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承诺吗?罗?”
“你哪次做到了?你有没有对你漂亮的小女儿讲过,‘爹地一定会保护你的’,结果呢?”
“你带着你的人,冲到我的地盘,结果呢?你活着走了,他们死了。”
她的笑意大盛:“这一次,你还是做不到的。”
罗韧哈哈大笑,笑声尚未止歇,匕首出鞘,雪亮的锋刃自左右手掌心划过,直直掷向猎豹,与此同时,整个人如同悍然冲击的兽,向着猎豹扑了过去。
猎豹冷笑一声,侧身避过,但罗韧早已算好,自己扑的方向正是猎豹躲避的方向,时间上计算的刚好,几乎是直撞上她,然后迅速锁她咽喉。
沾满血的手掌摁住猎豹的咽喉,她的皮肤像是受了腐蚀,有丝丝烟气逸出。
猎豹笑,伸出手来,握住罗韧胳膊,然后往外拧转。
如同亚凤一样,她的力气大的惊人,但不同的是,猎豹本身就是一个强悍的格斗者,一般程度的伤痛,她永远不会放在心上。
罗韧心念急转,突然间猛地把头撞向猎豹脑袋,同时横腿一扫,狠狠带着猎豹倒翻在地,两人几乎是同时触地又同时翻身站起,隔得不远,相对冷笑。
似乎势均力敌,但罗韧隐隐觉得不对:猎豹像是没有使出十分劲力,为什么?
一横心,不管了。
他同她有仇,他要拿命搏,博了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拼,他的塔莎还有兄弟们都白死了,木代也保不住。
罗韧一咬牙,再次冲上去。
猎豹的肢体,像钢铸铁打,速度快的可怕,和他对战,像猫戏老鼠,又像武师带着刚入门的徒弟嬉戏,她不怕受他拳脚,脸上始终带笑,那只独眼里的意味深深长长。
曹解放惊恐的在边上扑打着翅膀,乱跑乱飞,慌的叫都叫不出来。
蓦地有人影翻进林子,大叫:“罗!”
是青木!
他听懂自己那句话了。
——晚上出去吃吗?换换口味。
之前吩咐过他,没有要事,不要离开聚散随缘。
时间仓促,转念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还好,青木还是听懂了。
罗韧胸中气血上涌,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菲律宾、征战的修罗场,他的每一个生死过命的兄弟,不管是青木还是尤瑞斯,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下一刻怎么做。
罗韧大吼:“带木代走!”
与此同时,横腿扫翻猎豹,猎豹骤起的速度惊人,罗韧拼着胸腹受她重击,跟她绞翻在一起,一瞥眼看到青木似有迟疑,怒喝道:“这是命令!”
这不是厮打,这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有流血死亡,也有征战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把木代送出去,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少特么婆婆妈妈,这是命令。
青木咬牙,迅速奔到木代身边,把她往肩上一扛,最后看一眼罗韧,向着林子外头冲去。
罗韧使劲浑身的力气,再一次把猎豹掀下,手掌一翻,现出带血的匕首来。
猎豹看着他笑,并不挣扎,说:“罗,杀了我啊。”
罗韧的脑子嗡嗡的,耳边回荡着无数声音。
——尤瑞斯说:罗,我学不会游泳,我会淹死的。
——清晨,薄雾的林子,他的兄弟说,罗,算我一个,也算我一个。
——深夜的港口,塔莎搂着他的胳膊不放,说:爹地,你会来澳大利亚看我吗……
罗韧双目血红,匕首旋即刺落。
身后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爹地!”
青木咬牙,发足狂奔,快出林子时,身子陡然一震。
他听到枪声。
不止一枪。
青木回头,看向林子深处,像是回到菲律宾时征战的丛林。
枪声过后,那里就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追出来。
他站了一会,忽然一转身,大踏步走了回去,腿上的外接钢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承受不了他重重踏步时的压力。
罗韧倒下了。
不知道他中了几枪,身周都是血,整个人躺在血泊里,眼睛睁着,胸口剧烈的起伏。
猎豹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捻下头发上沾着的碎叶子。
而站在罗韧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青木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了。
那是塔莎,端着枪的塔莎,一年多前,他在獒犬的胃里掏出一枚混着骨碴的彩虹发卡,那是他跟塔莎的最后接触。
猎豹浅浅打了个呵欠,从地上站起来,向着青木微笑。
说:“两个人,你只能带走一个,选吧。”
青木的脸上毫无表情,喉结都没有滚一下,过了会,手一松,木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第25章
有一明一暗的光打在眼睛上,好像微弱的召唤。
知觉开始恢复,人还是趴在地上的,身底却是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凉,换地方了吗?
