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忽听子昊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道:“困了我在这儿,天长地久的,不觉无聊?”
子娆凤眸微眯,映着他隽冷的身影,深深浅浅透着媚冶:“怎么会呢?让你陪我下下棋,看看书,扫雪煮酒,焚香调琴,听雨赏月,事情可多得很。若你再看那些没完没了的折子,我就一把火都烧了它们,若谁再惹些乱七八糟的事来烦你,我就一个个都将他们杀个干净,就让你在这儿安心静养着身子,天长地久的,岂不更好?”
她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着,吐气如兰,绕指成柔。
子昊斜睨着听她说话,薄唇淡勾,终忍不住泛出笑来,侧身掩唇轻咳了几声,那一丝笑意却越来越深,低低道了一句:“胡闹。”
子娆“扑哧”一声笑道:“可算见着笑了,气消了吗?”见他微蹙着眉不说话,轻轻再道,“这些日子你可觉着好些,那毒有没有再发作过?晚上睡得好不好,还咳得厉害吗?”
面前幽邃的目光之后有着微不可见的疲惫,子昊笑容微微一敛:“一句进了魍魉谷就半点儿消息再没有,还放雪战带伤回来,我是能吃得下,还是睡得香?两天赶了近千里路,你说好还是不好?”
子娆绕到他身后,攀了他的肩膀轻轻晃:“好了好了,都是我错还不行吗?”子昊忽然唇角一紧,脸色略见苍白,抬手阻住她,却不说话。
他的手凉如冰雪,一丝暖意也没有。子娆觉着不对,隔着衣衫,隐隐触到他肩头有些异样,似是底下缠着绷带,心中惊诧:“这是怎么了?”
子昊合了合眼,淡淡道:“没事。”
子娆道:“你不说,我问离司去。”
子昊知道也瞒不过她,她若追问起来,离司怕不只说得更细,遂避重就轻,三言两语略说了原委。子娆仔细端详他脸色,指尖轻轻挑过他领口,透过云丝暗纹的边缘觑见里面雪白的绷带,俯身低声问道:“那且兰公主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竟让你这么上心,连性命都不要了?”
子昊瞥她一眼,向后靠回软椅上,“瞎说些什么?”
子娆见他面露倦意,幽幽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打小便这么个脾气,凡事心里有了计较,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得按着你的意思办成了它。我知道,你这番来楚国,定是还有些别的事,不管是什么事,先好生歇会儿,就算睡不着,也养养神。”
子昊淡淡应了一声,这时心神松散,一阵阵疲惫像是从骨子里阴阴泛出来,沉沉合上双眼,身畔忽然落下暖意,朦胧间他极自然地将那搭来锦毯的手儿笼住,温软柔荑如同乖巧的雏鸟,顺从地卧在他的掌心,身边静静相依的女子,幽雅似水的淡香,牵起心海里最深的安宁……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日暮,雄关,边城。
千里夕阳,沉沉叠染峰峦,当中盘踞的城池如沐残血,在苍山峻岭间显示出一种绝美的雄伟。前方目所能及之处,穆国大军的白虎战旗迎风张扬,作势欲博的神兽与烈烈展翅的火鸟朱雀遥相对峙,伴着如海苍山,渐渐淹没在天地暗红的色泽深处。
十日之间弃守三城,穆国军队像是见证烈风骑战无不胜的强大实力,一改先时嚣张,接连放弃曾经攻占的城池,一直退出楚国国境,最终驻扎在两国间这座以险峻着称的穿云关。
前方战事朝夕数变,战报如雪飞至,当朝立下军令状的皇非却同含夕公主出双入对游湖行乐,衣不带甲,剑锁红楼,一派闲暇羡煞群臣。
