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凤浅歌暗自提力,全身却一丝内力都提不起,额际冷汗淋漓亦是无济无事:“琉香,你在哪里?”

琉香咬了咬唇回道:“小姐,我被点了穴,动不了。”她想救她,却有心无力。

四哥……四哥……她在心头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个人。那是她二十七年第一个动心的男人,那是她身心交付的挚爱,那是她要一生相守的男人,她怎可相负?

正在这时,房门轻轻被推开,一袭大红喜袍的男子踏入房中。

凤浅歌心悬起,来的是卫国将军,还是九章亲王?

沉缓的脚步落在冷硬的地砖发出清晰的声响,随着来人的一步一步迫近,她渐渐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感,他冷冷开口:“凤三小姐是聪明人,想必本王要做什么,你也知道?”

回答他的是无边的沉默,雕花木椅中的女子纤细的身躯似有几分颤抖。这声音,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熟悉得让她心痛的声音……

是他吗……

她颤抖地抬起冰冷的手,红色的锦帛滑落,她的心中有什么瞬间土崩瓦解。

————

故事中间会有小虐,但晴子保证结局是好的,我不写悲剧。

第三十九章 幸福擦身而过2

透过珠帘她怔怔地望着几步之外,一身红袍,眉目冷峻的男子,那样艳丽的红,刺得她眼睛发疼,她没来没想过他的身上还会出现这样一种颜色,让她心碎的颜色。

四皇子……四哥……

她想开口唤他,话到唇边生生哽咽。

她该叫他什么?

四哥?还是四殿下?还是九章亲王?

萧飏瞥了眼那头戴凤冠,珠帘遮面的女子,一撩衣袍在她对面落坐:“只要凤小姐按本王所说的行事,本王自会确保你二人周全,否则……”

“否则要如何?”她的声音冰冷而颤抖,语气极尽挖苦“要杀人灭口吗?四殿下权势滔天,自可将他人生死命运尽掌于手,我等命如蝼蚁,岂敢与您做对,四殿下要我做什么?”

“嫁入代替凤鸾飞嫁入卫国将军府。”声音一如往昔的冰冷绝情。她与凤鸾飞调换,她嫁入卫国将军府,凤鸾飞……嫁入九章亲王府。

明明已经知道的结果,从他口中听来,字字如刃,心如刀割。早在上月拒婚之时,她便已经注定要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换得她心爱女子的棋子。这才是他,这才是九章亲王,皇陵生死与共的他,梨苑温柔多情的他,只不过……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如今,梦醒了,惊惶而沉痛。

她睁着干涩的眼透过珠帘望着对面的人,口中一阵腥咸,下唇不知何时被咬得鲜血淋漓,她咬牙吞咽下去,腥咸而味道,从喉间蔓延到心底。她冷笑出声:“如果我不愿意呢?”

萧飏面色遽寒,眼底一掠而过的杀气:“凤浅歌,你对于本王的价值仅止于此,本王要娶的从来不是你。”字字如冰,凉薄无情。

从来不是她?

是凤鸾飞,苍月第一美人的凤鸾飞。

凤浅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挖苦的笑,她的价值……她的价值就是换取他和凤鸾飞双宿双栖,为了娶凤鸾飞他苦心筹谋,为了娶凤鸾飞他将她拒之门受尽世人嘲笑,为了娶凤鸾飞他胁迫于她……

沉寂,死一般地沉寂。

她深深吸了吸气,艰难开口“好,我答应你,我嫁。”每一个字都似用尽了她的用的力气。

萧飏面色无波,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起身望向一旁的琉香:“婚礼结束,我会把人送回这里。”言下之意,婚礼出现任何意外,琉香就会丧命。

琉香闻言气得咬牙:“堂堂九章亲王就是这样胁迫他人吗?”上个月拒婚之事已经让小姐受尽世人嘲笑,如今被自己的夫君胁迫另嫁他人,让她以后如何见人?

