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傅美人从宫里失踪了,清宁宫的人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找到人。”孙平如实回道。
夏候彻敛目深深吸了口气,道,“叫皇后进来!”
“是。”孙平连忙退了出去,掀着帘子传了皇后进来。
皇后一向穿得端庄华贵,今日却显外素净,神色也有些疲倦,进了殿中便直接在龙案之前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失职,傅美人在宫中失了踪迹,臣妾恳请皇上责罚。”
“你岂止是失职,好好给朕看看!”夏候彻怒声说道,一把拿起刚刚送进来的加急密折扔到了皇后身前。
邵皇后捡起了身前的折子,微颤着手打开快速扫了一眼,面色都不禁惨白了几分,“皇上,此事……此事臣妾不知啊。”
“这件事你不知道可以,可是傅锦凰就在你清宁宫的边上,她昨天夜里就失了踪迹,你也不知道?”夏候彻怒声质问道。
“此事是臣妾疏忽大意了,臣妾失罪。”邵皇后泣声道。
事到如今,在这个人面前,她若是再多辩驳,只怕后果更加严重,倒不如直接担承认了。
“若非你频频将一个禁足的妃嫔召到清宁宫,她怎么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就从宫里失踪了?”夏候彻怒目而视,眸光凌厉骇人。
他先前知道可以当作视而不见,可是因为她这样的暗中召见,致使傅锦凰有了可趁之机,就这样无声无息从宫里失了踪迹,而他们追查的方向都无处可寻,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走的,更没有人知道她是被谁救走的。
皇后低泣着跪在那里,无言辩驳。
她想利用傅锦凰对付上官素的孩子,却不想自己却是被傅锦凰利用着脱了身。
如果自己没有几番见她,没有准许她出入清宁宫,还是将她禁足清秋苑,她身边有人看着她,苑外有侍卫看守,就算有人要进宫救人,又岂会不留一丝蛛丝马迹。
可是,傅锦凰利用了到清宁宫见她这个借口,暗中与要救她的人接上了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却留给她这么一个烂摊子。
原本,上官素那里已经让她寝食难安了,如今还没对付了她,自己倒被引火烧身了。
“皇上,傅启玉和傅美人的事定然是对方早有谋划,也不能全然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些治理六宫,一直有条有理并无什么大错,皇上还是从轻发落吧。”凤婧衣温声劝道。
邵皇后有些难以置信地望了望站在夏候彻身边的女子,没有想到她会开口为自己求情。
夏候彻皱着眉望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皇上恕罪,臣妾入宫以后,皇后娘娘一直多加照顾,臣妾恳请皇上三思,从轻发落。”凤婧衣跟着跪了下来,劝道。
夏候彻敛目深深呼吸,冷眼望着跪着的邵皇后道,“你既已知罪,朕便也不多说了,自己回宫思过吧。”
“谢皇上开恩。”邵皇后磕了头道。
夏候彻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孙平,冷言道,“送皇后回清宁宫,暂且收回她执掌六宫之权,取回凤印。”邵皇后不由打了个寒颤,失去执掌六宫的权力,交出凤印。
她这个皇后,真的就是空有名头了。
可是,她却反驳不得,只得应声道,“臣妾遵旨。”
说罢,默然退出了书房,出门的时候回头却是看到那个方才还对她疾言厉色的男人正温柔地扶起地上跪着的女子。
她咬了咬唇,悄然步出了皇极殿,迎面而来的寒风冷冽得刺骨。
一直以来,她知道她得不到他的真心,所以她也只想紧握手中的权力。
如今,他将真实给了别人,却又要收回她手中仅有的东西。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对她的惩罚,还是……他想将这一切准备给予另一个女人。
可是,这大夏的皇后是她,也只能是她。
如果有一天,这一切将不再属于她邵清姿,她也不会让她属于上官素。
绝对,不会。
一寸温柔一寸凉31
皇后被收去凤印,这样的结果是在凤婧衣意料之外的。
不过,也足可见夏候彻对于有害于他朝廷安定之人的绝情,结发多年的皇后尚且如此,想来她这作恶多端敌国公主败露的那一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候彻将她扶到软榻坐下,便一言不发地回了龙案继续批阅奏折,没有再说话,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过了小半个时辰,孙平从清宁宫里来,将凤印放到了龙案上回话道,“皇上,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皇后自入宫以来,这样被收了凤印还是第一次煨。
不过,也难怪是出了这样的事,又撞在傅启玉逃跑了之后,皇上最忌的就是后宫之事牵连前朝,如此岂能不大动肝火。
孙平悄然望了望不远处看书的人,又望了望埋头批阅奏的人,低声道,“皇上,这皇后的凤印收回了,这宫里的事总还要有个作主的人不是,否则不是要乱了套了。”
夏候彻闻言抬头望了望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仫”
孙平闻言笑了笑,说道,“按位份,如今这宫里有资格代皇后主理六宫事宜的人,便也只有钰妃娘娘了。”
皇贵妃降位失了踪迹,兰妃先前殁了,在皇后之下位份最高的,便也只有这个一直圣心专宠的钰妃娘娘了,他估摸着皇上也是有几分这个意思的。
夏候彻闻言望了望榻上坐着的人,朗声唤道,“素素?”
