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两个结实彪悍的高个侍卫,站在那里就像是两尊石像。平时安归来这里会带几个心腹,但这次他是随兴而至,所以除了她就没有带其他侍从。泡温泉的房间隔音效果相当好,就算里面有人大叫外面也听不到,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侍卫就会进去巡查一番,确保王公贵族们的安全。
那罗看了看手中的衣服,眼珠一转,馊主意就冒了出来。
“对了,两位侍卫哥哥,二王子殿下今日心情不错,应该还会在里面待上很久。刚才殿下吩咐过了,暂时不许别人进去打扰,所以两位哥哥等过两三个时辰再进去吧,不然——”她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二王子的脾气你们也清楚,我也是为了两位哥哥好。”
那两个侍卫之前见过那罗几次,对她的话自然是没有怀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罗随后走到旁边下人休息的地方去换了一身衣服,又将二王子的衣服全部打包随身带着,看,她还很“好心”地将他的衣服带回去洗呢。
那罗回到宫殿之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不过想要按时休息是不可能的,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她呢。这些活儿都是经过处月女官精挑细选的,不太费力气但很费时间,比如,今天去膳房帮她们分拣芝麻。
那罗并不感到意外,将黑芝麻、白芝麻或者其他麦菽混在一起让她挑出来,这是欺负她的老把戏了,耗点眼神上一整晚时间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去膳房的路上,有宫女的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中。
“真是奇怪,殿下怎么穿着侍卫的衣服回来了?我可从没见过殿下这么狼狈的样子哦。”
“哎哎,你也看到了?刚才二王子的脸色真是难看啊,好像什么人得罪他了呢。”
“那我看这个得罪他的人怕是要遭殃了。”
“话说回来我看殿下今天的皮肤特别白呢,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的样子,这温泉真是好啊…我也想变更白一些。”
“你就别妄想了…”书旗小说网,http://www.bookqi.com/
听着听着那罗觉得有点想笑,不知为什么,她倒并不感到害怕。也不担心对方会怎么责罚她。或许在作出反击的那一刻,她已经料到会有什么后果了吧。
临近子夜的时候,她终于好不容易将第一罐里的白芝麻和黑芝麻都分拣了出来。但橱柜里还有三大罐,看来等全部分拣完天也大亮了。那罗转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一扬手一抬头,真好看到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
月光斜斜映照过来,覆住了来者一半的面容。奇妙的明暗阴影,令沐浴在月光下的他拥有了一种特别的诱惑力。明亮优雅与阴暗邪魅,极为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平稳住开始失去节奏的心跳,露出了一抹坦然无邪的笑容:“二…王子,您回来啦?这么晚了还不就寝?”
“那罗,你好大的胆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弯弧,冰绿色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下,高深莫测,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样平静的他反而让那罗感到有些不安,她索性豁了出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因为担心有人打扰殿下的休息擅做主张,更不该一时心急大意将殿下的衣物带回来清洗。请殿下责罚奴婢吧。”
“你倒是都能找出歪理来辩解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她,语气听起来似乎并没什么恼怒。
她垂首不语,俨然是一副好心办坏事的乖巧模样。
“我可是在那池子里整整泡了三个时辰,你以为那滋味如何?”一想到刚才的尴尬状况,他终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从他出生到现在,被一个下人捉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那罗忽闪着大眼睛,努力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她完全能想得到当时的情景,二王子气定神闲地泡汤完毕后,惊讶地发现没有衣服,叫侍卫他们听不见,自己又不能这样裸身出去,只能眼巴巴地泡在水里干等着侍卫进来,最后还被迫换上了侍卫的衣服才狼狈回来。这口气是个人都咽不下去啊。再想到之前宫女所说的话,她不觉牵动了一下嘴角,生生把笑意忍了回去,安归自然留意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脸色一敛就向她伸出手去——
那罗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暴力举动,吓得往后一躲,结果脚后跟正好一绊,臀部就直接重重落了地,痛得她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见她这副窘样,原本沉着脸的安归倒是嘴角一松,笑出了声。在皎皎月光下,他的笑容宛如一树繁花,永夜盛开。
他弯下了腰,冰绿色的眼眸冷冷地直视着她:“那罗,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总是装得谦恭懦弱的你究竟什么时候会亮出这副倔犟的羽翼?看来…似乎比我猜测的还要早些。”
那罗一愣,两弧蝶翼般的浅茶色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隐隐感觉到了那语调里暗藏的危险。
“但是…我最讨厌倔犟的孩子了。”他的手指如轻风般覆上了她的脸,“就算是再坚韧的翅膀,我都可以轻易折断它。明白吗?”他的声音很动听,却也带着一种到此为止的意味。
那罗再回神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天边的月亮也不知何时隐入了厚厚云层之中。失去了月光的黑夜变得一片灰暗,四周的空气是如此的压抑沉闷,如同暗夜的梦魇般令人窒息。又过了几分钟,房间里响起那罗无比郁闷的声音:“混蛋!为什么把我好不容易分完的芝麻又踢翻啦!!!”
