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季棠棠只觉得口唇发干,她向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过身去,发疯一样向着酒店后面追了过去。

远远地,石嘉信他们上了一辆绿色的出租车,车屁股后面冒出一股灰烟,紧接着绝尘而去。

季棠棠的一颗心跌到谷底:这下是真正跟丢了,酒店里有监控,石嘉信他们是跟盛影一起进的酒店,估计心里也清楚盛影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要嫌疑人——这一走,一定会千方百计隐匿踪迹,再想找到他们,难于上青天了。

季棠棠站了一会,沮丧地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回走,命案现场的人已经多起来了,酒店的保安在驱散围观者保持秩序,远处传来哇唔哇唔的声音,不知道是警车还是救护车…

季棠棠忽然醒悟过来她想错了一件事:盛影不可能是石嘉信杀的,盛福和盛禄是跟着盛影来的,即便出什么事,他们也会向着盛影而非石嘉信,但是现在,他们跟着石嘉信一起走了——刚才,房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石嘉信他们都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到底是什么事呢?盛影明显是死于骨钉,难道说是尤思的怨气报复?难不成就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持有路铃的人,感应到了尤思的怨气,帮助她报了仇?

——

出租车上,石嘉信坐副驾,脸色阴的要滴出水来,盛福和盛禄坐在后排,手一直在哆嗦,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劲的咽唾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车子在火车站前停下,一下车,就汇入拥挤喧闹的人流当中,或许是温热的人气带来了些许安慰,盛福和盛禄的脸色没那么煞白了,石嘉信吩咐盛福:“用另一套身份证去买票,最近的一班回广西。”

盛福小跑着奔向售票窗口,盛禄斟酌着石嘉信的脸色,上下牙关都在打颤:“刚刚,刚刚那是…秦家的?”

“秦家的鬼爪。”石嘉信打断盛禄的话,拳头慢慢攥了起来,“这个杂种,她为秦家做事!”

——

天快黑时,季棠棠才回到了辉映酒店——她的头一直疼的厉害,在街边坐了很久才打了辆车回来,回房呆坐了一会,觉得肚子有些饿,又带上房卡出去买吃的,下楼梯时,明明那么宽的道,有个上楼梯的胖子偏往她身上撞,季棠棠心里烦躁,圆瞪了眼睛正要吼他两句泄愤,那胖子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个纸团,然后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儿继续往上走。

有一瞬间,季棠棠以为自己是撞了鬼了,但是手心里有纸团的感觉是真实的,她攥紧纸团,仔细回想了一下,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胖子。

在酒店隔壁的小超市,季棠棠选了个角落里的货架,借着周边的遮掩,她慢慢展开了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

季小姐你好,我是岳峰的朋友,我的车停在辉映酒店两条街外的湖南路路口,请尽快回房收拾行李,我在那里等你,原因容后解释。

67第7章

季棠棠先是愣了一下,她把纸条上的话又慢慢默念了一遍,感觉心里像是噼啪一声,闪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花。

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是这么诡异的接头方式,为什么岳峰这个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的名字忽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那个胖子到底是谁,可信吗,他跟岳峰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是真的吗,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岳峰让这个胖子来找她的吗,如果是,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找她?

很多事情,她暂时不想去想,只是单纯的觉得,再次看到岳峰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开心的。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一个人,还是应该有些朋友的,老是封闭在自己黑暗的失常的世界里,会慢慢变疯的吧——她一点也不后悔那天晚上拨了毛哥的电话,虽然如果母亲还在,会严厉地斥责她这种行为暴露行踪太过危险。

和毛哥聊聊多好啊,言笑晏晏的,这才是正常人过日子的方式。

既然让她回去收拾行李,就收拾吧,泡面不买了,随手拿了一袋吸的冻,心情很好地一边啜吸着一边回酒店,果冻凉凉的,芒果味儿,季棠棠很感慨:多好喝的果冻啊,怎么会有报道说是皮鞋做的呢,能把皮鞋做到这味道那也是本事啊…

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这么多次出发再出发,早就有了经验,摊开的东西堆成堆了一搂,直接就往包里塞,反正到了下一个安顿点了之后还得拿出来,收拾的再整齐也白搭。

不过这么装包也有劣势,看着总像是要扑出来一样收不了口,季棠棠先从顶上压了几次压不下去,索性把上面的东西拿了些出来,手臂探到底下去压下面的行李,压着压着,忽然觉得手指触到的地方有点粘粘的。

季棠棠狐疑地把手给缩了回来,手指上有淡淡的红色,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指凑到鼻端闻了闻。

