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木代:“受伤了吗?”
木代摇头,没吭声,身子还有点抖。
罗韧凑到她耳边说:“你这一趟也算牛了,跟野人打架、掉过井、抱过死人,木代,你要是个男人,这趟经历,能让你骗到不少妹子。”
木代抬头看他。
罗韧说:“真的,以前,在菲律宾,我去酒吧喝酒都不花钱的,往那一坐,说一句我连死人堆都爬过,大把的姑娘请我喝酒,眼睛都放光的。”
木代瞪他。
“不过马来人种,我审美上还是有心理障碍的。但凡我能克服这种障碍,木代,现在也没你什么事了。”
木代笑起来,罗韧低头,亲亲她脸,问:“还好吗?”
她点头:“还好。”
那一刻天旋地转,慌乱的伸手去抓,她知道是炎老头的尸体,但没办法,只能抱住,死人的冰冷,近的没有间距的血腥味,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
后来罗韧叫她,她跌进他怀里,真好,怀抱是有温度的,独有的气息,有力的心跳。
她也抬头看井口。
当时,她攥着绳子,绳身突然下撤的时候,整个人猝不及防被带了下来,只听到炎红砂的尖叫。
出事了吗?红砂怎么样了?
是……野人吗?
曹严华觉得自己快躺不住了。
他夹着腿,两颊肥嘟嘟的肉被尿意激的轻颤,用口型问一万三:“三三兄,你不上厕所?”
一万三不动如山,躺的无懈可击。
曹严华心说:不行了,我不行了。
古人说过,活人不会叫尿憋死。
曹严华今儿个总算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要么勇敢的爬起来尿,要么尿档里,tr ntbe,总得be一个的。
实在……憋不住了!
曹严华腾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拎着裤子就往外跑,甚至顾不得去看野人在哪,到了洞口,拉链一开……
那种极致的欢悦,曹严华热泪盈眶,他想唱歌,任何可以舒展胸臆的歌……
身后,传来喘着粗气的嗬嗬声。
美妙的旋律骤然停止,梦想照进现实,云头落到平地,尿也停了,吓停的。
曹严华提着裤子,抖抖索索回过头来。
这是一个野人,是的,自己那肥嘟嘟的敦实身材,到了它面前只能被称作娇小——它浑身都是黄棕色的毛,指甲……或者叫爪子更合适些?
爪子尖尖的,感觉在石壁上随意一抓,石屑都会簌簌往下掉。
胸部……
对,扎麻说的没错,是女野人。
她有头发,黑褐色的,到肩,乱蓬蓬,像草,一对黑色的眼珠子,从上到下打量着曹严华。
曹严华慌了,这个时候,他只能进不能退,毕竟,退一步就是悬崖峭壁。
野人身后,一万三沉稳的……继续躺着。
曹严华侧着身子,贴着石壁往里挪,野人也随之转过身子,目光不离他左右。
曹严华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真情……对,善意的笑容,不分种族和国界,只要用心,就一定能感受到。
于是他对着野人挤出了一个自认为的善意微笑。
“人……人有三急,我出来,方便……我这,这就回去……”
野人脸上没表情,或许是表情被毛给遮住了?
对,要看着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做心灵的沟通。
曹严华看着野人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吱呀吱呀地开了天窗。
“那个……有话……好好说……”
他继续挪着步子,往里,再往里,眼看着就快挪到一万三身边了,女野人喉咙里忽然发声,大踏步往前……
这是要扑过来吗?曹严华强自镇定的神经噌噌断弦,紧张到无以复加之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把拎起一万三,尖叫:“他!就是他!他装睡!他其实早就醒了!”
一片混乱。
头发忽然一痛,是一万三伸手揪住他头发往下扯:“曹胖胖,我算认清你了……”
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栽倒……
倒地之后,山洞里好像就安静了,野人始终站在不远处,没扑过来,也没出现臆想中的凶性大发的场面。
好像有点不大对,曹严华和一万三对视一眼,慢慢抬头。
野人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她手一扬,扔过来什么东西,落地骨碌碌地滚。
那是两个……野苹果?
女野人鼻孔里喷了两下气,走了,这次脚步声很重,像是故意在踩,到洞口时,毛茸茸的胳膊一伸一吊,整个人就下去了。
曹严华和一万三连滚带爬地追到山洞口,趴着石边下望,看到野人黄褐色的身形在林子间腾挪跳跃,一会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了,曹严华拿胳膊捣捣一万三:“三三兄,她给我们苹果,是给我们吃吗?”
