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电话到手,还没等她自报家门跟苗苗混个熟,那边就问她:“岳峰哭了?”

季棠棠吓了一跳,老实说,刚看到岳峰眼睛里闪了一下,她心里已经嘀咕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苗苗这样的开场白还是惊着她了,季棠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嗯啊了一声。

苗苗轻笑了一下:“我问他,我应该选哪件婚纱。”

季棠棠理解错了:“你们要结婚了?他给感动地哭啦?”

“是我要结婚了,不是跟他。”

“什么什么什么?”季棠棠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短短半年已经风云突变,“你们…分了?”

说到“分了”两个字时,她刻意转了个身背对岳峰,把声音放的很低。

苗苗笑的怪异:“我们不分,也轮不到你啊。”

季棠棠愣了有一两秒,终于明白过来苗苗为什么让岳峰把电话给她了:阖着是以为她是岳峰的新欢,怀着异样心情打击报复来了。

这一节想通,岳峰刚才有那样的表现也就合情合理了,季棠棠对岳峰和苗苗之间的纠葛了解的很少,只是很下意识地觉得她这么做挺残忍的:“你们都…嗯,是吧。你还问那个…嗯啊,是吧?”

这话填完整了,应该是:你们都分手了,你还问他选什么婚纱?

用不着说全,同性之间的对话,季棠棠相信苗苗领会的到。

苗苗果然就领会了:“岳峰怎么说都做过我很长时间的男朋友,我问他,关你什么事啊?”

季棠棠气的手都抖了,亏得自己不是岳峰的继任女朋友,要是接电话的真是跟岳峰有瓜葛的,还不得被苗苗给气疯了啊。

岳峰在对面看着奇怪:“棠棠?”

季棠棠很快就下了一个决定:苗苗为什么这么刺激岳峰是这两人自己的事 ,论理她不该掺和,但是无辜被殃及,她是必须要扳回一局的,哪怕岳峰因为这个发火她也无所谓。

她抬头冲着岳峰笑了笑,用手掩住手机话筒,向岳峰做了个口型:“聊的挺好的。”

然后对着听筒笑的分外客气:“你刚说…问他什么来着?选婚纱是吧?都什么样的啊。”

也不知道苗苗在那头回答了什么,季棠棠分外热络:“这个问题你不该问他啊,你该问我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烧烤架那边挪,确信岳峰听不大见,她才迅速弯下腰,压低声音很是恶毒:“露肩的不适合,因为你塌肩膀。深V也不适合,因为你胸小。要我说,三点的最适合。”

说完,她飞快地揿下按键挂断电话,心里别提多美了。

得意洋洋起身,一抬头正对上一张脸。

季棠棠吓的一哆嗦,再一看原来是店老板,手里拿着她要的纸笔,看外星人一样看她,想必是让他全听去了。

一股子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季棠棠尴尬极了,她打哈哈:“你看…我这也…挺贱的哈…”

店老板笑的憋不住,把手里的纸笔递给她,岳峰过来拿手机:“都聊什么了?”

“也…也没聊什么。”季棠棠一边说一边看岳峰手里的手机,生怕苗苗打过来大发雷霆什么的。

好在,她没再打过来了。

——

回到桌边,神棍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快快,小棠子,赶紧开始。”

自己就出去接电话这会的功夫,季棠棠的昵称已经从小棠棠变成了太监式的小棠子了,岳峰同情地看了季棠棠一眼,季棠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想来是不能对神棍发脾气,要拿自己开刀,岳峰很聪明地避其锋芒,转而问神棍:“玩什么呢?”