当秋天来临之际,楼兰国王的生辰也即将到来。楼兰虽然是小国,但却是由西域前往天竺、大食等国的必经之地。由于本身所处的重要位置,西域各国的王室贵族都会来参加这次盛会,就连匈奴和汉朝两大强国也来信表示到时会派使节送上厚礼。尽管国王对于立储迟迟没有表态,但宫里大臣早就分为了两派,再加上王后和达娜王妃在宫中也达到了势均力敌的地位,所以对于两位王子来说,这无疑也是提升自己在父亲心目中地位的绝好机会。有时,一个细节,一个转机就是扭转乾坤的关键。所以王子们这次准备的生辰礼物已经超出了其作为礼物本身的意义。不过双方都小心翼翼,守口如瓶,谁也没有露出一丝口风。
趁着秋高气爽的天气,那罗和乌斯玛我在房间里揉搓晒干的芦苇叶。这些芦苇叶经过揉搓后变得非常柔软,专供宫中各位贵人出恭之用。这个差使可不是个轻松活,半天搓下来手心手指都会起好些水泡。要不是乌斯玛帮忙,只怕她一个人搓完所有芦苇叶后手就不能见人了。
由于有曲池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对方是个匈奴人,起初乌斯玛真心相待时她还心存怀疑。但是经过这些年的朝夕相处,那罗已经对她完全卸下了戒心。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最珍贵的,所以,她还想再相信一次。
“那罗,你听说了吗?这次陛下生辰汉朝和匈奴都会派出使节来送礼呢。”乌斯玛忍不住托腮感叹道,“要是我们匈奴的狐鹿姑王子亲自来送礼就好了。他可是我们匈奴最出色最英俊的男子。传说他六岁的时候敢单枪匹马和恶狼搏斗,是当之无愧的勇者。要是你见到他,一定会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可不认为还有什么男子能比得上大王子。”她对此表示完全无法相信。别说是大王子,就算是那最讨厌的安归,恐怕也甩那咕噜咕噜王子好几条街吧。
乌斯玛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笑得有点暧昧:“那也是。在你心里大王子当然是无人能及。那罗,你很喜欢大王子吧?”
那罗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愣了愣,坦然道:“他对我好,我自然是喜欢他啊。”
“那…是怎么样的喜欢呢?”乌斯玛凑了过来,居然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那罗想了想,又道:“我每次看到他心里就很欢喜,觉得天特别蓝,云特别白,就连鸟儿都叫得特别好听。每次都感到时间过得太快,很想和他多待些时候。”
乌斯玛凑得更近,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那他也很喜欢你吧?”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师——大王子他当然喜欢我啊。”
乌斯玛知道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我是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啊。”见那罗一脸茫然,她又接着提点道,“如果是男女之间的喜欢,那他看你的眼神一定很特别,就是温柔的会闪闪发光的那种哦!”
那罗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温柔的会闪闪发光?那不成妖怪了?我从来没留意过哦。乌斯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不是亲眼看到过啊?”
乌斯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周围不是王子级人物就是阉人,我哪有这个机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搞了半天原来你也是道听途说啊。”
乌斯玛轻哼了一声:“反正不管是谁,都比不上狐鹿姑王子。你可别不信啊那罗,要是哪一天你亲眼见到他,你一定会同意我说的话。”
“好吧好吧,你的咕噜咕噜王子最英俊、最出色了。”那罗促狭地眨了眨眼。
“什么咕噜咕噜王子…”她忽然反应过来,又好笑又好气地拿起芦苇叶就去敲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敢给王子取绰号!”
那罗赶紧往后一躲,那片芦苇叶的末端正好扫过了嘴唇。她一联想到这个芦苇叶的用途,不禁蓦地泛起一阵恶心,忙叫道:“乌斯玛,你拿这个当武器可是会出人命的!”