楚王御旨赐金宴,少原君府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公侯将相醉门庭,丝竹声声直遏云霄。
不日之内,昔国战船穿麓岭、过清江,入洛水,一万良驹如约送至。
轻歌曼舞花月夜,三千里兵行将走。
上阳吉日,二十八幡金桅彩雕丹凤御舟起驾西行,三十二虎贲战船随行开道,沿途千帆侧避,少原君奉旨陪同王后、公主前往清台山进香,两天后,人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穿云关楚军大营。
险峰孤亭,寒涧飞霞,人是翩翩风采,酒是碧色如玉。
皇非一向不喜欢独酌,再好的酒一个人喝总觉得欠了回味,可惜能够一起喝酒的人,举世滔滔,寥寥无几。独自把盏赏玩,遥望山间古道,他目光之中似是意有所待。
未过多久,山前古道之上徐徐行来一乘八抬金顶软轿,轿子走得并不快,却只一转便到了近前。抬轿的几个侍童皆身穿淡黄色云丝锦衣,背插紫鞘蛟纹长剑,山风中步履轻灵,一色的眉清目秀、俊俏可人。
软轿停在亭畔,当前两个侍童先取出张纯白底织金云纹锦绣长毯一直铺上亭中,再有两人手捧羊脂白玉瓶,点点清露压下轻尘飞浮,后面侍童跟着挑起四盏九色琉璃灯,分立两侧。
迎风深嗅,似曾相识似曾见,赤峰山巅曼殊花的气息,夜幕中幽幽绽放。皇非唇角略扬,笑看着几个侍童细细掸了衣袖,躬身打起轿帘。
卷帘半垂,当中整张白色虎皮铺就的软榻,一人红衣乌发斜卧其上,猊兽镏金熏香炉,缭绕一缕轻烟如雾。
皇非黢黑的瞳仁,微微一缩。
金流苏,碧玉钩,雪毯上曳过重锦朱袍色若云霞,其间精美的金丝绣线如火般烧出华美纹路,暮色里耀出金辉来,直照得人眼目欲花。
透亮洒金薄纱帷四面垂下,八角亭中明灯高悬,顿见流光溢彩。一袭墨发垂肩,如同夜色织出冰凉的锦缎,来人缓步徐行似踏煊煌天阙,周身隐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势。在他步入亭中的一刻,四周幕帷忽然无风自舞,而皇非自始至终保持着静坐的姿势,逐日剑深敛鞘中,寒若秋水。
侍立在外的八名黄衣童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只一步,再看亭中灯下,一人把盏淡笑,一人拂衣落座,先前那股森冷的剑气仿佛只是刹那间的错觉。
“皇非,一别三年,你的逐日剑还是这样叫人心醉神迷!”
灯色璀璨,一把低沉动人的声音恍如薄暮私语,若即若离,却又清晰地传入耳畔,皇非轻笑一声:“三年未见,宣王排场气势有增无减,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这么扎眼啊!”
面前此人,正是与楚、穆鼎足而立,均分天下的北域之主,宣王姬沧。
隔着石桌,色若琉璃一双笑眸,“登堂看戏,总得慎重着些,太过简慢了,你怕不要怨我不上心?”
皇非挑了挑剑眉,终于正对上那双妖冶不似男子的眼睛:“既然来了,作壁上观岂不无趣?不若陪我玩上一场,消消乏,解解闷也好。”
姬沧缓声笑说:“但凡你开口,我什么时候还拒绝过?只不知到了哪一出?”
皇非下颌微抬遥示对面穿云关:“以你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来?”
此时正值穆军入夜换防,城头影影绰绰,一队队战士往来不休,足足持续了半盏茶时分方恢复先前肃静。姬沧眼梢自那嵯峨雄关前漫不经心地掠过,道出二字:“慢了。”
“一连两天,每到此时,穿云关前换防总比平时要慢上一刻。”
“卫垣带兵严苛,竟会有这样的疏忽?”
“穆国退兵之后,每日派兵出关掠城,次次都是点到为止,从未和我烈风骑正面交锋。”
“哦?”