“玩特好玩特有知识的一个游戏。”神棍喜滋滋的。

季棠棠把纸裁成三张,每张上各写了几个字,然后团起来:“神棍刚刚说,哪怕是看起来最普通的物件,他都能讲出背后的东西来,或者是一段灵异故事,或者是一种特殊的功用。让我找几张纸条随便写几样东西,抽到哪个,他就讲哪个。”

说着把手中的三个纸团往桌上一撒:“喏,选一个。”

神棍随手拈了一个打开,然后掉了个面给岳峰和季棠棠看:“铃铛。”

季棠棠笑起来:“抽到铃铛了,那讲讲吧。”

她把桌上的东西往四边去理:“理理干净,听故事。”

动作一时大了,几个托盘咣当从岳峰边上落地,季棠棠吐了吐舌头,岳峰瞪了她一眼,俯身去捡。

弯下腰时,看到另两个纸团也被拂在脚边,岳峰心里咯噔了一声,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伸出手去,把那两个纸团捡了起来。

起身时,季棠棠两只胳膊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正看着神棍:“给我们讲讲,铃铛,有什么灵异的故事。”

岳峰看着季棠棠的侧脸,她的睫毛眨了几下,嘴唇微微弯起,似乎是不经意的,舔了一下嘴唇。

岳峰的脑海里忽然就跳出了一个场景。

那还是在尕奈时,有一天晚上,毛哥说季棠棠去峡谷里还没回来,让他和光头赶紧去找。他们找了半宿才接到毛哥的电话,进旅馆时,正遇到季棠棠往楼上跑,跟上去之后,他听到撞铃的声音,季棠棠的床头,挂了一串风铃。

岳峰垂下眼帘,借着身体的遮掩,慢慢打开了手中另外两个纸团。

第一个是铃铛。

第二个,还是铃铛。

38第8章

神棍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没有唧唧喳喳,他居然发了一小会呆,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事,然后看季棠棠:“小棠子,关于铃铛,我真的能给你讲一件很长很长的事情。”

岳峰原本就对神棍讲故事没兴趣,听到“很长很长”这样的定语,更是头大如斗:“那你不会长话短说啊?”

季棠棠居然凶他:“不想听你就回去,我又没拿钉子把你钉在这。”

这臭丫头,还真跟神棍一鼻孔出气了,岳峰气的直想凿她爆栗,好在店老板把剩下的烤串都送过来了——相比较她,还是烤串比较讨喜些,岳峰瞪了她一眼,埋头打点自己的五脏庙。

“铃铛这个东西,原本就是很玄异的。常说的有招魂铃镇鬼铃,有一种说法,说是四大鬼节的时候,三月三、清明节、七月半、十月朝,千万别带着铃铛走夜路,不然会招不干净的东西,小棠子,你听过这个说法吗?”

季棠棠点头:“听过。”

岳峰翻了个白眼,嘟嚷了一句:“迷信。”

“其实铃铛还算好,毕竟是被晃荡着发声的。真正玄乎的是铃铛的一个变种,风铃。”神棍的表情很奇怪,“小棠子,听过风铃的声音吗?”

“风铃的声音怎么了?不挺美的么?”岳峰没好气,“做的也漂亮,很多人送礼物就送的风铃,到你这就玄乎了,还变种,你怎么不说是异形呢…”

话还没完,季棠棠啪的一拍桌子,对着他发脾气:“岳峰你有完没完?哪来这么多话?再说话信不信把你扔出去?”

岳峰让她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回神之后觉得自己真是委屈到姥姥家了:“哎,季棠棠,我听故事有问题你还不让问啊,神棍都没意见,你发什么脾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串烤豆干,向着她吃的恶狠狠,故意把牙磨的蹭蹭响,很有点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

关键时刻,神棍还是向着自己人:“哎呀小棠子,难得小峰峰这么好学上进,就让他听听呗。”

主讲都发话了,季棠棠也不好赶人,瞪了岳峰一眼了事。

“风铃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好听的,但是你们得想想,那得是让风吹了才动的吧?”神棍比划着风吹的手势,“没风的时候风铃应该是不响的吧?但是很多风铃,没风的时候忽然响了。比如在家里,床边挂了一串风铃,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半夜里这风铃突然就响了,你说玄乎不玄乎?”