凤婧衣搁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到了近前,“皇上唤臣妾何事?”
夏候彻搁下朱笔,望着她说道,“皇后如今不再主理六宫,但这宫里总还要个暂时能做主的人,孙平说按位份的话,如今也只有你来主理后宫事宜了。”
凤婧衣闻言摇了摇头,道,“嫔妾愚钝,且现在这身子状况连自己都顾及不上,哪里还有多少心思来操劳六宫事宜,皇上是嫌臣妾天天在你眼前晃着碍眼了吗?”
她现在既要防着皇后等人,又要操心着凤景那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主理六宫。
或许别人看来这是个光鲜的差事,可是若落到她头上了,不知明里暗里就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了,她就必须得倍加小心行事了。
夏候彻失笑,问道,“那你说还有谁合适?”
她现在有孕在身需要好生休养,加之平日里又是个懒散性子,也确实不合适操心这些麻烦事,这个时候交给别人倒也好。
“郑淑仪,靳贵嫔,静婕妤,都是聪慧有才识的,都是合适的。”凤婧衣淡笑说道。
靳贵嫔已经失了靳家依靠,如今她又是站在皇后一派的,自然不会是她,想来也就是从郑淑仪和静婕妤其中一个。
夏候彻闻言点了点头,略一思量道,“孙平,传朕口谕,即日起由郑淑仪暂时主理六宫事宜。”
“是。”孙平连忙应声,却又由望了一眼眉眼平和的钰妃。
这宫里哪个主子没有宵想过清宁宫的皇后之位,没有想过要成为那凤印的主人,这钰妃怎么倒是给拒了,其实依皇上对她的宠爱,只要她点个头,由她接手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还有,静婕妤晋升为静贵嫔,协同郑淑仪一起。”夏候彻又跟着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孙平应了声,连忙退出了书房去传旨。
凤婧衣站在龙案边,整理了一下桌上已经批过的折子,转身便准备继续回榻上看书,却又被夏候彻一把给拉住了。
“这宫里谁都想做那凤印的主人,你怎的不愿意接了?”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道,“臣妾一介降臣之女入宫,一直颇得皇上宠爱,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想再贪心其它。”
玉玺她都瞧不上,还哪里瞧得上一个皇后凤印。
夏候彻捏了捏温软的手,笑道,“朕倒希望你再贪心一些。”
凤婧衣奇怪地望了望他,道,“皇上,快忙正事吧。”
然而,回了榻边继续看书,可是手中的书卷却是半晌也没有翻过一页。
一个时辰后,孙平方才传完旨意回来,见着她坐在榻上眉眼间略有疲惫,便上前道,“娘娘,这里有奴才伺候着,你若是累了,先回东暖阁午休吧。”
夏候彻闻声抬眼望了望她,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朕忙完了再过去看你。”
凤婧衣点了点了点头,一边朝外走,一边朝孙平嘱咐道,“皇上手边的茶快凉了,你回头给他重沏一杯换下来。”
“是,奴才记下了。”孙平将她送出了书房,看到主仆两人走远了,方才回了书房伺候圣驾。
沁芳扶着她下了玉阶,问道,“主理六宫的事,主子怎么不自己接了,那样的话也没有人再敢害你了。”
凤婧衣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若再接了这差事,别人只会以为皇后有意让清宁宫易主,明面上不敢使什么手段,暗地里指不定还会怎么给我使绊子呢,我现在麻烦能少一桩一是桩。”
沁芳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却又道,“白白便宜了郑淑仪,若是交给静贵嫔不是更好。”
郑淑仪虽然总是笑脸对人,可是有时候那笑总让人有些发怵,暗地里都干过些什么,她们也都是知道的。
“郑淑仪位份毕竟在苏姐姐之上,到时候岂能服气,再加之皇后自苏姐姐帮过我,也一直对她心有介蒂,若是全交给苏姐姐,只怕还会害了她。”凤婧衣道。
苏妙风虽不是她自己人,但到底也是在这宫里帮过些她的,顺手帮一帮她和苏家也好。
她如今晋了位份,又得了协理六宫的差事,加之苏大人出京追查傅启玉的案子,暗中又有了隐月楼的精心安排,只要他顺着线追查下去,回到京中复命自然也是有功劳的。
沁芳望了望她,提醒道,“如此倒也算是还了静贵嫔的恩情,以后她和苏家的事,主子便也不再插手了。”
苏妙风再亲近,于她们而言,到底也是个不能交心的外人。
凤婧衣知她的意思,便含笑点了点头,道,“回去准备些点心瓜果吧,一会儿该有客人来了。”郑淑仪接到旨意,一定会想为何不是她这个妃位的主理六宫,反而是让她拉手,自是会过来探个底细的。
“是。”沁芳也没有多问。
果真,她回到东暖阁还不到半个时辰,宫人便进来禀报说郑淑仪过来了。
凤婧衣正要起身下榻,郑淑仪已经快步进来了,笑着拦下了她,“妹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就不劳起身了。”
“郑姐姐怎么过来了?”
