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咦,外面下雨了吗?”
他是暖的,她却微凉,从外头进来,带濡湿的水气,头发拂在他脸侧,痒痒的,雨丝的味道。
木代点头,伏下脸去,下巴正挨着他肩。
罗韧说:“你放松啊女朋友,身子紧的像弓,弯弓射大雕吗?”
木代被他逗的一笑,那口气就泄了,真的放松下来。
罗韧的身体有男人的硬朗,她却是柔软的,放松下来,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起伏,呼吸似乎都在一个步调上了。
她说:“你真不知道我进来吗?”
“我大概知道有人进来,没在意,郑伯经常进出我房间的,总不见得我每次都要跳起来。”
“如果我是坏人呢?”
“如果你是坏人,你现在已经横着躺地上了。”
木代不相信。
罗韧笑笑:“真的,你鉴别危险与否不是看动静和脚步声的大小,是看有没有那股恶意和杀气,你知道吗,杀气是有温度的。”
杀气是有温度的。
罗韧有轻微的晃神。
思绪忽然飞开很远,回到了老岛的那幢豪宅,屋子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发不出声音——因为地毯有一寸来厚,踩上去松松软软。
他藏身在金身的佛像背后,看到青木从转弯处的墙角探出头来,向他比划了个手势。
明白,那意思是,安全。
他站起身,提着枪正要迈步,忽然觉得一凉。
那种四周的空气都凉下来的感觉。
果然,身后传来那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又见面了,罗。”
“罗韧?”
木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罗韧笑起来,捉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一下。
木代说:“我待会就走了。”
待会?
她赶紧补充:“早去早回啊,我和红砂两个,今晚应该可以赶到昆明,明天和炎老头一起出发,顺利的话,约莫一个星期就能回来了。”
昆明到丽江不算近,有一班常规的火车是夕发朝至,即便是坐汽车,说是今晚赶到,应该也是接近半夜了。
罗韧准备起身:“那我送你们。”
木代说:“不用,张叔帮我们找好面包车了,就在下头。车站也请熟人留了票,差不多赶到,掐点就能上车。”
话音刚落,像是佐证似的,下头有车喇叭摁了两声。
炎红砂想必是等急了。
罗韧说:“你要总这么来去匆匆,下次回来,我真不认识你了。”
木代笑着挣脱他怀抱起来,说:“我真走了,红砂指不定怎么笑我呢。”
罗韧目送着她离开,想了想,起身到临街的窗前,推开窗户。
下头停了辆白色的小面包车,木代正低着头上车,炎红砂从开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恰好看到他,大叫:“罗韧,我把你女朋友拐走啦。”
罗韧朝着她挥了挥手。
小面包车开走了,沿着青石板的街道。
过了会,有条微信进来,木代单独发给他的。
“看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罗韧心里咯噔了一声,走回床边,把枕头掀开。
枕头下头,靠床框的地方,有个黑色的丝绒长条袋。
伸手拿起来,只凭手感,就知道是什么了。
冰冷、坚硬、流畅的刀身。
打开了看,是直刃钢刀,和他原先的那把很像,牛皮质的黑色刀鞘,扣带处凹印着小小的标记。
罗韧拿近了,侧着光看。
看清楚了,那是个小口袋,口袋口还扎着扣绳。
罗韧伸出手,摩挲了好久,突然笑起来。
起身之后,依着惯例,先去隔壁存放凶简的房间。
电脑已经黑了屏,随意点触,屏幕又亮起来。
七张照片,一字排开,差别显而易见。
罗韧站着不动,很久之后,才转身去看那个鱼缸。
这样的变化,有什么意味吗。
他沉吟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沙发的位置低,抬头看,像是仰视那只凤凰了,隔着缸水,可以隐约见到墙上模糊的地图。
地图?
罗韧的心里微微一动。
为了佐证,他找了支镭射笔,去到鱼缸后头,打开镭射线,变换了几次角度之后,选定了方位。
镭射线不偏不倚,贴合着那只凤凰微微扬起的尖喙延伸开去,在地图上打下一个亮点。
原本,是需要到地图那里确认方位的。
但是现在不用了,因为打下亮点的那个地方,摁着根摁钉,为了跟找到凶简处插的红色摁钉做区别,他当时,特意选了根蓝色的。
贵州,四寨。
为了确认,罗韧把鱼缸挪了个角度,挪动的时候,缸水左右晃漾,待到完全静止,用镭射笔从凤凰的尖喙再试,还是同样的位置。
也就是说,不管把鱼缸放置在哪个位置,高或者低,左或者右,凤凰尖喙所指的,只有一个方向。
罗韧在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
——最近,关于凶简,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不对的?
炎红砂第一个回:“没。”
紧接着是曹严华和一万三,都没有。
木代没有回,罗韧先还以为炎红砂的回复同时代表了她的,正沉吟间,她的电话打过来了。
背景音有点杂,可以想象到是在高速大巴上,他听到木代说:“你等一下,车子后头空,我去后面的座位给你打。”
她选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那时候我开灯看了,但是没什么反常的,就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自己睡的迷迷糊糊,感觉上出了偏差。”
罗韧问她:“大致是个什么形状,说的出来吗?”
这对木代来说有点难度,她不是一万三,对这种线条或者形状的敏感度很低。
罗韧说:“不用急,咱们慢慢来,你先闭上眼睛。”
大巴有点晃,木代慢慢闭上眼睛,右手试探着伸出去,触到了前座的椅背。
她努力试图还原前一个晚上的感觉。
罗韧引导她:“大致是个什么形状?”
“好像是个人。但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古代人还是现代人?”
说不确切,毕竟穿的不是长袍大袖,姑且算……现代?
罗韧想了一下:“那个人的手,是什么动作,胳膊是张开的,还是并在一处的,或者只是自然下垂的?”
木代仔细去回忆,有些迟疑:“一只手是下垂的,但是手里好像拿着长的什么东西,另一只胳膊,胳膊上挎着什么……”
挎着什么呢,昨儿个晚上,她想了好久,只觉得是个圆不溜秋的……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反应过来了:“挎着个篮子。”
篮子?
罗韧脱口问了句:“那另一只手上,你说的长的东西,是不是扫帚形状?”
扫帚?
是的,帚身长长的,末端像个三角,是扫帚。
木代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罗韧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说出是个扫帚来了呢。
脑子里有什么画面,渐渐清晰。
那是个年轻的农家女子形象,系围裙,戴蓝印花布的头巾,右手握一把扫帚,左手挎了个篮子,胳膊上还吊了个包袱。
那是在……奁艳看到的。
第6章
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
搞装修的师傅已经在丈量门窗尺寸了,拿着粉笔在地上画间距,郑伯觉得自己效率真高,赶得上改革开放之初的深圳速度了。
他心情大好,透过落地大玻璃窗看外头渐渐热闹的街道。
咦,那个走过来的,是……罗小刀?
郑伯大为欣慰:居然知道过来帮忙,真是孺子可教……
然后,他目送着,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