神棍这么压低声音不紧不慢,岳峰居然真就被他带进这个场景中去了,设身处地一想还真有点发毛,想骂他少装神弄鬼,话到嘴边,看了眼季棠棠又咽回去了。咽回去之后又呕的要死,直骂自己怂:奶奶的还真就怕了这丫头了。

“所以就有一种说法,风铃无故响的时候,是有鬼过路。你想啊,鬼是什么东西?根据我的推测吧,鬼属于一种气、一种气流、一种能量,风铃是一种特敏感的物质,所以这种能量出现的时候,搅动了周围的气场,导致风铃发声。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季棠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再给你们分析一下这个人死了之后的状态。按照西方的研究理论,说是人死了会通过一个长长的山洞,洞口有白光。我觉得吧不对,不符合咱们的情况。我个人觉得,人死了之后,那就等于是刷的一下,进入到一团蒙昧的黑暗状态,你们晓得什么叫一团蒙昧的黑暗状态吗?这么给你说吧,盘古你知道吧,不是说盘古没出来之前,是睡一鸡蛋里的吗?睡在里头混沌啊蒙昧啊黑暗啊,就是这状态,我解释的还够通俗吧?”

岳峰心里骂:屁通俗。

季棠棠倒是又嗯了一声。

“前头不是说了,人死了那魂就是一种气吗?进入到这样一团蒙昧的黑暗状态之中,其实有很多气就自然的消弭消散了,类似于人活一世,知道自个死了,今生的担子放下了,今生的东西要撒手了——撒手西去嘛,所以心事一放,这团气就消了,死到一团蒙昧黑暗里去了。但是,还有一些人情况特殊。比如说,那种人没死但是魂儿不知怎么的就进到这团蒙昧里的,这种人怎么办?得把魂儿招回来吧,用什么招?招魂铃啊,因为铃声是唯一阳间能传到阴世里的声音,那些失了魂的在阴间乱摸乱撞,突然,咦,阳世有声音招我了,我就循着这个声音慢慢走,走回自己身体躯壳里去,这魂儿就找回来了不是?”

季棠棠这趟没说话,倒是岳峰听着听着就入了神,下意识嗯了一声。

“上头说的是一种情况,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这人怨气太大,死不瞑目,知道自己死了也放不下,这样的人就是那种金刚怒目式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你们想啊,小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攒着一股劲攥着拳头生到这世界上的?这种攥着拳头进阴间的人,就好像小孩子初生一样,气特别盛,他们能在这阴间里待的长,这股子魂气经久不散,就构成了我们常说的鬼。”

“虽然说啊,很多鬼故事都是讲鬼如何如何凶如何害人,但是我个人认为,鬼其实挺可怜的。你想啊,鬼其实就是一种气,一种气它能干什么?连味道都没有,想熏人都薰不到。但是你不能就让这股气这么积着对不对?我经过琢磨,研究出我个人的理论,我认为,人的身体是正的,魂这股气是负的,这一正一负要么都在,要么都不存在,世间能量才能守恒。但是身体已经拜拜了,这股气还在,能量就不守恒了,不守恒的话牛顿都不会同意的。所以说这股气一定要被化解,一定要消弭,怎么消弭,它自己消弭不了啊,就得借助外力对不对?怎么借助外力啊,气是不会说话的,所以怎么办,怨气撞铃,铃声是唯一能从阳世透到阴间、从阴间传到阳世的声音,怨气撞铃,以一种特殊的铃语,类似于摩斯密码,让一部分特殊的人听到自己想说的话。这些人听到之后,会采取行动,用各种方式,去化解这种怨气…”

说到这里,神棍停顿了一下:“哎,你们能懂么?我不担心小棠子,就是小峰峰,我这个个人理论比较高深,涉及到深奥的物理学能量守恒,小峰峰你能听懂么?”

岳峰恨不得拿烤串钎子插他一身:“爷念过书!爷听得懂。”

季棠棠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神棍说的挺明白的,但是时不时扯上西方的研究和什么科学理论让她觉得特违和:“怎么能量守恒都出来了?”

“这只是一种假说,神棍假说,”神棍给她解释,“目前没有扎实的理论支持,但是吧小棠子你要知道,很多科学一开始都是假说,咱得先提出假说,然后再去证明它。另外,学术是没有国界的,西为中用嘛,正确的科学理论是可以应用到任何领域,哪怕是玄异研究的。你说对吧?”