“昨日,驻守关西隘口的穆军少了三队。”
蛛丝马迹,牵出眼底翻涌的笑意,宣王忽而掩唇低笑。分明是桀骜狂肆一方霸主,偏在举袖间艳若娇娆,那一瞬天地翻转的魅色,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纵和他已非一夕之交,皇非仍不禁心神震荡,暗暗屏息。
“皇非,三年前你约我在赤峰山赌剑,以半招之胜迫我放弃九夷之争,今日,怎竟甘心受人牵制?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半是激将半是疑,皇非睨他一眼:“不过胜你一招半式,怎得三年了还如此念念不忘?”
“自然念念不忘,”姬沧细眸一掠,暗色中波澜涌动,“那日你使一招‘日落千山’,花影暗香里看着,叫人下不去手,我又怎忘得了?”
“当真?”皇非剑眉略扬,侧了脸问道,“这么说来,倒是你让了我半招?”
姬沧随手执了酒壶,自行斟酒:“那也未必,真要胜你手中之剑,我最多只有九分把握。”
一线清流溅冰盏,冷光四射。皇非忽地伸手探向玉壶,笑道:“主人在场,怎好让客人亲自斟酒?”
姬沧弹指轻拂,如兰迸绽,指尖正对上他掌心劳宫穴,“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礼不可废!”皇非俊眸微抬,手到半途去势陡变,五指箕张,反扣他手腕。
姬沧坐腕下沉,向侧一让,双指自袖中倏地射出,仍旧点向皇非掌心:“礼数多了反而生分,不若我敬你一杯!”
皇非眸中笑意不减:“岂敢劳动王驾?”撮掌前迎,“砰”地击中玉壶。凝壶悬空,一阵酒香四溢,壶中琼浆如煎似沸,在他掌力催动之下翻滚不休,化作阵阵水汽绕壶飘逸,壶身却骤结严冰,冷霜薄挂,寒气迫人。
两相僵持,雾气愈浓,寒意愈盛,终听“喀喇”一声脆响,冰玉激溅,飞落满桌,两人同时轻振衣袖,四目交撞,翩翩风度如旧,长眸敛笑依然。
姬沧意味深长地看住皇非:“自少冲山一战你我初次交手,这些年大大小小百八十战也有了,胜负往来,到如今仍是个平手,当初我的提议你仍不考虑吗?”
千军万马间交过手,月影繁花下饮过酒,多少年似敌似友的交情,明明暗暗的心思,皇非声色不动:“我乃楚人,你不会忘了吧?”
蓦地一声低笑,姬沧以手拂发,绯衣金袖半遮面,刹时间冶丽的姿态,便叫柔美多情的女子也要自愧不如。缓缓抬头,舌尖微舐唇畔,低暗的声音便融了几分妖媚,“你可知道,每次你说这句话,总叫人生出颠灭了楚国的念头。”
皇非纵声长笑:“我倒还真想看看,有我皇非在,天下谁人敢动楚国分毫?”
宣王狭魅的眸子细如冷刃,深处却似有幽幽火焰妖烈跳动,燃着焚噬万物狂灼的欲望,囚着躁动不安嗜血的兽,凛凛威威照映眼前男子傲然风华。忽地他闭目深吸一口气,转眼笑道:“楚有皇非,真不枉我一番苦心,朝思暮想!”