萧飏未曾理会,冲门口处的玄风微一扬手,让他走人走。琉香看着雕花木椅中身形微微颤抖的女子,眼底瞬间蕴了泪。

小姐……小姐你在哭吗?这么多年,无论经受什么你都那么坚强。这样绝情无义的男人,他不值得你落泪,他不配。

你是那么骄傲,怎能让这样的男人来践踏。

玄风进门点了琉香哑穴,将人带着离去。萧飏瞥了眼静默无语的她,举步离去,还未迈出一步,手臂被人紧紧扣住。

第四十章 从未爱过

明明已经看到了失落的结局,她依旧心存着最后一点点的希冀,她的手冰冷而颤抖扣着他的手臂。萧飏拧眉扭头望着她,她开口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萧飏眉头皱起,一脸不悦。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她的声音很轻,颤抖得让人揪心。她想要知道梨苑之中的一切,对他而言,算是什么?即便没有爱过凤浅歌,也许……也许他是爱过随风的……

“从来没有。”他冷冷吐出四个字,抬手掰开她冰冷的手,而后拂了拂她抓过的地方,好似是在拂去什么肮脏的东西。

从来没有?!

四个冰冷无情的字,击碎了她最后所有的希冀。心头霎时间像是被无数的冰针碾过,冷冽而绵长的疼渗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说从来没有爱过?!她尘封了二十七年心,第一次对人敞开,换来的是一句……从未爱过。

“哈哈哈……”她蓦然笑出声,无望而悲凉。

萧飏微微一愣,阴沉锐利的眸子扫向一袭华丽嫁衣的女子:“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凤浅歌啊凤浅歌,你聪明如斯,怎就被一个男人几句绵绵情话,便失了心。

萧飏凤眸微眯,一时间不由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的女子,从来没有哪个女子面对她有这般的淡定沉着,除了……眼前不由浮现出梨花苑中那个笑如繁花的女子。

凤浅歌深深吸了口气,道:“浅歌在此恭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字字如冰,心死成灰。

萧飏转身长步离去,挺拔而孤傲的身影渐渐从她的眼中消失。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她静静坐在雕花木椅中,侧头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上个月她出阁之时也是这样的大雪,她从来不怕冷的,可是今天……为什么觉得这么寒冷刺骨呢?

上个月大雪之日她出阁,他无情地将她逐出王府,受尽世人嘲笑。今时今日,他竟是将她推给另一个男人,她不懂……她不懂梨苑那个温柔多情的男子,为何能薄情如斯!

他从未爱过,她却已经身心交付,爱到痴狂。

凤浅歌安静地坐在新房之内,静垂的珠帘遮去了她的面容。听着屋外被积雪压着树发出擦擦的响声,仿佛是梦境被撕碎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身着紫红宫服的嬷嬷进来,望着静坐的女子:“还没拜堂呢,盖头怎么掀。”说话间,将她脚边的红盖头拾起重新盖在她头上。

自始至终,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情绪惊人的平静。没有即将嫁为人妻的羞怯;没有辞别亲人的伤心,没有对未来丈夫的殷切期盼,平静冷淡地让人不安。

片刻之后,宁公公执拂尘进门:“嬷嬷,新娘子好了没有,吉时快到了,修将军的花轿一会就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 咫尺天涯

韶乐悠扬,响彻皇宫内外。雪渐渐小了,从宣庆殿到琼华阁的大道铺上红毯,映衬着白雪更加艳丽夺目,恍若盛放在雪地的曼珠沙华。大红绸布结成的迎亲队伍徐徐从宣庆殿朝琼华阁行来。随着迎亲队伍的到来,琼华阁变得热闹起来。

凤浅歌依旧安静地坐在新房之内,听着耳际越来越清晰的礼乐,她渐渐开始清醒,她要嫁人了……代替凤鸾飞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这就是……她的价值。

