吃饭,并没有多说一句话。沈千秋见这祖孙三代人都在默默吃饭,也就奉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乖乖吃饭安静喝汤当背景板。

气氛的转变是在饭后上甜品时。大概考虑到天气寒冷,以及白老爷子岁数大了,不好吃太甜,厨师便做了一大碗红豆圆子汤。唐虹最先撂下筷子盛汤。第一碗理所当然端给白爷爷,第二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既没有端给白肆,也没有留给自己,她的动作轻轻巧巧,却直接把碗放在了沈千秋的手边。

一时间饭桌边所有的人都有点愣住了。

沈千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端起碗,轻轻道了声:“谢谢唐阿姨。”

唐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如果不是沈若海的女儿,站在一个普通女人的角度,沈千秋觉得唐虹的许多做法挺可以理解的。

唐虹是个非常要强并且十分聪慧的女人。她机智有野心也有冲劲儿,据说当年白齐愿意跟她恋爱,就是喜欢上她性格中与普通女孩子不一样的这股心气。可婚后的两人越来越过不到一起。白齐奉行白家的祖训,将事业本身看得比金钱名利更重,他并不在乎自己出多大的名,赚多少钱,在他看来,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每天都取得一点成就,便是身为一个普通人最快乐的事。

可唐虹恰恰是另一个极端。她喜欢美食,热爱权力,乐于追求所有美好有价值的事物。日子久了,白齐觉得她太过功利,而唐虹觉得自己的丈夫过得太憋屈太没本事。

这样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过久了,距离两人离婚也只差一纸协议。可恰恰在这个时候,白齐出事了,被人害死了。

这件事之后的唐虹,让白家所有人包括白肆在内陌生得都快不认识了。她更加追逐权势和金钱,拼了命一样要在平城商界扎根立足,发展壮大自己。除了白家老爷子,其他人都以为这个女人疯了,爱钱爱权爱疯了。可直到十一年后的今天,在姿态平等地配合李三川将贺子高绳之以法的时候,许多人才理解唐虹这些年的努力和疯狂攫取是为了什么。

她要金钱和权力,无非是想通过自己的能力还丈夫一个清白,让白齐有朝一日能够沉冤得雪,大仇得报。

在这一点上,她付出的辛苦和泪水,一点都不比沈若海和李三川少。甚至因为她的性别和身份,她要走更多冤枉路,承受更多人的不解和谩骂。

想通了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沈千秋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唐虹。可因为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尤其是她

对自己父亲一直以来的敌视态度,沈千秋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原谅她。

就连唐虹自己,大概也不会毫无芥蒂地接纳沈若海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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