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生活如此的艰辛,精力如此珍贵,像我们这样的平头小百姓,谁会白费力气,每天怨天尤人,呼天抢地?

爱与恨,需要的是酒足饭饱之后的力气!

那可都是由一个一个的馒头,一个个的包子,一碗一碗牛肉面,一根一根双汇王中王,还有一张一张的人民币堆出来的!!”

Simon张那样的斜着眼睛看我。

我也看着他。

他自动让开路,用手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拉开了玻璃门。

任子熙看到是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一只回光返照的妖孽,燃了。

她似乎放弃勋暮生,转而开始骂我。

不过我没有放在心上。

我救了她,出于我伟大的普世价值观,还有国际\共\产\主\义精神,我不要求回报,可也不能圣母到再让她践踏出气。

我去扯勋暮生,他却好像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现在的他干涩的像枯枝。

最后,我用尽透支了40小时之后,身体中仅剩的力气,把他推了出来。

他依然看着任子熙。

玻璃门滑上,一切变成了无声的影像。

现在,我穿了12公分的高跟鞋,很高,我抬头,就能触摸到勋暮生的脖颈。我有些半强迫性的让他的头颅转向,最后,背对着那些影像,无论任子熙在做什么,都背对着她。

勋暮生像戴着一个面具。

空洞的像个壳子。

我的手用些劲,让他微微低头,与我对视。

我说,“我送你回家。”

他像是听见,又像没有,最后,他垂下眼睑,点头,只轻轻说了一声,“好。”

这次是我用力拉着他的手,走出压抑的空间。

我直接把车子开回勋暮生那个号称豪宅的公寓,停在寂静的院子中,虽然是隆冬,院子中却郁郁葱葱,种满了从欧洲直接移植过来的、在冬天也能翠绿的小草和珍稀的花卉。

我让他上楼,他却直接走向地下停车场,说要出去喝酒。

叹了口气。

“别开车了,你现在这样子,……,算了,我陪你好了。”

于是,我开车载他到附近一个很安静的Bar,他要了威士忌,纯酒,不加冰,他就这样倒在杯子中,三口就喝完,再倒。我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以为他想要说些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说。

手机响,短信。

Simon:要是我过劳死,请把我的抚恤金寄给我妈,然后把我的骨灰加满了鲜花,撒向大江大河。

我:咱们还有抚恤金?ET好像是社\会\主\义中的资本主义吧……

Simon:……万恶的资本主义,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过了半个小时,Simon给我发了短信:啊!!!!!!!!!!!七少发人过来了,我要回去挺尸。

我:好好挺。

“是谁?”勋暮生忽然发声。

我,“Simon,他说如果过劳死,他想要抚恤金,然后要把骨灰加上花瓣撒向大江大河,呵呵。”

“为什么?”

我一愣,“他妈似乎病着,需要钱治疗啊。”

勋暮生,“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挫骨扬灰?还要撒向江河?”

忽然想起来,勋家是旧时的家族。他们的家族成员最后的归宿一般是装入棺材中,安葬进纽约长岛的勋氏家族私人墓园。他们的人,活着的时候不会像升斗小民,用一生的积蓄供一套房子,死去之后,也不会让普罗大众,把自己烧成骨灰,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挤进只能放的下一个小木盒子的空间。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本身就是由物质构成,想要活着不被人践踏,死的有尊严,谁说不需要大量的金钱?

我,“这是开玩笑的啦,而且,周公邓公不都是这样吗,向伟人看齐!”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周公、邓公……你在说谁?”

转念一下,有些冷笑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从事实上来讲,勋暮生都不能算是中国人。他不理解这么无聊的比喻啦。

我摇头,“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空杯子和空了半瓶子的酒。

“还要喝吗?”