嬷嬷笑容满面近身道:“新娘子,修将军的花轿到了。”说话间探手搀着她的手臂。凤浅歌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中,对她的话似是未闻。嬷嬷面色微微难堪,笑容不减道:“新娘子,咱们该出门了,一会误了吉时。”

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已经麻木的双脚霎时间像被千万根细针扎进皮肉,每走一步,便如踩针毡,她任由人扶着朝门外走,痛……已经麻木。

修涯一身红色喜袍,薄唇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走来的女子,看着她脚步不稳,清冽的眼眸掠过一丝担忧。随即笑着上前扶她,柔滑的肌肤触手却是冰冷得刺骨,他微一怔,牵着她朝花轿走去。

众人看在眼中,无人感慨第一美人和卫国将军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可是谁又知道……这盖头下的不是第一美人,而是他们口中那奇陋无比的凤三小姐。

喜乐震天彻底,凤浅歌坐下奢华无比的镏金大红鸾轿,队伍前前后后数百人,逶迤如火红的长龙,浩浩荡荡地朝宣庆殿行去。

修涯牵着她步入宣庆大殿,只听得宾客纷纷前来道贺,修涯一一含笑回礼致谢。正在这时,听得殿外宣道:“九章亲王到——”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之声,她只感觉如千网缚心,让她无法喘息。

一身喜袍的男子少了平日的清冷,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身侧的亲王妃一袭绣着彩凤的华美嫁衣,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身姿优雅,赏心悦目。

二人在修涯两人身前停下,修涯含笑道贺:“恭喜四殿下娶得美人归!”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世人皆知凤三小姐奇陋无比,修将军的这番贺词,明显就是挖苦和挑衅。

萧飏眼底掠过一丝清锐,难道……他已经洞悉他所做的一切?一敛心神,淡淡出声:“修将军,同喜同喜。”

修涯转头望了望身旁平静冷淡的女子,继而面向对面的人,薄唇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愿四殿下将来不会后悔今日的一切。”外人听来以为是在说迎取凤家三小姐之事,取这样一个丑女人,别说是九章亲王,寻常男人都会后悔的。

萧飏截然道:“本王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凤浅歌垂眸望着光洁的地砖上映着那曾经熟悉无比的身影,唇角却勾起一抹无比凉薄的笑,好一个九章亲王,好一个从不后悔……

第四十二章 谁在哭?谁在笑?

炮竹声声,响彻天际,礼乐阵阵,轻快喜气,宣庆殿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世人昭示着这场盛大的婚礼,权倾朝野的九章亲王,手握重兵的卫国将军,第一美人的凤二小姐,哪一个都是世人眼中的佼佼者,唯有她……唯有她凤浅歌,奇陋无比的凤三小姐站在苍月王朝最完美盛大的婚礼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那只宽大温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牵着她走入婚姻的囚牢,谁又知道……这只手是会将她拉入救赎天堂,还是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拜天地。”

四人转过身,齐齐朝着殿外的天地拜了下去,每个人都梦想着一个美好而幸福的婚礼,可是她的婚礼……只有满心的凄凉。

“二拜高堂”

正座之上,皇帝,太后,皇后欣然看着自己一手凑成的两对新人。她讨厌生活权势之下,可是在这个时空,她无力反抗这一切。

“夫妻交拜。”

这一拜,便注定她的未来将身旁的这个男人生死同命。她怔愣了片刻,随即弯身行礼。从此,她便是卫国将军夫人了。

礼毕,她由人送回了琼华阁。相比于宣庆殿的热闹,琼华冷清得异常,她安静地坐在新房之内。冷清的新房,温度却越来越高,渐渐得这种温度蔓延到了她的身上,她只觉体内仿似燃起了一把火,她怔愣,缓缓抬起衣袖闻了闻,所有的冷静思绪,瞬间粉碎殆尽。