郑淑仪笑了笑,道,“听说你了身孕,姐姐一直便想过来探望的,只是差人过来打听知道皇上要你好生休养不许人来打扰,今日还是方才到皇极殿几番向皇上请求,才放了姐姐过来。”
“有劳郑姐姐了。”凤婧衣淡笑道。
想来,应该是去皇极殿向皇上谢恩之后才过来的。
“你这里想来也是什么都不缺的,姐姐那里也没什么稀罕东西送你,这柄玉如意是前些年皇上赏的,玉最能养人,你便留在身边把玩吧。”郑淑仪说着,让随行的宫人呈上了锦盒。
“多谢郑姐姐了。”凤婧衣笑语道。
郑淑仪接过沁芳奉上的茶抿了一口,说道,“皇后宫里出了事,这主理六宫的事原本也该是由妹妹接手,怎的倒落在我这个愚人手里了。”
“我这身子也实在不合适操心这些事,再说……”她说着垂下眼帘,略有失落之色,“我再受宠,终究也只是个南唐降臣之女,如今大夏与南唐正起了战事,我毕竟是身于南唐的,这样的事交给我,也难免遭前朝非议。”
郑贵嫔闻言,笑意更深了几分,道,“妹妹有皇上悉心宠爱,也是胜过一切的。”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如她这般得圣上专宠,可如今都被她占去了,她们能抓住也只有荣华富贵了。
凤婧衣微微苦笑,没有言语。
正在此时,沁芳进门来禀报道,“主子,两位贵嫔娘娘过来了。”
凤婧衣闻言笑了笑,“快请进来。”
苏妙风过来她倒是意料之中,可是靳兰慧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郑淑仪见着两人进来,便含笑道,“怎的这么巧,你们也都过来了?”
两人一同上前行了礼,道,“嫔妾见过钰妃娘娘,见过淑仪娘娘。”
“都起吧,沁芳,看座。”凤婧衣含笑道。
“靳贵嫔,不去皇后宫里伺候着,怎的到这皇极殿来了。”郑淑仪笑语问道。
言下之意便说,你不是一直巴结着皇后,这皇后被责罚了,你这墙头草倒是来钰妃这里了。
“嫔妾路上遇到苏姐姐,得知她过来探望钰妃娘娘,便就跟着一起过来了,以前也一直没个机会过来。”靳兰慧倒是平静得很,丝毫没有对她的刁难有一丝尴尬。
毕竟,这么些年,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在靳家,在太后身边,受的委屈白眼还少吗。
“嫔妾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快了,郑淑仪娘娘倒是更快。”苏妙风笑语道。
可以想见,郑玉嫣接到圣旨之时是多欣喜若狂,巴巴地就赶来皇极殿谢恩,以为皇上是重新要宠爱于她,想来也知道是钰妃不愿接这要的差事,才落到她们头上的。
郑淑仪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却只是笑语道,“似乎已经好些时候,大伙没这么一起坐着说话了。”
“皇上如今把钰妃娘娘护得跟什么似的,咱们见一面都难,这样说话的时候难里容易。”靳兰慧笑语道。
凤婧衣抿唇淡笑,并不插嘴这些口舌之争,只是莫名还是想念平日里的清净。
靳兰慧过来,不过也只是想来探探虚实,看看宫里以后到底风向如何,看看皇帝这番举动是否真的有意要将清宁宫易主。
“钰妹妹第一个孩子无端没了,这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第二个孩子,皇上自然是紧张万分的。”苏妙风笑语道。
“钰妃娘娘到底是个有福之人。”靳兰慧说道,只是面上的笑容落了几分落寞。
她也曾有一个孩子的,也是那个男人骨血,可是却不是他所喜欢的,甚至他还要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而她上官素,独占圣宠不说,如今更有他们的孩子,一个那样让他喜欢的孩子。
这宫里人人都想要皇帝的专宠,人人都想要她的孩子,可是她们谁也没有得到,却独独给了她上官素一个人。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三个人在东暖阁一直待到了天快黑了,才先后告辞离去。
苏妙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行前道,“谢谢你。”
“苏姐姐这是何意,没头没脑地跟我说这样的话?”凤婧衣秀眉微挑问道。
苏妙风笑了笑,道,“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又哪里会不知道,若没有你在皇上跟前提点,也不会有我的好处。”
“这是皇上的意思,朝中以后皇上要仰仗苏家的地方还多着呢,自然待姐姐也会好了。”凤婧衣道。
她虽有意报她这些年在宫里的恩情,却又怕她们这样出身高门的大家小姐性情一向清高,不愿接受她在皇上面前替她说话,以为是她把自己不要的给了她。
苏妙风笑了笑,道,“你好生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好。”凤婧衣起身亲自送了她出门。
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今天来见的苏妙风,看她的眼神总有些莫名的怪怪的。
“主子,外面风大,快进屋里吧。”沁芳催促道。