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果能利用这一时机,从另一面也给老蚌同样的阻力,那有极大的可能,在短时间内,让老蚌的转速降为零。

它的蚌壳是张开的,这个时候,是剥离凶简的最佳机会!

一万三死死扣紧了绳头,同时伸出手去攥紧了船栏。

远远的,罗韧的船后退了一段之后,果然向着这里,加速了!

曹严华不敢再看,紧紧闭着眼睛,尖声惊叫:“我不想死啊!”

看鬼片时,鬼还没有出来,就吓破胆地叫,几乎要把同伴吓死的人——就是曹严华这种了。

巨大的冲力迫来,一万三牙关咬的更紧,正准备全力迎接那灭顶的一击时……

他看到,罗韧的船近距离变相扫尾,变直撞为船身侧撞。

虽然不是天翻地覆,但巨大的冲力、撞力加上水的变动拂起,还是让一万三有要翻船的惊惧感,胃部极大不适,整个人像是被抛起,又狠狠落下,眼前激起水排的墙浪,但是……

但是,他没有漏过那听起来几乎美妙的声音:那种齿轮咯吱咯吱,欲转而不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声音。

一万三躺到了甲板上,船已经被浪打湿,一躺下去,海水很快浸湿了后背,但他不在乎。

他就那样躺着,两只船几乎就快并到一起,跨个一大步就能跨过去,他看到罗韧扶着门框从驾驶舱里出来,稳着身子从工具箱里拿出了凿子和锤子。

一万三挣扎着爬起来,向船舷边爬了几步,低头去看。

老蚌就在底下,张开的两扇蚌壳分别卡在两边的船身里,徒劳地四下想转,却又像被破坏了电源的机器,嘎登嘎登,动作笨拙。

一万三哈哈大笑。

你也有今天啊。

太阳缩到云层后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海面上茫茫的,像起了雾。

刺鼻的腥味,浅褐黄色的蚌肉,在那之间,他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珍珠盒子。

又或许,只是被老蚌分泌的珍珠质给裹住了。

在蚌肉之间,还有大大小小的珍珠,不是很圆,一边光彩像略微镀了金,罗韧认识这种珠子,那个时候,想给口哨配个珍珠送给木代时,店员跟他讲过,这样的珠子叫“珰珠”,就是古人说的明月珠,白天,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珠身有一线光芒闪烁不定。

大家都挣扎着爬起凑过来,曹严华喘着粗气说了句:“都没受伤吧?”

好像没有,不过,即便受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罗韧跳下水中,半边身子倚一条船,脚踩住另一条船的船身,把凿子抵在那个骨灰盒的后头,屏住一口气,狠狠砸了一锤子。

蚌身震动,连带着船都在微微摇晃,蚌肉剧烈收缩,炎红砂大叫:“看!”

不用她说,大家都看见了,珍珠盒的盒面,忽然间漾起血一样的纹络,中间一道竖长,两边两道短小。

这个字,很好认,也最象形。

甲骨文的“水”字。

第二根凶简,果然就在里面。

一万三喃喃:“因刀致死,因水而亡,所以,这是告诉我们死亡的原因吗?”

他们之前讨论过,七桩凶案,是不是应该各有寓意呢?就像基督教中所说的七宗罪一样,分指贪婪、色欲、贪食、嫉妒、懒惰、贪食、暴怒?

罗韧否决了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神棍说,那是世上最早的七桩有记录的凶案。

因着最早,时间上的发生应该临近,不可能分门别类,你代表贪婪,我代表嫉妒。

第一根凶简是“刀”,第二根为“水”,答案似乎渐渐明朗。

第二凿,一锤定音,那个珍珠骨灰盒离体,蚌肉抽搐般翕动了片刻之后,慢慢偃息。

炎红砂怯怯问了句:“死了吗?”

罗韧没有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四下看去:“木代呢?”

木代呢?

不在你的船上,也不在你们船上吗?想起来了,那个时候,要撞船,为免波及,让她避开的。

但是,人呢?

罗韧着急起来,他把骨灰盒塞给一万三,快步上船,迅速站上了船顶,极目之内,一片沉寂,再远些就是雾了,迷迷憧憧的,连岸都看不大清。

船下头,炎红砂他们已经喊起来了。

“木代……”

“小老板娘……”

“妹妹小师父……”

罗韧的脸色慢慢转作灰白,问了句:“她会不会落水了?”

会不会是,撞船时,掀起的浪太大,把她的船掀翻了?那个时候,船刚刚撞过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的晕眩和巨大耳鸣,什么都没听见,而清醒过来之后,他只想着对付老蚌……

木代有呼救过吗?她会不会是……淹死了?

炎红砂她们好像也想到这一点了,神色惊惶地低头去看水面。

罗韧的脑子里嗡嗡的,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淹死一个人,很快的,要不了多久的。

他咬了咬牙,迎着众人惊惶的目光,一头扎进到水里。

没有太阳,水里出奇的冷,罗韧屏住气,拼命的往下,摸索,再摸索。

直到一口气再也屏不住,才反向上浮,快出水面时,他看到顶上的水花,一万三也下来了,还有炎红砂,炎红砂的腿不好,腰上系了绳子,跟曹严华说话,如果她上不来,在下头抖绳子,就赶紧把她拉上来。

哗啦一声出水,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腔,曹严华一个人,抱着骨灰盒站在船边,愣愣问他:“我小师父在下面吗?”

罗韧不说话,曹严华脸色越来越白,几乎带了哭音了:“我小师父不在下面吗?”