他竟然……竟然在她所穿的嫁衣上,下了蚀魂散,世上无药可解的摧情之药。

萧飏,你好……好……好狠。只要过了今夜,拜了堂,入过洞房,一切……再也无法改变。

“哈哈哈……”她笑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倾心相付的男子逼迫她另嫁他人,还要……如此残忍地践踏她仅有的骄傲和尊严。

她强自提起内力抵抗这可怕的药性,胸中阵阵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吐出,蚀魂散的药效与体内的芙蓉醉毒性相抵,全身似是被千千万万的虫蚁噬咬,又似无数的钢穿肺刺骨。

可是痛的……是她的心,她的心被她所爱的男子狠狠地撕碎、践踏成泥。

她好恨,好恨自己的识人不清,好恨自己的天真无知,好恨自己……痴心错付。她恨不得此时冲上宣庆大殿上,狠狠甩他几个耳光,他到底有没有心!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宣庆殿的喧哗之声不时传来。琼华阁内,她痛苦和欲望交织,饱受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房内传来推门的声音,沉稳脚步声在屋内清晰响起。来人在他的面前停下,探手掀起了盖头。

凤浅歌透过珠帘怔怔望着站在眼前的润朗似风的男子,他抬手取下她头下繁重的凤冠:“你还好吧!”眼前的女子面色绯红醉人,比之初见之时多了几分媚色,呼吸间急促浓浊。娇嫩的唇瓣被咬得鲜血淋漓,聪明如他,答案不言而喻。

修涯望着她身的嫁衣蹙起眉头,探手便将衣带解开,一件一件剥离。

第四十三章 谁在哭?谁在笑?2

凤浅歌仿若失魂的木偶任由身旁的男子一件件剥去她的衣服,一条血线从嘴角缓缓蔓延,顺着下巴,脖颈,映着细腻白皙的肌肤,仿若一道触目惊心的伤。

修涯手上的动作一滞,温声道:“我不是要强迫你,这衣服不能再穿了。”对方把药下在嫁衣之下,再让她穿着,只会更难受。他拿过一件披风,将她裹得严实:“后面有温泉,现在还能走吗?”

凤浅歌怔然望着旁边面色焦急的男子,片刻之后敛了心神,扶着他的手臂借力起身,几个时辰的煎熬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刚站立脚下便软了下去。

修涯望了望她,躬身将她抱起大步朝侧室走去。

清朗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体内的燥热更加汹涌,仅有的理智濒临崩溃,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今日发生的一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她无力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怀中的女子面色娇艳醉人,带着几分妩媚蚀骨的风情,足以让世间任何男子为之倾心,他微一怔,放她放入水中,转身上岸:“我去取套干净衣服来。”

凤浅歌静静站在热气缭绕的温泉之中,裹在身上的披风缓缓漂开,她深深吸了口气,温水一寸寸没过脖颈,口鼻,头顶,她睁着酸涩的眼看着空旷的池底,静静地感受着这水底的宁静。

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在接近死亡的窒息中,她突然想……就这样结束这一切,远离皇权争斗,远离这里的一切。二十七年来,无数次历经生死,无数次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可是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痛得想要死掉。

一个人的心丢了,碎了,还能找回来吗?

她……还能做回以前那个心冷无情的凤浅歌吗?

修涯拿着衣服进来看到空旷的水面,眉宇掠过一丝忧思,将放服放到岸边,悄然退出屋外。凤浅歌沉在水底,直到仅剩的空气抽干,胸口开始撕裂般的窒痛,她猛然冲出水面,水花四溅中,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唇际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体力稍有恢复,她上岸更衣,绕过屏风便看到窗边长身而立的男子,下半身湿透的喜袍不断滴着水,见她出来便探手扶她到榻边坐下。

凤浅歌刚一落坐,便觉背心涌入一股浑厚的内力,惊诧之下她回头去看:“修将军……”他要用自己的内力帮她解毒?这是很危险的作法,轻则筋脉尽断,重则……当场毙命。他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不值得他这样。

“别说话,快解毒。”他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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