乌斯玛还偏偏拿着芦苇叶在她面前瞎晃,没心没肺地笑个不停。
那罗转了转眼珠,也拿起一片芦苇叶往对方的脖子直挠。乌斯玛哪肯示弱,也立即予以回击,两人玩闹着笑作了一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罗,你在吗?”
“是曼亚!”那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去开了门。曼亚瞧见一屋子的芦苇叶顿时愣了愣,脸上露出了颇为古怪的神色。乌斯玛则相当识趣,和曼亚打了招呼就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房间,将这个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人。
“曼亚,今天怎么想着来看我了?”那罗晃了晃手笑嘻嘻地道,“可惜我正在做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不来招呼你了,要是想喝水就自己倒吧。”
曼亚却没有笑,意味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她红肿蜕皮的双手上,低声道:“要是让大王子看到你做这个,必定会心疼得很。”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啊。”那罗笑得更加灿烂,“曼亚你不是一直帮我隐瞒吗?那么只要像往常一样对大王子说我在这里很好就行了。”
“那罗…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曼亚似是有感而发,她来王妃这里时也恰好撞见过几次那罗被欺负的情形,起初她气得想要告诉大王子,但硬被那罗拦了下来。为了不让大王子担心,曼亚也只有同意隐瞒自己所见到的某些事。
“这些委屈不算什么。”那罗不以为然地眨了眨眼,“对了,今天来找我是不是大王子有什么事?”
曼亚点了点头,上去两步在她耳边低语道:“大王子想见你,让你在午后老地方等他。”最近不知为何王妃定了新规矩,不得到她的允许,宫人们夜晚是不得擅自离开这里的,所以那罗见大王子的时间也只能由晚上改在了白天。
那罗心里一喜,但很快又用力摇了摇头,说道:“不,今天我还是不去见他了。”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神色顿时一暗,“不然,看到我这个样子他又要担心了。”
曼亚露出一脸同情的神情:“我知道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会对大王子说这几天王妃都留你在身边伺候,你忙得不可开交,无法走开。”
那罗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惆怅:“又要麻烦你了,曼亚。”
若是在平时,曼亚将事情交代完之后就会离开,但今天她好像有点犹豫,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曼亚?”那罗也看出了对方有点奇怪。
曼亚犹豫了一下,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却胡侯大人还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你,他说——现在就是时候了。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希望你能设法知道这次二王子会送什么礼物。”她顿了顿,“必要时,破坏它。”
那罗心头一震,耳边立即回响起了很久以前和却胡侯大人的对话。这几年来,她在宫里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却胡侯大人,,即使有几次偶然相遇,对方也只是保持着身为贵族的礼貌,并不和她有过多的接触和来往。
“那罗,你听到了吗?”曼亚忍不住又提醒道,“大人说了这次的礼物至关重要,你务必要上心。大人不便和你直接联系,你有什么发现就直接告诉我好了。”
“曼亚…原来你…”那罗有些吃惊,到此刻她才知道曼亚是直接听命于却胡侯大人的。
虽然这件事有危险,但既然是却胡侯大人吩咐的,又是为了大王子,她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放心吧,曼亚。请你转告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到了夜晚时分,天空下了一场阵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爽,闭上眼睛,甚至还能听到花苞绽放时动人的声音。微带寒意的秋风徐徐吹进房内,夹杂着庭院里花草树木被雨湿润后特有的清新味道。
那罗正打算回房休息时,忽然看到处月女官神色紧张地一脚跨进庭院,对着聚集在那里的几位宫女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刚才看到陛下、王后和五六位巫医匆匆赶到大王子的寝宫去了!听说好像是大王子犯了什么病!”
“真的吗?大王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连陛下和王后都亲自去了,应该很严重吧?”
宫女们七嘴八舌地对这个消息表示出了惊诧和关心,那罗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思绪全无,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堵住,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下一秒,她简直就想冲动地扔下手里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大王子那里,看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王妃住所的宫门已经全部关上,宫人们夜晚是不得擅自离开的。
怎么办?怎么办呢?
她平时灵活的思维像是在瞬间停滞了,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纠缠不清,全身上下都被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所笼罩着,那种恐惧她很久以前曾经体会过…当她失去父母的时候…那是一种害怕失去心中重要之人的恐惧。
那罗正兀自发着呆,乌斯玛将她拉到了房间里,悄声说:“我刚刚都听见了,你是不是想去见见大王子?”
那罗拼命点头,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想,我当然想啊!可是现在根本出不去!”