皇非亦笑:“得蒙宣王垂青,非,不胜荣幸。”
姬沧拂袖起身,长眸微垂:“卫垣摆了一阵空城计,自你到了穿云关,这出戏便已结了。我在楚都候你,待你回师之后,咱们再好好算一算那《冶子秘录》的账。”
夜幕四沉,金帷灯影徐徐轻拂,空荡荡只余了一缕暗香。皇非把盏静坐,淡看一地碎玉冰晶在幽暗中轻轻闪烁,一朵艳若滴血的曼殊花迎着微风妖娆盛放,丝蕊轻颤蛊惑着深藏于夜色的暗流。挑唇而笑,忽地倾酒入喉,对面穿云关逶迤的灯火,骤然穿透眸心。
冷月青灯,时过三更。
半部兵书倒卷,一盏淡茶微凉。夜阑人静,子昊独立灯下,负手望着壁上悬挂起来的王舆江山图,修长的身影略带孤寂,在长案之侧投下一道清冷的痕迹。
分明是无眠寒夜,却从未觉得漫长,淡倦的眼底透着白日人前难见的凝重,深深沉沉连那如水月光也难融化。廊前风过,吹落一地花黄,除了几声轻微的低咳,黑暗中寂寂无声。忽然,他眉心一动,开口道:“你不该来。”
不知何时,帘外多了个人,灯影照不清面目,只能见一身黑袍身形威武,虽是跪拜堂下,却有一番龙虎之姿。“罪臣得知主上入楚,自作主张,还望主上恕罪!”沉稳的声音隐含威势,该是惯于发号施令,此时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压抑。来人低头在暗处,岩石般的身影半隐垂帘之后,深黯而模糊。
“你不该来。”子昊身也未回,淡淡再道一句。
那人屏息不语,却也不敢起身,唇角紧紧绷起,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是,罪臣这便回去。”
子昊微微抬头,目光扫过江山图上一角,轻叹道:“先起来吧,等你从这儿赶回去,穿云关早已插上了朱雀王旗。”
那人一惊:“王上何出此言?穿云关雄踞天险,又有重兵把守,除非皇非亲率烈风骑……”他忽然停住。
“纵使皇非亲率烈风骑而至,有你卫垣坐军镇守亦不足为虑,但你孤身入楚,却是将穿云关拱手让人了。”穆国虎卫上将军卫垣震骇的目光下,子昊徐徐转身,江山图前灯火微亮,照不尽东帝幽静深眸。
卫垣道:“皇非日前人在清台山,纵烈风骑有所举动,还是赶得及应对。”
穿过影影绰绰的深帘,子昊静然目视于他:“卫垣,心存侥幸,所料不周,此乃兵者之大忌。”
卫垣起身站着,默不作声。
子昊语中似带三分清漠:“你与皇非并非初次交手,不应有这样的错漏。皇非向来心高气傲,息川为人所阻,边境连失四城,他如何肯善罢甘休?数日前皇非在楚都宴饮游乐,却暗中调动三万楚军秘密西行,随后又增加两万轻骑沿泾川、麓岭潜入长谷。此时此刻,他根本不会去清台山,若我所料不差,人已经在穿云关了。”
东帝手中的消息皆来自冥衣楼遍布各国的线报,其精密准确卫垣早有领教,这番推测由不得他不信,心知自己一时急躁,非但错失了与皇非对决的机会,更使得边关重地面临险境,皱眉道:“是罪臣疏忽了。”
子昊唇角无声一挑:“你是心中有事,自乱了方寸。”
卫垣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忽然单膝跪下:“罪臣这番冒险来此,是想求主上恩准,与妻儿老母见上一面,还望主上能够成全!”