“对对对。”季棠棠一边点头一边伸手去拿烤串,“这就是你的铃铛的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

“谁说的,这只是铺垫。”神棍激动,“我就是把相关的基础知识给你们讲一讲,让你们明白整个背景。”

一听说只是铺垫,岳峰差点没晕过去:阖着这神棍也太实诚了,他说很长很长,一点都不掺杂水分的。

“下面我要正式开始讲这件事了,这件事我做过详细的记录,我还给事情编了一个题目,叫《盛家的女儿》。”

季棠棠正在吃烤串,一听这话,陡然间手一抖,铁钎头在下唇拉开一条血道子,细细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轻微的发抖:“为什么这个故事叫《盛家的女儿》?”

神棍搞不懂她的问题,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叫盛家的女儿啊。”

39第9章

神棍清了清嗓子:“那我讲了啊?”

季棠棠点头:“讲吧。”

岳峰也嗯了一声:“讲。”

神棍却不急着先讲,只是满怀期待的看两人,季棠棠和岳峰被看得莫名其妙,半晌神棍自己憋不住了:“不给点掌声啊?”

还要掌声?季棠棠嘴角直抽抽,一边抽抽一边举起手,自觉丢人无比的啪啪啪给他拍了三下。

神棍不满足,他看向岳峰:“小峰峰你呢?”

岳峰面无表情:“滚,爷没那么脑残。”

季棠棠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鼓掌。”

岳峰不买账:“你说鼓就鼓?你谁啊,春晚上专门指挥人家鼓掌的啊?”

季棠棠不跟他啰嗦,腾的凑到他面前, 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脸,岳峰吓得往后一缩,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被季棠棠一左一右抓住,硬拽起来拍了一下了事。

岳峰气坏了:“你凭什么抓我手啊?你一女孩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含蓄啊?”

季棠棠坐回原位,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懂。”

居然如此不知悔改,岳峰词穷了,半天憋出一句:“流氓!”

季棠棠阴恻恻的:“我就流氓了,你有意见啊?”

神棍在旁边乐的全身发抖,他帮季棠棠说话:“人家小棠子有你流氓嘛?不就摸了下你小手吗?你泡妞的时候又亲又搂的,谁能有你流氓啊?”

季棠棠很配合神棍,她鄙夷地看了眼岳峰,还把凳子往旁边拖了拖:“不跟流氓一起坐。”

岳峰真心想咬她两口。

最后是神棍出面收场,看起来,他对开讲之前的掌声和意料之外附赠的这场闹剧非常满意:“注意注意,我讲了啊。”

——

这事算起来,得有十来年了,那时候我在川西,想去青海,去青海的话得过甘孜州,那是藏人聚集区。甘孜州知道吧,到现在都挺穷的,别说十来年前了。

甘孜州很大部分是康巴藏区,民风极其彪悍,那条路上经常出事,拦路的、抢劫的、出人命的,我记得是07年还是08年来着,当地政府大力整顿了一次,情况才有好转。

我走那条线的时候算是最乱的时候,班车都不大敢跑,当然了我也不敢坐车,那破路,车子翻下去还了得?加上我又不赶时间,我决定慢慢过去,所以我花八十块钱买了辆二手带大杠的自行车,把我的笔记什么的装袋子里驮后座上,还买了件破破烂烂的藏袍,戴了顶狗皮帽,一张脸抹的乌七八黑的,看着跟藏人没什么两样。

我告诉你小峰峰,这就叫智慧,生存的智慧,谁会抢我这样的穷人啊?所以那一路别提多顺了,沿途的藏人还跟我扎西德勒呢,还请我到家里吃酥油茶来着。我要像你这么骚包,开辆车嘟嘟嘟的,早就被抢的内裤都不剩了。

我记得那天是走到个垭子口,我一般是推着车不骑的,因为我平衡能力不行,啊呸,我小脑发育挺好的,我那是不怎么会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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