罗韧忽然“嘘”的一声,示意曹严华不要说话。

他屏住呼吸,眼睛渐渐亮起来,问他:“你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什么?没有啊。

罗韧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他辨了一下向,犹豫似的看了看两条挨在一起熄火的船,再次跃入水中,撂下一句:“待会让一万三试船。”

不是,你去哪,倒也说一声啊,曹严华眼睁睁看着罗韧游远。

哗啦两声水响,炎红砂先屏不住出水,曹严华知道她腿使不上力,趋身过去正要扶她,炎红砂忽然脸色大变,惊怔似的往后缩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了。

“曹……曹胖胖,扔掉,扔掉!”

扔掉,扔掉什么啊?他怀里,就抱了一个骨灰盒啊。

曹严华莫名其妙低头去看,目光所及,吓的魂儿都飞了。

骨灰盒的珍珠盒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凸起了一张怪诞的人脸,那脸左冲右突,像是随时都要破盒而出。

是凶简吗?第一根的凶简还是竹简形状,第二根为什么不一样呢?

第28章

曹严华吓的大叫一声,直接把骨灰盒扔了出去,炎红砂眼见骨灰盒是向自己这个方向掷过来的,头皮都炸起来,没命一样拿手挡了出去,挡完忽然反应过来:那是老蚌的方向!

骨灰盒万一贴回去,老蚌会不会就……死而复生了?

曹严华也想到这一点了,他难得反应快一次,关键时刻,居然大喝一声,两手抓出船栏,身子从船栏下头直溜出去,一脚踹飞了骨灰盒。

就听一万三暴喝:“你俩有病吗!”

曹严华没来得及回答,他功夫不行,收放无法自如,整个人控不住,扑通一声落水。

炎红砂回头,看到一万三怒目圆睁,像是恨不得吞了他们,身后不远处,骨灰盒正在海面上一下下的荡着。

炎红砂心虚地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曹严华扔——她挡——曹严华再踹,不明白的人看,还以为是抛球抛着玩吧,难怪一万三要发火,那是他爸的骨灰盒啊。

一万三不想跟他们两个费口舌,转身朝骨灰盒游过去,曹严华狗刨着在水面上勉强支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朝着一万三大叫:“三三兄,你当心,别伸手去碰,我刚刚亲眼看见,它要出来的样子!”

一万三的手正向骨灰盒伸过去,闻言硬生生定住,过了会转身吩咐曹严华:“拿撑篙。”

曹严华听懂了,手脚并用着爬上船去,俄顷抱了根撑篙出来,协助一万三,把骨灰盒慢慢拨近。

一万三和炎红砂也都水淋淋地上来了,一万三问曹严华:“你真看见了?”

曹严华很肯定:“要出来的样子,就像上次,凶简想从聘婷的身体里出来似的,就是这次它不是竹简的形象,好像一张脸啊……”

想起那张怪形怪状的脸,曹严华一阵哆嗦。

一万三用盘绳编了个简单的网兜,身子伏到甲板上,把网兜从船栏下放的空隙处放了下去,在曹严华的撑篙帮助下,把骨灰盒兜了起来,慢慢往上提。

曹严华和炎红砂两个屏住了气,一左一右趴在他身边,都伸了脑袋往下看,炎红砂试图阻止他。

“别,别提那么近……”

女孩儿家,就是唧唧歪歪的胆小麻烦,一万三皱着眉头,正想呛她两句,忽然砰的一声,珍珠盒面上瞬间凸起一张狞笑的人脸,像是要撞将出来。

一万三吓的手一哆嗦,网兜带着骨灰盒扑通一声落水,不过幸好,提绳还拉在手里。

炎红砂和曹严华两个刚刚被吓过,此时反而比一万三来的淡定,炎红砂甚至有几分得意:“看见没,我让你别提那么近吧。”

一万三没理会她,脱口说了句:“看!”

骨灰盒正浮在水面上,盒面平平展展,泛着米白色的珍珠莹光。

一万三若有所思:“好像刚到水里,那张脸瞬间就没了。”

曹严华一下子反应过来:“凶简怕水,它不敢直接出来!”

越想越觉得后怕:凶简之前待在老蚌体内,可以借助老蚌来去自如,脱离了蚌身之后,急着找“下家”,自己刚刚居然好死不死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如果不是炎红砂叫的及时……

曹严华打了个寒战。

但是当它浸在水里的时候,只能靠外头的盒子保护,盒子万一破碎,就等同直接入水,所以颇为忌惮,不敢立刻破盒而出。

怎么办?就这样用网兜兜着,浸在海里?

一万三斜了他一眼:“找个盆,桶,或者水箱吧,再造个金木水火土的阵,不说能顶十天半月,撑上两天是没问题的。”

曹严华这才想起罗韧走前吩咐的话:“我小罗哥让你试船呢。”

是吗?现场看起来,的确是一片狼藉,两条船都瘫痪在这,船试不好,连岸都回不去。

一万三问他:“罗韧知道木代去哪了?”

曹严华说:“看起来,好像是知道了……”

罗韧确信自己是听到了口哨声了。

说不清游了多久,口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藏在无边无际的薄雾背后,但方向应该没错,随着他不断的前行,越来越清晰了。

近处横着什么,游近了看才发现是船桨,罗韧伸手把船桨拨开:木代怎么了,连船桨都丢了吗?

只是,没空去想那么多了,再一次浮出水面,他终于隐约看到不远处横着的孤零零的小船,还有船上坐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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