“你别着急,好好想想。这出去的方法或许不止一个啊。”乌斯玛笑着安慰她。
不止一个?那罗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前她不就利用围墙边的核桃树偷窥过王妃吗?那现在也同样可以利用核桃树爬出去呀!
“谢谢你!乌斯玛!你真是太可爱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没想到呢?还是你最聪明!”她搂住对方一顿乱夸。
乌斯玛被她逗得直笑:“不是你笨,是关心则乱。因为你在意对方,所以就会心慌意乱,失去平时正常思考的能力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罗就偷偷实行了自己的计划。她等巡逻的侍卫一过去,就溜出了房间,极为熟练地爬上了一棵靠近围墙的核桃树,接着攀上墙头,又从墙外的那棵核桃树上滑了下来。整个过程相当顺利,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尽管在宫里生活了好几年,所幸她爬树的功夫可是丝毫没有减退,身手依然是那么灵活。
双脚刚刚踏到平地上,她就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大王子的宫殿跑去!
大王子宫殿的门此时也已经关上,但守在门外的两位侍从都认识那罗,也知道那罗和大王子的关系,经不住那罗的恳求还是放了她进去了。
那罗进去后就直奔大王子的寝宫,因为走得太急还摔了一跤。等她从地上起身时,正好看到曼亚端着一碗药匆匆走过来。对方见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吃了一惊,脱口问道:“那罗,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都多晚了呀?”
“先别管这个了。曼亚,快告诉我,大王子他怎么样?是什么病?怎么回事?要不要紧?现在好点了吗?”那罗拉着她急切地问了一大串问题。
曼亚哑然失笑:“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呀。放心吧,大王子只是有点腹痛腹泻,巫医说喝几碗用阿黎勒果熬的药就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那我怎么听说陛下和王后都亲自来了?”听她这么一说,那罗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啊,巫医倒是来了好几个,不过还好大王子并无大碍。”曼亚的目光掠过她的脚,似是责怪道,“你呀真是迷糊,怎么鞋子掉了一只都不知道。”
那罗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是光着的,那只鞋子八成是爬树的时候丢了。这么多路跑过来居然一点也没用感觉到!她也顾不得这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曼亚…那我能去见见大王子吗?”
见对方点了点头,那罗连忙感激地快步往前走去。
“等一下。”曼亚忽然又喊住了她,“那罗,这碗药还是由你送进去吧,我想这样大王子的病会好得更快的。”
月光从窗子中泻了进来,在房间里轻柔地勾勒描画出淡淡的轮廓。面朝里斜卧在床榻上的年轻男子一袭青衣,长发松松软软地束着,宛若流水般滑落肩头,散乱地铺开在床上。那修长柔韧的身体所展现出来的清雅柔美,让人无形中就会领会那句禅宗——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看着那身体自然地呼吸起伏,之前的种种担忧和恐惧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东西就渐渐涌了上来,她的心情也慢慢变得平静了…
“师傅…”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对方像是微微怔衶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地转过身来,盯着她一时居然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几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有惊喜的表情在脸上一闪即逝,随即取而代之的是担心和不悦:“那罗,你怎么跑过来了?这要是让达娜王妃知道,你可是要受责罚的,还不快回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一点,脸色有些苍白,可见的确是身体有所不适。
“师傅,你不用担心我的,是王妃…她同意我来看你的。”那罗赶紧扯了个谎,不慌不忙地露出了一贯的笑容,“不然我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出来呢?那些侍卫也不会放我啊,对不对?”
伊斯达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的眼睛:“此话当真?”纵然是她的师傅,他一时也没想到这丫头是爬树偷跑出来的,再加上见到她确实是心里欢喜,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当然是真的。我一听到你生病心里急得不得了,还好现在看到你没那么严重我就放心了。”那罗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之心。
伊斯达听得心里一暖,明明想要责怪她行事太莽撞却又舍不得开口。
“师傅,你快把这碗药喝了。曼亚说了,只要喝上几碗你就会没事了。”那罗端起了那碗药,殷勤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伊斯达皱了皱眉:“这药好苦,我不吃。”
那罗不觉哑然失笑,趁机调侃道:“原来师傅你也会撒娇啊!可是再苦的药也要吃啊,要不然就让徒儿喂你好了。”她本意也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既然徒弟这么懂事,那师傅却之不恭了。”
那罗吐了吐舌,既然自己说出了口,那就只好言出必行了。她舀了一勺药水吹了吹,很自然地先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这也是她在达娜王妃那里试菜试出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