“够了。”勋暮生让酒保把剩下的酒存起来,起身,对我说,“走吧。”

出去的时候,下了雪。这应该是晚冬、初春最后一场雪,不像冬天时候那样厚重,雪花都是轻薄的,一点一点飘落。天空中带着薄雾,像狄更斯笔下的伦敦。

在车子上,我开了一会儿暖风,见他坐着不太舒服,我就把副驾的座位向后调了一下。

我,“躺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勋暮生看着车窗外,在我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说,“今天,住下吧。”

我换挡,发动车子,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好。”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听到的回答,他的视线从窗外转向我,“我是说,在我那里过夜。”

从观后镜中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打左转向灯,我把车子从park车的地方开了出来,这才回答说,“我听到了。”

“可能要上\床。”

我一扭头,乐了,“你不会。”

勋暮生瞪了我一眼。

我的车子开进了交流道,“这个时候,你不会制造出另外一个任子熙。”

安静。

我专心开车,不再看他。

狭小的空间中,只有呼吸的声音。

很久很久之后,他说,“你都知道……”

我,“嗯。那场偶像剧的发布会,就是让任子熙名震娱乐圈的那个偶像剧的发布会,你和任子熙吵架,我听到了。她嚎叫过,说你失去恋人的日子中,是她陪着你过来的。”

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再说了,就听见勋暮生的声音,像是清淡的薄雾。

“任子熙,她帮过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娶她,可是……Arthur不同意……再后来,任家的生意出了问题,他们借了很多钱做空人民币,……”

“我答应过她,要帮她,帮她家里,可是,Arthur还是不同意,他说,她,她们不值那么多钱……”

做空人民币,一场豪赌,牵扯的金额不下10个亿,那可不是嫁娶一个姑娘就能平仓的。我点头,附和道,“没错,是不值那么多钱。”

勋暮生厉声问我,“人的感情可以估价贩卖吗?”

他已经钻了牛角尖了。

我无奈,把车子停在路边,开了双闪,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感情是奢侈品,是不能估价的,但是人是有价格的。就好比A国一条人命值700万美金,可是我们一条人命20万人民币。任子熙是贵族,任氏家族嫁娶也是有价格的,但是显然,在四少眼中,她绝对不值10个亿。”

“那你呢?你也有价格吗?”

我一摊手,“当然,我是贱\民,当然不能和任子熙相比。我的价格就是当时和你签约的价格,20年的合约,10%的抽成。”

突然,他扣住我的手腕,用力大到似乎要折断!

勋暮生似乎咬牙切齿的问我,“你说,给你多少钱,才可以和我上\床?”

我平静的看着他,摇头,“没有价格,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是没有价格的,那不是对无尽的金钱和极致权力的屈服,所以也不会被金钱或者权势收买。”

事实证明,我对勋暮生的感情,甚至经受得住死亡的考验。

即使死去,即使转世,也无法让我忘记。

虽然,那不是爱情。

……

“你对我的感情?”勋暮生的眼神似乎很茫然,“那是什么?”

我回答,“你是我的朋友,永远都是。”

虽然,我抚上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松开。

“不会上床\?”

我认真想了想,前世今生,许多许多,然后下定决心说,“不会。不过我们可以盖上棉被纯聊天!”

他一怔。

随即,我看到他的眼中慢慢聚集起一层极其复杂混乱的情绪,却让人看不清楚,好像深渊一般,晦涩又深暗。

我坐正了身体,继续开车。

……

“你不是调查过苏离?”

我点头,“嗯。”

“查到了什么?”

我看着前面的路,路灯下,一层一层昏黄圆圈,一直到这条路的尽头。我摇头,“没有。”

良久,他像一个历经沧桑的人,漫不经心的诉说,“苏离……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却一直到她死,都把我牢牢钉死在‘朋友’这个位置上,……你也要这样做吗……爱丽丝?”

……

我轻轻问,“她是怎么死的?”

前世今生,以我对于勋暮生的了解,他才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因为‘苏离’有别的男人就杀了他男人,逼死她。‘苏离’的男人一直都有,简直就好像日生月落一般的客观存在,又不是‘她’跟了勋暮生又背着他偷汉子,给他戴上一个大绿帽。

‘苏离’,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我不记得了,所有信息被销毁,档案被封存,而当事人都三缄其口。

究竟发生过什么?

“自杀。”

“为什么?”

“因为……勋世奉的命令让我放弃她。勋家第一条铁令,君让臣死,……不能反抗。其实,任子熙说的对,我不是他弟弟,我就是勋世奉的一条狗。”

我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开车。

当我把车子停在这个种植着昂贵小草和花卉的园子的时候,勋暮生已经睡着了。他歪着头,躺在副驾的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不自然的蜷缩着,以胚胎的姿势窝在椅子上。

我打电话上去给Max大叔,“大叔,我就在你楼下,七少醉了,你快下来帮我扛一下他啊!”

锁上手机,我扭头,借着路灯的光,忽然看到他的左眼角,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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