“好像是的,她一伸手就能把我俩碾死,总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要拿苹果毒死我们。”
曹严华觉得想不通,但也懒得去想了:“不死就是好的,管它呢,我们先吃,都几顿没吃了。”
他小跑着回洞里,捡起那两个苹果,回来递了一个给一万三,一万三伸手去接,接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再抬头时,眼神可以杀人了。
曹严华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也想起了几分钟前的事,飘渺的,很不真实,他希望从没有发生过。
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
曹严华看着一万三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希望三三兄透过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由衷的内疚和发自内心的善意。
他把两个苹果都给一万三递了过去,结结巴巴:“三三兄……这个完全是……误会……”
不知道是不是井下缺氧,木代开始头晕。
她跟罗韧商量:“咱们慢慢地上去,距离井口近一点,但别上去,我可以抱元守一,去听周围的动静。野人如果在井附近,呼吸那么重,我能察觉的。如果它不在,我们赶紧出去……”
“有把握吗?”
木代笑,她伏在罗韧胸口,低声说:“一定有把握的,我也怕的,否则刚露头,它在上头张嘴就是一口,我脑袋也没了……”
罗韧也笑,笑着笑着,身子忽然一震,脑子里有极细小的火花闪了一下。
木代察觉到了:“怎么了?”
罗韧抬头,盯着炎老头的尸体看:“木代,我们先上到哪里。”
他撑住井壁,很快挪到了炎老头的尸体旁,屏住一口气,抬手推开他的头,仔细看他咽喉。
木代随及跟上,她目光尽量避开血腥,问:“怎么了?”
“不是野人咬的,用你的话,野人这一口下去,炎老头的脖子也该断了。”
木代心里咯噔了一下:“人?”
“人。”
第19章
“不过……”
罗韧指着炎老头的身子:“身上的抓痕,是野人抓的。因为普通人的手,没这样的力度,手指之间的间距,也没这么大。”
木代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人和野人之间的……合作?”
“有这个可能。这个野人在某些事情上,表现的有些太聪明了,而且不是动物该有的那种聪明——在树上刻痕,用扫晴娘装神弄鬼,更接近于人的做法,我起初猜测是凶简在野人身上。现在看来,倒像是有人支使它做事。”
他托了一下木代:“来,往上。”
两个人小心的向井口上挪,才移了几米,上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罗韧觉得不妙,推木代:“要赶快!”
还是没来得及,话音刚落,井口俯下野人的头来,目光直溜溜的,看罗韧,又看木代,壮实的身子几乎把井口都遮住了。
木代紧张地心砰砰跳,轻声问罗韧:“她要干嘛?”
罗韧说:“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填井。”
木代一下子想起了炎红砂挖出的井土,还有两个人一起抬出去的那块木板。
罗韧附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这个距离,木代,你提气,我用力把你托出去。她要填井的话,总要从井口离开弯下身子去拿东西的,就趁着这个间隙,你出去,引开了她,我再出。”
迎着野人的目光,木代点头,说:“好。”
罗韧亲亲她面颊,说:“别怕。”
他缓慢的变换姿势,两腿撑壁,两只手臂收拢,叉起,下放,木代也扶住井壁,两只脚踩到罗韧的手上。
木代体重轻,又有轻功的底子,几米的距离,上去的几率很大。
野人的喉咙里滚着发声,木代一颗心跳的厉害,其实这个计划,凶险的地方还很多,但是……
井口一亮,罗韧对亮度的变化极其敏感,一声低吼,双臂用力狠狠上抛。
木代瞬间就出了井口,罗韧这一抛力度好大,到力道尽头时她半空猱身翻转,头下脚上,说巧不巧,正看见野人抱着木板愤怒抬头,木代想也不想,一个巴掌抽了过去,借力足踏木板落地,落地就跑,尽量朝离井口远的地方跑。
而且学乖了,手一伸,头发全拢到前头,说死也不在一件事上栽两回。
野人身形壮大,扑势虽猛,但动作到底笨重,木代身法轻巧,短时间内倒是还能和野人周旋,但免不了险象环生。
正气喘吁吁,忽然听到两声枪响,急回头去看,野人似乎支不住,晃了一下身子跪倒,木代疾步冲到罗韧面前,罗韧扔了抢,抓住她手:“走。”
木代脱口问了句:“不要枪了?”
“子弹打完了。”
迅速撤进林子,还没跨上两步,脚下忽然一绊,回头看到是躺在地上的炎红砂,吓的心头一突,罗韧把炎红砂抱起来,示意木代跟着走,木代以为是要逃跑,谁知道跑出几步之后,罗韧选了个隐蔽的位置,把炎红砂放下来,又掩身在树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