木代疲惫地睁开眼睛。
是换地方了,不是在地下室,是个砖头房子,水泥地,高处开了小的气窗,远远的,可以看到似乎是信号塔,夜色中,光一明一暗,隔一会就打一次。
脑子昏沉沉的,想起身,却又腿一软摔在地上,频繁被用药和饥饿对她的身体机能和反应能力都有影响,木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比从前傻了。
她坐在地上发呆,然后拼命的去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猎豹忽然带人进来,让人摁住她给她注射针剂,她拼命挣扎,最终还是倒在地上,看到半开的门口,露出一双小姑娘穿的,精致的小皮鞋。
这里还有小姑娘吗?
可是她没法多想了,沉重的眼皮阖上时,努力地一遍遍对自己重复:不要睡死,一定不要睡死。
再然后呢,意识就飘忽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呼吸困难,紧接着,又好像听到罗韧的声音。
她想不起来了,所有的意识都终结在骤然响起的枪声里。
罗小刀来过吗?是不是试图救她?一定是,否则的话,猎豹为什么无缘无故给她换地方呢?枪声是怎么回事?罗韧是不是受伤了?
木代的眼皮跳起来,她有点心慌,踉跄着奔到门边,砰砰砰地砸门,叫:“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没人理她,自己很快也喊没了力气,换了旁人,或许就终止这种无谓的尝试了,但她偏不。
她背倚着墙坐下来,右手握拳,心里默数,每休息五秒,就抬手拿拳心往门上砸一次。
最初习武的时候,梅花九娘问她:“木代,你怎么样才能敲开一扇别人不愿意给你开的门?”
她皱着眉头想很久:“跟人家说好话吗?”
梅花九娘回答:“一直敲。”
这一招管用,练武的时候,感受尤深,再复杂的招式,一直练个几百次,也能运用自如。
记得当时她问:“师父,如果一直敲都敲不开呢?”
梅花九娘笑起来:“你个傻丫头,如果一直敲下去,门就会被你敲出个洞,别人给不给你开都不打紧了。”
也是哦。
黑暗中,她面无表情,每隔五秒就抬起手臂砸门,那单调的砰声,也像信号塔上的光,起、落、起、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开关揿亮,刺眼的光线,木代拿手遮住眼睛,过了会,才抬头去看。
是猎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木代不想站起来,她盯着猎豹,掌心向上,抬手伸到她面前:“我要吃的,还要喝水。”
猎豹颇为玩味地打量着她,她的手下从外头进来,给猎豹拿了椅子,猎豹坐上去,朝那人示意了一下,过了会那人又进来,给木代递了瓶矿泉水,还有几片面包片。
木代伸手去拧瓶盖子,手臂上没劲,拧不开。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你换了地方吗?”
木代不理她,把矿泉水瓶摁在地上,带了胳膊的力量去拧,手指手心一直打滑,还是拧不开。
“罗今天来救你了,还抱过你。”
木代低着头不吭声,把瓶口送到嘴里,用牙齿狠狠的去咬转。
“他中了四枪。”
瓶盖就在这个时候被咬转开了,咯嘣一声落到地上,木代仰起头来,咕噜噜灌了一大口,腮帮子鼓着,看天花板,猎豹看到,她的眼角慢慢有莹光闪烁。
“你都不问问我,他死没死吗?”
木代看向她,忽然“扑”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全向她喷了过去。
猎豹倒没有留意刚刚她那口水竟是没咽下的,虽然避的快,但木代这一喷,水花四溅,自己半身上还是沾了不少,那个手下恼羞成怒,大踏步往木代过去,刚抬手想抽她,猎豹说了句:“你出去。”
木代咯咯笑起来,眼睛一直盯着猎豹,手上撕了片面包条,直直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干嚼。
猎豹说:“小丫头,你这样很不聪明,你应该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木代低头喝水,喝完了,手背抹抹嘴,很是无所谓:“反正,作对不作对,都是一样下场。那还不如喷你一口,我心里舒服。”
猎豹并没有被她激怒:“晚一点,我会去看罗,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吗?”
木代正举了瓶子喝水,闻言身子一僵,手停了不动,瓶子里的水止不住惯性,向着这边漾起,又漾回去。
猎豹笑起来:“忘了告诉你了,他没死。让他死可不是我的目的,塔莎的枪和子弹都是特制的,攻阻力弱,近距离开枪,不会形成穿透,但受伤流血都难免。”
木代的声音发抖:“塔莎?”
是她听错了吗?猎豹口中的塔莎,和罗韧说过的那个塔莎,是一个人吗?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昏迷前,看到的那双精致的小皮鞋。
猎豹伸出手,不轻不重,“啪啪啪”拍了三下。
门外响起蹬蹬的脚步声,有个金发的小姑娘跑进来,欢快地叫:“妈咪。”
像是故意表演给木代看,猎豹柔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塔莎,琳达,爱玛,妈咪喜欢哪个名字就是哪个名字。”
“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