子昊面色静冷,分毫不见动容,只淡声道:“做好你应做的事,不该想的勿要多想,这句话我五年前便曾告诉过你。”
卫垣猛地抬头,骤然对上东帝寒澈的目光,心头仿佛再次闪过暗殿深处秋水横空的一剑。
一剑亮似惊电,碧血飞溅凤屏。
一剑贯裂黑暗,照见少年君王如雪的容颜。
剑光冰冷,离那妖后眉心唯有三寸,若当初他刺了下去,如今雍朝之主,早已是五公子严。
血染青锋蜿蜒而下,凝作此时东帝臂上一道彻骨的伤痕。
东帝二年的那场叛乱,以五公子仓惶出逃作为始点,直至那曾经尊贵的头颅带着惊恐的表情高悬在雍门之外。然而刻在心头最为清晰的,却是一双清冽的眼睛。
透过明暗不定的灯火,那双眼睛在月华深处若隐若现,早已看透一切野心与挣扎。五年前长明宫深冷幽暗的偏殿,也是这岑寂孤灯,也是这雪衣素袍,少年天子苍白的笑容里传承于王族不折的骄傲,比那剑光更利,比那鲜血更冷。
千钧一发之际,以血肉之躯挡下了他必杀之剑的东帝,抹去了所有可能暴露刺客身份的痕迹,只留一枚白虎玉玦送至他的面前。
青龙绶、白虎玦,雍朝上将御赐贴身之物,危急之刻两符合一,可行调兵之权。
是年七月,公子严伏诛,断首悬于雍门,至死双目不瞑。雍朝自立国始,从未有过如此处置王子的先例,即使谋逆之罪,也无非一杯鸩酒三尺白绫,全尸而葬,不损王族之尊严。帝都群臣哗然惊震,却在凤后铁血手段之前,无人敢谏一词,唯丞相伯成商与上将军卫垣具书上表,请葬公子严于王陵。
九华殿中,卫垣面庭力争,当场激怒凤后,挟愤拔剑,在左卫将军墨烆、右卫将军靳无余联手夹击之下杀破重围,反出帝都。待王城禁卫赶至上将军府,卫家妻儿老小早已不知所踪。
凤后震怒不已,下令诛卫氏九族,戮“叛党”三千余人,稚子幼儿概不生赦,帝都内外一片血红如染。
丹阙金殿之巅,赤色凤衣遮天蔽日,红罗飞纱,血锦柔丝,执掌生死无情的手,也曾轻轻抚过长明宫中锦帐后昏睡不醒的少年,清弱的脸庞。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卫垣僵跪在侧,紧攥着那枚白虎玉玦,拳头抵在地上几乎淤积见血。玉质寒凉,如冰沁骨,猛兽利爪抵刺掌心,将叛逆者的烙印镌刻其上,终其一生都无法泯灭。
子昊冷眼相看,若非此人,何来昔年子严的叛乱?胆小文弱,每次见到他都会絮絮执手问安的五弟,所有王孙帝姬中最无危害的一个,凤后特地留下堵塞众臣之口的王子,竟有胆量密谋篡位、刺杀太后,更在事后瞒天过海逃出帝都,远至宣国。
谁是谁的棋子兵卒,谁将谁的命运颠覆?一线胜败,剑锋上又是谁的鲜血?长信灯下,焚尽了谁的不甘与屈从?
自古江山多少事,胜者王侯,败者寇。
卫垣额前青筋隐隐突起,却终是低下了头,一丝陡然而起的念头猝灭在光与暗影锋锐的边缘,“罪臣……明白。”
“你不必回穿云关,皇非计划周详,穿云关他已势在必得。如今三日之约已了,你也无需再行顾忌,直接命横岭一线峡川、饮马、寒泉三处守军发兵攻打郗国,行动要快,务必一战定夺。”东帝的声音温雅清和,转瞬抬眸,些许旧事渗入光照底处无边的晦暗,涓滴无存,身前仍是心腹重臣,得力之将,缜密话语已全然只是当前局势。
卫垣尚有些恍神,不由问了一句:“郗国?”
子昊略微颔首,向后抬手一指,要他自去看那江山图:“拿下郗国,即刻兵逼少陵,既要战,便索性给他个痛快。”
卫垣毕竟久经沙场,多年来能与皇非、姬沧等人物抗衡,自非庸才莽汉,定下了心神,立刻悟到其中关键。郗地小国,乃是夹于楚穆之间不足百里之境,源自西昆仑的玉奴河流经此地,沿途沉淀下大量金砂,郗人世代以淘金为业,颇为富足。
值此乱世,楚、穆两国觊觎这片宝地,各自虎视眈眈,却也正是因此,两相持衡,彼此牵制,谁都无法顺利得逞,郗国君主亦每年向双方缴纳岁供,国家尚且得以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