血的味道。

包很大,立在桌上像一座小山,季棠棠看着包,心里有点发慌,呆了几秒之后,重新探手进去掏东西。

越心急就越找不着,抓了一样不是,另一样还不是,季棠棠发狠了,她把包掉了个个兜底,口朝下使劲甩了几甩。

所有的东西都哗啦一下倒了出来,她的那个装了很多票据和照片的铁盒子也开了口,轻飘飘的票根满地都是,季棠棠跪子,颤抖着手把票根拨开,衣服拨开,乱七八糟的物件拨开,终于在地毯上找到了几枚带血的骨钉。

季棠棠没有伸手去捡骨钉,她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毯上,面无表情地看正对面的白墙,脑子里只盘着一个念头:根本没有什么第二个有路铃和有骨钉的人,盛影间接的,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

水晶宫的酒宴快夜半时才开始散场,酒店赠送了新婚套房,苗苗和新郎会在这度过洞房之夜,双方父母、主要的亲戚和一对新人都站在门口送客,眼看着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少,苗苗有点急了,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偷偷走到秦守业身后拽了拽他衣角,低声问了句:“爸,岳峰走了吗?”

秦守业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看周围:“你跟我过来。”

声音有点大,引得新郎往这头看,秦守业哈哈一笑:“新郎官儿,借新娘子说句话。”

秦守业引着苗苗走到没人的角落里,脸色终于沉下来:“你看看自己今天像不像话,你是结婚,不是以前分手又复合,今天什么日子,你提岳峰合适吗?”

苗苗不说话了,顿了顿眼圈红了:“至于的嘛,不让嫁,还不让提啊。”

秦守业让她气的直翻白眼,顿了顿,换了个和缓的语气:“你这任性的毛病,都是我惯出来的,岳峰也是,凡事顺着你,搞得越来越无法无天。苗苗,嫁过去就是人家的人了,这性子得改改,不然迟早吃亏,懂吗?”

苗苗没说话,秦守业急了:“我说的话,听见没?”

苗苗犟脾气一上来,也是能把人气疯的主:“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我就问一句,你唠里唠叨说这么多,什么大喜日子,就怕我痛快了!”

秦守业让她噎的没话说,想想又心软,苗苗说的也对,毕竟大喜日子,不适合给她脸色看,于是服软,想捡些高兴的说:“蜜月的地方定了吗?刚听小郑他父母讲,你们好像还没决定。你以前看韩剧,那个什么名字来着,你不是一直想去大溪地吗,在欧洲还是哪?”

苗苗存心气他:“大溪地,那是我想跟岳峰去,跟他去什么去?去少林寺好了,他出家了我才清静。”

秦守业气的真想一指头戳她脑门上,苗苗沉着脸转身就走,迎面遇上过来找秦守业的秦守成,硬邦邦喊了声二叔就擦肩而过。

秦守成过来给秦守业递烟,秦守业摆摆手,然后叹气:“苗苗也到懂事的岁数了,骨子里还是个小女娃儿,结婚当玩儿一样,这以后…难说。”

秦守成自己把烟点上:“今晚来的那小伙子,听说是苗苗上一个?我看着挺不错的,长的不赖,礼数也到位,关键是,听了些议论,两人好像还挺掏心掏肺的?说是叫家长给拆了,你为什么就不同意?”

秦守业含糊其辞:“居家过日子,靠的还是实在的东西,爱来爱去那玩意儿不靠谱,再说了,论到家庭背景,岳峰上一辈是有案底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秦守成讥诮地笑:“老大,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好意思嫌弃人家的家庭背景?案底?什么案底?比得上咱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那么严重吗?”

秦守业瞪了秦守成一眼:“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绕来绕去,还绕回这事!”

秦守成冷笑:“我没说错啊,老大,有首曲子这么唱,你听过吗?”

他凑近秦守业,忽然就起了个怪里怪气的女腔:“眼见它起朱楼,眼见它宴宾客,眼见它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秦守业脸色骤变,秦守成看在眼里,嘿嘿一笑,停了唱词,神秘兮兮凑过来:“咱是什么样的人家,作孽多了,起落也就眨眼的事儿,照我说,跟着岳峰没准还好点,至少秦家出什么事,岳峰能帮着苗苗,不至于嫌了她。郑家就不一定喽,精打细算跟你结的亲,万一出了事,能撇多清撇多清,到时候苗苗两头都靠不着,惨喽…”

这话恰戳到秦守业心口上,他嘴唇嗫嚅了一下,忽然就怒了:“放你妈的狗屁,我们把眼下这事做好了,秦家能他妈的千秋万代!”

他伸手想把秦守成推开,秦守成身子晃了一晃,又站稳了不动,声音忽然就低下来,换作了恳求的语气:“大哥,都是为儿女愁,怎么就突然要杀小夏,这事我想不明白,你一刀下去,总得让人做个明白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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